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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迫不及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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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钱家满门忠孝!你们凭什么要将我儿押走!”
满身华贵的老妇人,在一个稍年轻些妇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愤怒地敲着拐杖,声嘶力竭地阻挡着面前的官兵。
与此同时,门外骑着高头大马的甲胄男子嗤笑一声,意有所指:“老太君,别在这儿逞威风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多收拾些细软。”
毕竟说不定过段时间你们全家就要一起被流放了。
“你——”老妇人被气的浑身发抖,忽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她身旁的妇人忙扶住她,不停地给她顺气,忙活了好一阵,老妇人终于幽幽转醒,两人抱着头痛哭。
袁霜易抱臂端坐在马上,冷眼瞧着这场闹剧。
年轻些的夫人抬起头,满脸涕泪地看向他:“大人,我只问一句,我家夫君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被你们这般折辱。”
她哭喊道:“小妇人求您了,别让我夫君坐囚车游街,士可杀不可辱啊大人。”
“芙娘,不用求他!”钱文焕怒吼,他用力挣开驾着他胳膊的官兵,跑到老妇人身旁跪了下来。
袁霜易不悦地看向原先制住钱文焕的那两个官兵,那两人浑身一肃,立马上前把钱文焕拽了回来。
“钱大人,我劝你还是别在这儿装孝顺了,识相地赶紧跟我去大牢里,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钱文焕默默流泪,怒瞪向袁霜易:“枉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条汉子,谁料你就是岑闵小儿的一条狗!”
袁霜易不为所动,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挑眉道:“钱大人说对了,我就是王爷的一条狗,王爷指哪我打哪。”
他见钱文焕嘴里对岑闵辱骂不停,脸瞬间冷了起来:“钱大人有时间在这儿狂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十年前都做了些什么!”
说着他彻底没有了耐心,转头对身后的府兵说:“上枷,带回牢里细细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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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闵听到消息时正在政事堂见左丞和鸿胪寺卿。
前些年因时局不稳,恐生事端,先帝便只令鸿胪寺派人接收各国送来的贡品,免了各国派遣使臣殿前觐见的朝贡之礼。
现新帝已登基三年有余,大雍国力强盛,边疆各小国却有些蠢蠢欲动,许多贡品的成色也大不如前。
群臣从年初就开始商讨着恢复朝贡之礼,两个月前终于正式确定下来,通知了各国。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各国首次派使臣前来觐见,朝廷上下都十分重视,想着要好好地扬一扬国威。
鸿胪寺许久未曾接待各国使臣,下榻之处不免有些破败,左丞和鸿胪寺卿正是为此而来。
他们二人见有人来找岑闵,对视一眼,主动告退。
岑闵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二位大人但听无妨。”
左丞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胡子,重新坐了下来:“即是如此,老夫便也厚着脸皮听听王爷的私事。”
鸿胪寺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想走,但又因为左丞不走,他也不好走。暗自叹了一口气,闷头又坐了回去。
袁霜易掀袍进门,他见屋内不光有岑闵,左丞和鸿胪寺卿也在,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就将面上的惊讶之色压了下去,抱拳道:
“王爷,我已将钱文焕抓了回去,现下他正在天牢里,正等您过去发落。”
岑闵身旁坐着的两人闻言,眼神中都闪出了一丝凝重。
左丞眼观鼻鼻观心,他开始思考岑闵今日让他们在这里听到此事的意思。钱文焕是先帝贵妃的兄长,也是先帝宠臣,岑闵将他抓走,这......
鸿胪寺卿只当自己没听见,他一个清水衙门,实在不适合掺和太多的朝廷争斗。
岑闵随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暗藏着一丝锋芒,他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对左丞和鸿胪寺卿作了个揖:“二位大人刚刚也听见了,我现有些事,就先行离去了。”
左丞和大理寺卿马上站起来,深揖还礼。
待到岑闵的身影已然看不见,鸿胪寺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戚戚然道:“也不知道钱大人是做了什么才犯到这个煞神手里,真是可怜可叹啊。”
左丞扭头看向他,手随意地抚了抚胡子,摇头晃脑地往外走,边走边道:“卢大人啊,看在马上要接待各国使臣的份上,我劝你一句——”
他声音低不可闻,似有几分怅惘:“——最近千万别和前朝的老人走得太近。”
鸿胪寺卿站在原地,看着左丞离去的身影,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左丞他自己,不也是前朝的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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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闵擦着手,慢慢地从天牢里走出来,他心情算不上好,将擦手的帕子随手往后一扔,袁霜易赶紧接住。
天牢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激起一片尘土。
潮湿腐臭的味道仿佛还在萦绕岑闵的鼻尖,岑闵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钱文焕是第一个,他会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地送向他们早就该有的结局......
