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渡我》陈妻

31、第 31 章

　　“小殿下，好久不见......”

　　很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一时间素娥陷入了恍惚，好像回到了自己还是初为人族的时候。

　　素娥来到了院子里的电线杆下，大片不合时宜的樱花飘落在她的眼前，然后被风扬起穿过围栏，碰到木杆和地面的时候像是像素短路一般瞬间失色糊影，但又转瞬恢复如初。

　　似梦如幻。

　　但这是某人的神识。

　　她回过头，便看到熟悉的人低着头，她还是花魁的样子，想是比起以前的身份，更喜欢现在的倾城铃兰这个身份。

　　“你别来无恙，时间到了，跟我走吧。”

　　九年前，是她磕碰在她神台上的一滴血让素娥认出了她的本相，她以为过去这么久她的上古族民的血脉早已消散在万物星流中，没想到还有故人神魂重聚转世再为人的一天。

　　“我是来跟小殿下辞行的，见到小殿下我便十分开心了。”

　　那人的神识十分弱，在不知多少次的轮回中，最开始的那点灵力被稀释得只足够支撑薄弱的影像现世，与平常生老病死的人无甚区别。

　　“你不打算回去了？趁我现在还有能力，我可以把你送到归墟，摆脱轮回。”

　　她不再说话了，长发被风缭乱披散在身上，仿佛被剪碎在空中，即使层层叠叠的华丽厚重的礼衣也藏不住她那削薄的身躯，衣服上的琼花耀眼夺目衬得她的目光愈加惨白，与当初在月宫当差时用金杵驱打恶灵，以身护素素和她的孩子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还是想见他。”

　　她说完，目光彻底暗淡下去，似乎沉睡一般闭上双眸，身体瘫软下去，素娥见状立即上前抱住，转瞬，怀里的美人化作现实里的那副衰老枯骨模样，眼下乌黑，胸膛平静，气若游丝，已是大去之势。

　　素娥将人神魂放进自己的识海里。

　　门外皓月高悬，全城寂静，冷风横贯长空，遥望而去，远方那盏盏燃烧着权利欲望的灯火在岌岌可危的皇城上明明灭灭，仿佛一只巨兽终于睁开了贪婪的双眼，杀意满满地注视着异世之魂。

　　一夜之间，城内战火四起，炮弹的轰鸣与官兵的厮杀声肆意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和枪支聚集过来，不同于平时的对战决斗，从一开始的打斗逐渐演变成彻底的战场厮杀，源源不断的人力和枪火，死亡一批，之后便是更多的新鲜活力的人群再次翻涌过来，没完没了地围攻绞杀，啃食着神乐与新八他们的能量与意志，终于耗光他们所有的力气和子弹。

　　最后筋疲力尽的神乐和新八只好翻身将好不容易找到的六转舞藏护在身下，带着誓死的不甘，祈祷有人能来救他们于战火之下。

　　这时，一声更大的炮弹从他们的上空炸开，但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的毫无防备的背后，他们抬起头，发现那些官兵被炮轰炸开，烟灰散去，熟悉的声音又从身前传来——“不好意思，这么晚了，在这干什么呢？”

　　“打扰一下，能出示一下执照吗？”

　　“不好意思。”

　　在神乐，新八，月咏以及信女惊异的目光中，为首的佐佐木异三郎和近藤勋带领着偌大的警署大部队，浩浩荡荡地闯进满是血腥与杀气的殿堂，“我们是警察.......”

　　警务到来让整个杀伐场面陷入僵局，皇城兵马看着他们为四个反贼举起炮筒对准着皇权，特别是外边的真选组土方十四郎的声音。

　　“你说谁和谁联合？”

　　“嘭！——”

　　“大点声，用丹田说话！说谁和那群混蛋联合！”

　　“嘭！——”

　　造反之心简直昭然若揭，当立地诛杀。

　　只见枪火连连，飞跃的火团拖着浓烈的烟火穿过他们的头顶，加速着彼此的杀心此起彼伏，一场更激烈的厮杀即将到来。

　　然而随着异三郎话音最后的一声诧异，整个殿堂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在警力与刺杀组织对峙中，一个女人蓦然出现在他们之间，无人知道她是如何出现，为谁而来，她就像血泥里长出的一朵奇异的白花一样，旁若无人地走向那个被奈落首领打的奄奄一息的银发武士面前，不是故意无视别人，而是真切得感到这个人从异度穿越而来。

