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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陇州府外有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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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皑皑的北境,天气向来无常。
徐若背着个大大的箩筐,拿着锄头,一下一下地刨着石头缝里的冬石草。
自从各地冒出兽穴以来,北境的植物虽比以往茂盛了许多,但能食用的植物也不多了,也就冬石草植株小又难吃,所以才剩下这么多。
徐若喜欢吃饺子,但他已经很久没吃到了。
图嫂往徐若头上一拍道:“这还是大白天呢,就做梦呢!”
徐若一晒,不死心道:“图嫂,您说这冬石草剁碎了能包饺子吗?”
“这草下锅就成了浆糊,能让大家不饿死,就不错了。”图嫂摇摇头走远了,边走边跟旁人嘀咕着,“饺子哪是咱们外城人吃得起的,这孩子怕是饿傻了……”
徐若有些怅然,从前不知,想吃顿饺子竟也分起了内城和外城。
这时,一阵寒风吹起了徐若御寒的围巾,他的整张脸便露了出来。
徐若生了一副姣好的面容,二十多岁的男子,虽体魄瞧着柔弱了点,但胜在瞧着健康。
徐若裹好围巾,把手指放到脸上暖了片刻,总算觉得暖和了一些。
傍晚,徐若和图嫂一起回到寻食的大队伍中,外城没有城防,随时都可能有猛兽出没,他们这些人必须结伴,一起雇佣自由武人保护,才能走得远些。
徐若和图嫂今天的收获都不错,到了外城道口,大家把一半的冬石草交给自由武人做报酬,打点好武人,徐若背着剩下的石草,慢慢往家去。
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一间简陋的木棚子,四处裹着破旧的兽皮。
在外城,像这样的棚子很多,大大小小,把陇州府围成了个大粽子。
不过也幸好大家的棚子建得密集,才能扛过北境的寒冬。
徐若站在巷口,远远对着那宛若庞然大物的巨城比划着,城中央的青灰石砖上,规规矩矩刻着三个大字
——陇州府
徐若比划完,陇州府就在徐若眼中变成了一只可口的饺子。
走着瞧,总有一天,他要进那陇州府吃上顿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肚子里传来饥饿的咕咕声,徐若摸摸肚子,越发觉得这清汤寡水的日子难挨。
进城城牒要五百银,他身上的铜板也就勉强能在外城租个棚居住,想要入城,谈何容易。到底怎么才能弄到这么多钱呢?
这时一只细瘦的胳膊急慌慌抱上了他的腿,是青皮小子。
青皮长得又黑又小,身上棉衣打了无数补丁,鼻下总是挂着鼻涕冰溜子。
“若若!”青皮激动,“有生意了。”
徐若也很高兴,他还指着这生意脱贫呢。
第二天,徐若匆匆吃了碗冬石草糊糊,就换上行头与青皮在相约的地方汇合。
他们做的生意不光彩,为了安全起见,他每次都会易容一番。
小道偏僻处一棵大树下,此时已经来了许多郎中。
徐若一到,青皮就紧张兮兮得凑过来,没想到这趟私活对方贵客竟同时请了这么多郎中。
“怎会这么多人?”徐若问。
青皮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以前那边的贵客找郎中,都只找一个,我也是过来才知道,这回竟找了十几个,你说不会不给钱吧?”
青皮有些担忧与忐忑。
徐若打趣:“青皮小爷还怕这个?”
青皮精神一振,立刻像个小战士一样打起精神来。
别看青皮只有七八岁,但小小年纪已经是外城的小江湖了,每次给徐如介绍生意,赚到银钱,徐若都会抽成一些给他,至于给多给少,全看别人心意,青皮从来也不争抢,大人们觉得青皮聪明伶俐又懂事,都很喜欢他,徐若也觉得这孩子出息,格外照顾他一些。
众人没等多久,远处就行来一顶小轿。
小轿挺低调的,上面下来一个穿着长袍留着小胡子的阿叔,阿叔十分有派头。
他一边摸着小胡子,一边滴溜溜打量了几圈,点点头,又钻进了小轿。
跟来的武人自发行动了起来。
“都跟上点!”
大家陆陆续续跟在小轿后面。
有个郎中上了年纪,不免走得慢了些,谁知竟挨了一脚。
虽说讨贵客生意不易,但如此不客气倒也少见,大家瞧武人那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模样,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出来讨生活,能讨到生活最重要。
徐若对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也懒得应对多余事。
但小青皮十分热心,他悄悄蹭到老郎中那儿,非要递给他一个药脂盒子,那里面装的是徐若悄悄教他制作的跌打损伤药,青皮说攒多了要卖钱的。
一行人带着一路晨寒,穿过阡陌难辨的小道,他们的目地是外城的东段,那边的住宿条件要豪华许多。本来外城住的都是被猛兽迫得走投无路的流民,大家聚集到城附近,城里装不下也进不去,只能在城外聚集起来。
不过相较于他们这些一穷二白的流民,外城也有一些勋贵,他们一般有家当傍身,大多因办理入城城牒需要些时间,便在外城暂时逗留。当初陇州府垒建城墙时,外城东段遗留了些许好房好院,这些房子归内城人统管,租金不菲,正适合勋贵暂住。
一行人很快到了一处宅子,小胡子阿叔从小轿中下来,轻叩门扉。
不一会儿,有人打开了门,众人随阿叔进去。
这宅子以前应是哪个富贵闲人的私宅,院中假山奇石着实不少,寒风吹过不知哪颗奇石,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倒真有几分丝竹靡靡之音的味道。
勋贵们找野郎中来,大都是给患了急症的宠娘子看病,这些宠娘子是外城的流莺,为生计所迫,做皮肉生意,谋生不易,大家都习惯了。
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二十多个家丁团团围着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男子。
男子生了张十分惹人的脸,他抱着一柄银枪,嬉笑着疯跑,这些人便乱哄哄的疯追。
有个颇为富态的矮胖子立在战圈外围,他年纪不大,此刻正紧张地看着年轻男子,只要有人快要把男子逼急了,他就微微抬手,身体前倾,恨不能一副要帮忙的架势。
年轻男子跑累了,把银枪往地上一杵。
“哎呦,你们这样,怎么抓小爷!”男子万分嫌弃,出言轻佻。
男子的里衣是精致的细绢材质,亮莹莹,他的外衣是永州府蚕丝堂特供的丝绸缎,莹润润的,只是此时他的内外衣皆被挑得半披半挂,露出一片白胸膛,这天寒地冻,嬉戏玩闹之下,原本是狼狈至极的境遇,竟让他做出几分富贵闲人的风流之态。
凭得让人讨厌,怎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