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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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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中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迪伦莫名的沉默中变得紧绷了起来。
两个代表着大陆上顶尖势力之间的人好像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锋，这个空间里，只有杯中半满的起泡酒不受影响，细密的气泡冒出酒液的表面，又轻盈地破裂于空气中。
“我想您知道，您刚才随口说出了神的名讳，而不管您在寻找神的什么，那都是属于神的东西。”迪伦深吸一口气，打破了凝滞如胶的氛围。
辛西娅一愣，似是没有料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诙谐。
一抹不加掩饰的，真实的愉快跃然脸上，引来迪伦隐晦的诧异眼神。
辛西娅非常确信自己说的是大陆通用语，且发音非常标准，可作为大□□大主城之一的掌权者阶层，迪伦甚至不认识这个词语。
迪伦不知道“神格”。
辛西娅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情绪，“秘书长先生，你听说过神战吗？”
在心中赞叹了一番辛西娅身处被动方也仍然沉静的做派，迪伦回答，“就连三岁小孩也会知道圣人救世成神的故事，我当然也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神战吗？”
难道月神神殿流传的史书和他们勒坡的不一样吗？
迪伦眼中的狐疑一闪而过，辛西娅在此时开口，让他错过了询问的时机，“我换个问法吧，秘书长先生。”
杯中的酒液在辛西娅将酒杯放在桌上后很快就停止了摇晃，她将目光收回，深深地往迪伦的方向望去，“这个世界上有如此多我们无法真正理解的强大力量，为什么它们都没有对应的神|明呢？”
迎着迪伦骤变的脸色和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辛西娅莞尔道：“或者说，你曾经思考过吗？为什么建立了四大主城，在世人中留下了信仰的神|明们，全都掌握了如此之多的权柄呢？”
迪伦不可置信地看着辛西娅，心念电转，一个他一直忽略了却又切实需要考虑进来的因素——
拥有“圣女”之名号的人，不仅仅掌握着月神神殿和圣殿骑士团，是君临帕拉斯城的实际掌权者，更代表她是当世最靠近月神之人……
她是离神|明最近的存在。
辛西娅见迪伦如调色盘般变幻的脸色，最终定格在如石膏的惨白上，不由赞许地微微颔首，“我很坦诚，迪伦先生，希望这能够为我们日后的合作上加上筹码。”
这时候辛西娅又亲切地称呼他为“迪伦先生”了。
这也许是运筹帷幄的琼·迪伦一生中最无知狼狈的时刻——他张了张口，只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
辛西娅仍然包容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看着这个气质高洁如皎皎月华的美丽少女，第一次对她产生了超出忌惮的情绪。
迪伦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口道：“您是说……这是月神的旨意吗？”
辛西娅不置可否，“粮价在一年前就开始疯狂上涨了，为什么洛亚德在半年前才攻打勒坡呢？”
见迪伦瞬间就领会了她话中的深意，她的语气也带上了玄妙的蛊惑，“而我能保证，在每一个沐浴月光的夜晚，勒坡人绝不会忘记自己是来自大地的生命。”
在迪伦沉默的时候，神仆再一次推开了会客厅的大门，呈上了今晚的主菜。
雪白的圆形骨瓷碟的正中，是一块淋上了深褐色酱汁的岩鹿小腿肉，在熟成和慢煮烹饪后仍然保持着鲜红的颜色，生机勃勃。
就像月神圣女蓬勃生长的野心，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了迪伦的眼前。
“这是我今晚最期待的一道菜了，可惜安托万代城主没能尝到，太可惜了。”
年轻的圣女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切下了一口柔软的岩鹿肉，放进了口中。
*
离露娜第一次被割下大腿肉拿去研究那一天，满打满算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她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后，自己就被勒坡的大秘书长拿去做了软语胁迫辛西娅的工具，只是兢兢业业地当着霍格的半个助手，还出手镇压了一次地牢实验体的小型暴动。
在这期间，饶是她已经完全配合了霍格所有说得出理由，和只是灵光闪现的每一个实验，也没能获得更多进展。
这个实验好像看不见成功的那一天。露娜没有学者特有的，一定要见证每一个实验的结局的执念。
事实上，她待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做实验不需要助手吗？其他学者呢？我从来没在万象殿堂里遇到过其他人。”
露娜站在一个水舱前，视线发散，随口问道。