　　她脸上没有一丝神情的变化，仿佛低头轻嗅的鹿，伸出干净的手拂去武士脸上的血污和伤口，一阵白尘散去后，武士如同被唤醒的新芽一样瞬间有了生机，伤口里重新迅速愈合的血肉顶开刺入的毒矛，纷纷掉在地上发出清越的伶仃声响，他睁开眼便看到他的神女向他伸开手掌。

　　银时随即嘴角绽开笑意，将手放上去，被拉起来，两眼相望，不见四下喧嚣，唯余逐渐升腾起的惊诧与欢喜。

　　“你刚刚濒死了，你从来没有受伤这么严重过，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的手相互执起，素娥清润的声音悠悠回荡在刀剑殿堂上。

　　银时闻声面露难色，脑子里瞬间被刚才的画面冲击得找寻不到落处，只要想到刚刚那个站在高台之上，以人为食的恶食者用那样餍足的恶心嘴脸说起吉田松阳的名字，他的胃里再次翻江倒海起熟悉的燥热直到灼烧到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银时。”

　　素娥的声音再次响起，银时脸上的煞气顿时消匿，一双以往吊儿郎当的死鱼眼此刻眼底清醒过来，却浮起难以言喻的伤痛。

　　“素娥，我的师傅……”

　　那颗被酒精和糖霜浸透了的心脏，因为记忆再次发出越过十年的疼痛哀鸣。

　　那双不愿再看清来路的双眼，再次浮起熟悉的滚烫的血液和眼泪。

　　在他的身上和灵魂灼烧起来，以他与师傅，与师兄弟，与松下学堂的羁绊为引，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烧起猎猎业火。

　　他逆风而去，不去回头，只愿用可以甩掉所有回忆的力气去忘记，可是那些痛如蛆附骨，在他知道那个高位者是当初宽政扫荡的决策者面对他这个传人时依旧露出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恶笑时，业火烧光了他的五感，只剩下一具仇恨的身躯驱使着他将手里的木刀刺向那个高位者。

　　可是他被对方的一群杀手轻易打倒在地，弥留之际，被鲜血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十年前最后见到的吉田松阳的微笑与现在那个定定公的猪脸交相辉映，他忍不住发出野兽被烧死前的最后一声嘶鸣。

　　“ 他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相信我吗？素娥。”

　　此刻的银时仿佛站在了十年前火光滔天的松阳学堂前，这次没有军兵用军棍压制他，也没有吉田松阳离去的背影，自己好像依旧还是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孩一样。

　　“我相信。”素娥抬手抚摸了一下银时的脸，温声道，看着神色逐渐平静下来的银时露出浅浅微笑，“要我帮忙吗？”

　　银时浅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等我。”，随后抽出腰间的木刀，转身向楼台上的一道高门，那里连通着飞船停泊岸，他脚踏着从上面被自己身体撞碎的楼梯，一步一轻巧跳上高楼走廊。

　　而这一过程中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个女人从刚刚不知如何出现，到空手发出白光令白骨生肉，即便见惯几十年奇形怪状的天人的他们也觉得这画面哪里称得上人？

　　这分明是妖物！难道幕府已经是穷途末路到妖魔横行的地步了吗！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病毒式传播开，几乎所有人都面露惧色地看着这个人。

　　“你也太高调了，这年头就算是顶流公布恋情都是在网上，到时候瘫痪的也只会是服务器，”一旁的佐佐木易三郎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槽，“你如此不顾后果，在国家皇权面前秀恩爱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吗？更何况公开的还是这么个凡人。”

　　“你少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死条子，你欠我的还没有还！”银时冲着下边的佐佐木异三郎大喊着，“你把她带来这里，这笔账我总有一天会找你算的！”