岑闵感觉浑身沾满了脏东西。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回别院见冯枝枝。
不过现在还不能过去,他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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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殿里,一个中年美男子将手搭在太后张氏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姿态亲昵地帮她簪花。
张氏眼波流转,微微侧脸,挑起一抹笑正想说些什么,守在门外的大宫女急切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娘娘,摄政王来突然过来找您,现走到宣德门附近了,您快收拾收拾吧。”
张氏一惊,忙推开身后的人,让宫女进来帮她重新梳妆,顺便也帮身后的男子整理身上的衣衫。
她的大宫女引着男子悄悄地从后殿离去。
岑闵不紧不慢地走在宫里,突然,在他身后跟着的桐谷眼尖地看见了西南角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岑闵顺着桐谷的眼神往那边看,嘴角往外扯了一下,眼神中露出几分玩味。
先帝一世自负,却也绝想不到,临终前最宠爱的人跟她名义上的哥哥有苟且之事。
真的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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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带着宝年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京城。
齐家在京城的宅邸离岑闵别院较近,他到时已是黄昏,下人报说半下午的时候在街角见了摄政王府上的马车,现下王爷估计还在别院。
齐桓稍作梳洗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孤身一人前去别院拜访岑闵。
他没有递拜帖,只说让门房通传青州齐仲礼来拜访王爷。
今日正好是沈宏昌当值,他见齐桓虽衣着简单,但却满身贵气,身姿如松柏,暗自思衬了一番,进去替他通传。
不一会儿他出来,重新行了个礼,恭敬有加地请齐桓进去。
齐桓温和地笑了一下,还了个礼,掀袍迈步进门。
岑闵正在书房等着齐桓,俊逸的脸上有些掩饰不住地不满。
若是齐桓此次前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那在上任礼部尚书前,他就先去鸿胪寺跟匠人们一起修房子吧。
桐谷将齐桓引到书房门口,恭敬地通传:“王爷,齐大人来了。”
“进来。”
齐桓推开门,见岑闵发丝有些潮湿,脸上带着些愠怒,愣了一下,又带着笑意暧昧不明地眨眨眼:“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大人的好事。”
“少废话。”
岑闵放下手中的笔,冷着脸:“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要跟我说,”
齐桓本就是试探岑闵,没想到岑闵真的像是好事被打搅的样子,他收敛了脸上的吊儿郎当之意,正色道:
“我去定州这一年,倒真的发现了不少的东西,但事情久远,有些痕迹已不可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岑闵。
“具体的人物事迹我都记在上面了。”
岑闵接过册子,随手翻了两下,盯着里面的字迹神色莫名,半晌,他轻嗤了一下,将册子扔到书案上,胳膊放松地搭在椅子上:
“办得不错,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准许你提一个要求。”
齐桓粲然一笑:“王爷,不用等事情结束,我要求现在就想好了。”
岑闵来了兴趣,他直起身,看向齐桓:“说来听听?”
“您马上要迎娶公主了吧。”齐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岑闵压低了眉,有几分不耐道:“你要再说废话就出去。”
齐桓秀逸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他大胆上前,把他藏在心里的愿望说了出来:“您既然将要娶妻,那——,能不能也给我赐个婚。”
“这有何难,”岑闵闻言挑眉,“你看上哪家的贵女了?”
“冯枝枝,比部司员外郎四女,冯枝枝。”
齐桓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着。
岑闵听到耳熟的名字愣了一瞬,眼睛瞬间冷了下来,面沉如水:“你想要谁?”
“您的外室,冯枝枝。”齐桓似没有感觉得岑闵的怒气,又认真说了一遍。
瓷片碎裂的声音响起,齐桓抬头看,只见岑闵面色如常地松开手,慢条斯理地将掌心里茶杯的碎瓷片一一拣出。
岑闵做完这一切后扬起了眼皮,目光中的冷意能把人冻死,被他盯着的齐桓却似无所觉,
齐桓思衬了一下,撩袍跪下,声音凝重:“王爷,您并不爱她,只把她当成个解闷的小玩意,不是吗?”
他不等岑闵回答,又接着说:“您身边也不缺美人,不如就把她赐给臣吧,臣愿意将齐家所拥的青州矿产献上给您。”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是冯枝枝让你来求我的吗?”
岑闵语气平稳地问道。
齐桓不发一言,只脊背挺直地跪在那里。
岑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齐桓,面上不动声色,洁白如玉的手上却青筋尽显。
屋内的空气一时凝滞,落针可闻。
半晌,他背过身,抬头看向书房墙上画的秋日芙蓉,声音平静说:“齐仲礼,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今日的事我不与你计较。”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他长睫微阖,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只剩一片无机质的漠然。
他平静地下达了逐客令。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