“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闲？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实验室，他们有自己的方法。”
霍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因长期保持伏案的姿势不动弹，他的关节之间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没好气地回道：“你现在盯着的那个水舱，里面的实验体就是老安托万，你觉得为什么我没有助手呢？”
几个月过去，他和露娜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合作关系，但他说话总是耿直又不客气，还很喜欢用反问句与露娜对话，仿佛这样就能激起露娜的思考。
霍格是个不讨喜的小老头。
露娜想着，并不接茬，只是听到霍格的话之后，有些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了起来，观察着水舱里的实验体。
老安托万，也就是现在勒坡代城主的父亲，曾经的勒坡城主，现在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标本，静静地悬在水舱之中。
只有在舱顶装着的那闪烁着红光，表示其正在运作中的换气装置，能够证明他仍然活着。
“他们世代都是勒坡的城主，受到神|明祝福，每一个安托万都很长寿。”霍格啧了一声，“当时他反对的最厉害，小安托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他，让他来，结果屁用没有。”
露娜扭头，看向老城主旁边的那个水舱。
之前那个水舱里的实验体已经在某一次实验中“报废”了，现在换上了新的，是霍格认为最稳定，最有希望能够成功的一个实验体。
那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半精灵现在已经完成了转化，耳朵处已经变成了一根带叶的树枝，全身都覆盖着细小的鱼鳞，下半身则完全化成了鱼尾。
不像人鱼，但也完全看不出一点人类或黑精灵的样子了。
“那他旁边这个呢？”露娜伸出手指，点了点水舱壁。
舱壁微不可察的震动传进水体之中，实验体无悲无喜的脸上那四只眼睛同时睁开，与露娜对视。
露娜看着它眼睑之下的漆黑羽毛，脸上的表情和它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这个是登记在册的，能使用神|明魔法的德鲁伊当中最具天赋的一只了！事实证明，长寿屁都不是！只有传承自神|明的力量，才能帮助我完成这伟大的试验！”
霍格没回头，他对自己每一个实验体都了若指掌，只是听声音就知道，他又亢奋了起来。
“那其他的实验体呢？”露娜轻声问道。
“备品和对照组啊！”霍格恨铁不成钢地回道，“武人！你可真是一点悟性也没有！”
“你该庆幸我没有。”
她的声音如同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没能传进霍格耳中。
而现在，她已经朝着通往地下的那条楼梯走去，刚刚他们才从那里上来，霍格还没有将入口关闭。
地牢中的怪物们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一批，霍格物尽其用，将每一只死去或将要死去的实验体都进行了解剖，才将它们处理掉。
这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地牢的整洁程度，好险不能和还未打扫的战场一争高下。
不过这努力也有限，实验体们多少带有深渊魔物的特性，而魔物身上的味道是无法净化的。
露娜在霍格的要求下，每天都要在地牢中待够一整个下午，直到放在实验室角落那个等人高的沙漏漏下最后一粒沙，霍格才会打开地牢的入口，让露娜出来。
露娜本对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词，但在某一日，她发现在自己体内的雷属性魔力竟然有了一点涨动——细微，但不容忽视。
霍格没有检查过她的魔力，仅仅会测验她对深渊之毒的抗性。
这抗性也在日日增强，虽然只是点滴进步，得要用仪器检查好几次才能确定，可这也足够让霍格好几次都没忍住，直接在她身上做了实验，给她注射各种奇怪的药剂了。
可惜结果不如人愿，露娜一点要变异的迹象都没有，每次都要气得霍格好几天都不和她说话，埋头在不同的实验体上进行其他尝试。
露娜想着，原地坐下，将大剑放在盘着的双腿上，闭上眼睛，在实验体的嘶吼和咆哮之中，开始感受自己体内暴躁流动着的雷属性魔力。
万象殿堂所置身的榕树最强韧的，便是曾经日日都要经过生命力冲刷的树根。
它深深扎入地底，无数触须蔓生或结团或舒展，成为整个勒坡的基石。
她不知道丰饶之神到底是如何在这棵拔地参天的巨树之间开辟了好几个空间，但无论是怎么样的空间，只要不是独立于世界之外，只是依附世界而生，那就一定有可以打破的可能。
几个月过去，以露娜对魔力的敏锐程度，不难发现这个地下空间之中魔力流动最稀薄的点。
而按照这个每日都在增长的速度，当她放开“秩序”对魔力的控制之时，这个地牢之中的雷光，便也可劈焦树木的根须与軀幹，成为它的伤疤，代替树根，成为它最坚硬的部分。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