　　“她来这里有什么不好，阻碍你的人不费吹灰之力被挡开，有这样的神女当老婆，是多少皇帝都梦寐求不到的，不管是长生不老还是权利巅峰唾手可得，你看我们站在这里多久了，这些人连屁都不敢放呢，我欠你的？洒洒水啦，难道你不是冲着这些才诱惑神女的吗。”佐佐木异三郎面无表情地一边发着短信，一边轻描淡写地揭开了一道最难以直视的秘闻，月咏，甚至对这一段关系毫无兴趣的信女都闻之色变，整个屋子伴随着银时脸色的阴沉陷入了死一般寂静的气氛里。

　　“呵！”银时抬起头，脸上露出恶鬼餍足的咧嘴蔑笑，“原来是嫉妒啊，听说你上次向我的女朋友求婚被拒了是吧？你个酸臭老男人。”

　　“......”

　　瞬间，诡异的阴沉转移到了佐佐木异三郎的脸上，咔嚓一声，貌似某东西碎了，人们看去，发现是那部被珍视的手机。

　　“银时我可是很小气的，就算是一毛钱也要打到从你牙缝里抠出来为止。”

　　“你想要什么？”

　　银时也终于停止打嘴炮，厉声回道：“定定公的人头。”

　　说完刚转身要走，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枪响，心尖不免一跳，发现是从暗处偷袭过来的奈落杀手被手枪击落在地，随后听到下边传来开枪人的声音——“现在所有精英去掩护那个吃软饭男人，堵上精英的微信，不准任何人踏上去一步。”

　　真是，说别人吃软饭，他恐怕连饭都吃不上。老男人，呵！

　　眼看银时，月咏和信女他们离开后，佐佐木异三郎对素娥道：“你来这里不是单单为了你男人吧？”

　　素娥回过头，没有理会他，目光冰冷地看向已经将他们围绕起来的杀手军团，冰冷的刀刃和炮筒纷纷指向她这个妖异之人。

　　佐佐木异三郎见状立即在素娥身后架起手枪，这时，素娥抬手按在了枪口，示意放下，声音清幽道：“我不嗜杀，受故人之托，还请让出一条路。”

　　她向着刀尖和枪口走了一步，那群人更加脸色恐惧地后退，甚至有两个人冲出来嘴里叫喊着杀过来，但是还未跑几步，突然手脚莫名卸了力气，浑身动弹不得，明明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桎梏，那个女人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在那站着，安静地，没有一丝波动地回过头，连手指头都没有动过，只有目光流转，冰冷沁骨，宛若千万利刃刺向他们的脸前。

　　【妖怪】

　　这个词开始爆发在人群里，他们害怕惊惧的情绪感染了他们的五脏六腑和七窍，听不到任何话，身体和灵魂都被素娥吓得六神无主，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颤颤巍巍地指向不知是何物的女人，但又因为皇权威压不能退却。

　　素娥看着人群，眉头微微皱起，没有一丝犹豫再次抬起脚向着人群中走去，霎时间，仿佛空气都凝滞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放大无数倍，人们再次眨眼睁开的一瞬，只看到她瞬间来到了眼前，一道无形的气浪从她身后传来，在整个殿堂上向他们滚去，所有人如同被不知何物击打凭空弹开，紧接着便是地上的石头，土块，刀剑，长枪都被鬼附体一般凭空升起在她的身体四周，看过去，宛若传说中大杀四方的九尾狐，每走一步，人们感到空气中的气浪更加剧了几分，化作无数只无形的大手威压驱赶着他们步步后退。

　　再次眨眼，她来到了人群中央，她宛若一道白色的闪电穿过了人群，只是几步便已穿越了千里。

　　再次眨眼，所有人手里的武器都被震在了地上，而那白色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地。

　　佐佐木异三郎看着这场面，不禁心里一阵寒战，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凡人这么肆无忌惮，毫不遮掩自己的力量，还是在各方眼线遍布的皇城里。

　　素娥一步一步走出城门，最终走到被新八背在身上只剩半口气的六转舞藏前。

　　神乐和新八以及一直拥护他们的真选组发现敌人早已不知不觉间退去，惊异回头，城门那里不断有军兵

　　“素娥姐姐！”神乐激动万分地跑到素娥面前，抱住素娥，满面焦急祈求她帮帮他们。

　　老人身上虚汗不止，身上血迹斑斑，断开的左臂不停流动的鲜血从伤口处落下染红了地面。

　　素娥弯腰下去，声音温和道：“她不肯随我离去，执意来寻你，你呢？需要我帮助吗？”

　　他听闻故人已大势将去，双眼盛满无光，浑身颤抖起来，两行绝望落下划过苍老的脸庞：“我对不起她，国家也对不起她，我何德何能还能再见她？”

　　“为何不能？”突然人群后传来一声清润的男人声音，伴随着两边警察部队齐整震撼的列队脚步声，德川茂茂身披华丽礼衣以最高礼仪制度的走马形式出现在偌大国家机关和权臣定定公前。

　　他下马，来到六转舞藏前，不顾身后官兵大喊——“那些是反贼和妖怪！将军不要靠近！”，脱帽弯腰，对着新八以及这个对德川一族献出一生与挚爱的功臣致以最高礼仪的感谢与愧疚。

　　“是我的无能给你们添麻烦了，在此感谢。不惜背负污名，也要保护我的忠臣，没有你们，我，我们可要眼睁睁看着养育之恩的人死去了。”

　　说这话时，澄夜公主从人群里出来，满含热泪地抱住对她如父母般的人：“老爷爷！”

　　“老爷爷，对不起，你分明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没有看见你的痛苦，你穷尽医一生，为将军效力，我们却只能让你更痛苦，”德川茂茂蹲下，此刻的六转舞藏被新八放下，佝偻着残破身躯，与他那仁慈的上位者对视。

　　“老爷爷，是我和国家都对不起你和你的爱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现在还来得及吗？如时赴约。”

　　六转舞藏欣喜不已：“茂茂...大人...”

　　将老人交给澄夜后，转身望向定定公以及他身下的拥护者：“今日在此的人，请停止对素娥小姐以及她的朋友们无端的猜测和谣言！”

　　他转过头，望向他终于见到真容的女人，眉目清冷，神色淡然，但额间的红记宛若一滴血滴落进盛开的素白昙花中，平添了几分豔色和淡淡的杀气，他目光澄澈，微笑道：“她不是妖怪，是我的恩人。”

　　素娥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这个恪守雅礼的君王，破开头顶的重重桎梏，向所有拥护他的人投以温柔的笑容。

　　“素娥小姐有话对我说吗？”

　　她的目光没有从他的脸上透出的面相移开，开口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接下来，我有话对伯父讲。”他目光凝肃起来，望向前方高台，几与天齐平的屋檐与浓郁的黑夜交融在星辰中，仿佛神话里用人们尸骨和信仰高筑而起的摘星楼，将血肉之躯的高位者的虚伪的心高高扬起，日以继夜地腐蚀着国度的气运。

　　“你可知，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

　　“这是子夜歌吧？”德川茂茂道。

　　素娥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嗯，君民同道，却鱼龙混杂，如今你现在过去如同逆水行舟，”素娥说着，转过身看到身后在黑暗里一面抵挡杀过来的奈落杀手，一面目光阴鸷地看着他们，“你可准备好了？”

　　“嗯。”他笑道。

　　然后他与他的忠臣们走向高台。

　　素娥来到一直扶住六转武藏的澄夜公主前，那个和神乐一般年纪的女孩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满脸焦急道：“我知道你，你是一直被神乐提起的像妈妈一样的姐姐，求求你，救救老爷爷！”

　　素娥抬手抚摸着女孩哭皱的脸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扶起交给一旁的神乐，转身站在六转舞藏面前，依稀间，男人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站在一众浑身肃杀的警察中，一身素衣，负手而立，虽然俯视着他，却神色尤为沉静，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幻觉的原因，在一次支撑不住意识快要消散的瞬间，他好像看到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一个普通女人的模样，而是一个周身白光，身后一双银色巨大羽翼，因为光线太过强烈，他看不清她的长相，她就如同真的月亮降临在他的面前，只是再次闭眼，他陷入了短暂的休克昏迷

　　弥留之际他听到了不似人声的呼唤，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我再问你一遍，去不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