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千叶沙

5、正式认识

　　第二天中午与柳云深在离公司不远的“真功夫”吃饭。一坐定柳云深的嘴就没合过，一直在为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光明的单恋吐苦水。练昕薇百无聊赖地边吃边听，突然她的目光定在了某处。
　　柳云深半天才发现她倾诉的对象并没在听，生气对拍桌：“在看什么呀？”
　　练昕薇仍盯着那处，随口回答道：“《张小娴文集》……”
　　“啥？”听者一脸莫名其妙。
　　“书店老板。”
　　“在哪？”她立刻发挥女人八卦的天分，眼睛化为伽马射线扫过全场。
　　“正在点餐个子最高的那个。”练昕薇吃了口饭说道。
　　他刚好端着餐盘转过身，柳云深随即发出一声丢脸的尖叫：“帅哥耶！”
　　练昕薇无力地扶额，当下认定认识她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还在庆幸他没有听到，就见他看了过来，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柳云深当然也发现了，立即吆喝他过来坐，还感叹与帅哥同桌吃饭是一件多么养眼的事……
　　练昕薇在他注视下越来越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明明只是在他店里买过一本书，连名字都不知道，柳云深这家伙装什么自来熟！
　　地洞没找到，人已坐到她对面了。“没空位了，不介意搭个桌吧？”
　　放眼望去，果然都满了，对上他戏谑的眼眸，她讪讪地说：“没关系，坐吧。”
　　在他倾身坐下后，柳云深又开口了：“我叫柳云深，白云深处的意思。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风舒浅，你呢？”他不经意地瞥向练昕薇。
　　“练昕薇。”她没想多说，该死，自己这么紧张干嘛？练昕薇心中不禁狠狠骂自己。
　　“哦。”他没问哪个昕哪个薇，静静地垂下脸吃饭。
　　柳云深那家伙不断八卦着，他就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从不主动提问，对云深的问题也是选答，不想回答的问题自动失聪，闭口不谈，看起来是个寡言的人。
　　练昕薇不时抬眼瞄他，发现他的睫毛也很浓密卷长，这样垂着脸，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以前她就羡慕过安澄一的睫毛长得跟芭比娃娃似的，现在看来芭比娃娃不止一个。
　　“像你那么年轻为什么出来开书店呀？那种不是老头子才做的是吗？你很喜欢看书？”柳云深什么都喜欢八一八。
　　“不喜欢，我很少看书。”他答得简洁。
　　不喜欢看书的书店老板，有点意思。
　　“那你干嘛开书店？人通常都会找自己喜欢做的事干吧。”
　　他吃饭的动作顿了顿，说道：“省力、自在。”
　　“呃……”柳云深有些错愕的无语。原来还有这样的理由……
　　“你中午也都是出来吃的吗？你是老板又不赶上班时间，回去自己做不是更好？”练昕薇突然开口问道。从刚才他们的谈话中她得知他与她一样，是独居的，就住在附近。
　　他抬起脸舔舔了嘴唇，看向她说道：“不会做。”
　　“那你晚餐吃什么？每天叫外卖？”柳云深多嘴插了一句。
　　他笑了，眼底的懒意渐深：“看心情。”
　　真是密不透风的人，这种人要是去当卧底肯定很成功，问到你口干都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一顿饭后，各自散去。
　　回公司的路上，柳云深扒着练昕薇的手，一脸贼笑：“昕薇，这个不错，虽然寡言了一点，但性格比起你那位好多了，重要的是人家情感上没有缺陷。”
　　练昕薇没好气地说：“你又知人家没那缺陷了，说不定人家藏得更深，你才跟他聊了几句就能被你看出来？”
　　“啧，我看人不会错的，要是有机会的话你可要抓牢，不然你想一辈子都当安宝宝的保姆呀？”
　　练昕薇不吭声，要她跟安澄一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的，光是想象都觉得头皮发麻。但风舒浅呢，她嗤笑一声，幻想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情景还真新奇。
　　“话说当个书店老板也不错，我们都赶着上班，就他这么悠闲地晃荡，咦……他怎么跟小M叔叔坐在一起了？不会真走几步路就累了吧？”
　　练昕薇随着柳云深转身看向后面，果然看见刚刚与她们分别的人正坐在隔壁麦当劳门口的长椅上，一手扶在小M叔叔的肩上，往后靠着椅背。
　　“他在晒太阳？”两人面面相觑。
　　练昕薇眉宇纠结，推测道：“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吃坏肚子？”柳云深举出一个可能性。
　　“去看看吧。”
　　刚要走过去看个究竟，那人已站了起来，撑扶着伫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腿离去。
　　两人互视，彼此都是一头雾水，最后柳云深说道：“不严重。”
　　“走吧。”练昕薇注视了远方那人一眼，转身叫上她离开。

　　下班的时候，练昕薇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家的，只是风舒浅的书屋恰巧开在她返家的街边。她站在门口踌躇了几秒，还是决定进去溜达一圈。
　　里面的客人不多，言情小说类书架旁站着几个女高中生，一边翻找书籍一边小声交谈。还有两位类似工作者的女人干脆坐在一旁的球形沙发啃起书来。
　　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她理不清心里是不是有点失落，但突然没有逛书的心情了。转身出了门口，却在要走的一刹又折返回去，便听见那低沉柔缓的声音似近而远地飘来。
　　“你要的是这本书吗？”
　　“啊！对呀，我找了很久了，谢谢你啦，帅哥哥。”其中一位女高中生拿着那本书对旁边的高大男人兴奋地说道。
　　“不过这名字有点奇怪，你们喜欢看战争小说？”他一脸疑惑。
　　女同学支吾着说：“不是啦，是耽美小说。”
　　“那是什么？”他茫然地眨眨眼睛，继续不耻下问。
　　“就是BL啦，BOY'S LOVE，两个男的谈恋爱懂不？”女同学干脆全招了，还详细地解释给他听。
　　他呆愣着，估计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是那种茫茫然的表情，待明白过来后，只平静地“哦”了一声，又说了一句：“就是玻璃。”
　　瞬间，全场肃静。连那两位啃书的女士都睁大眼睛盯着他们。
　　啊，接受能力真强！这是练昕薇的唯一感慨。
　　那位女同学的皮还是比较薄，红着脸迅速地付了账，便拉着一起来的同学匆匆跑了。
　　“咦？是你？”说话的人一点也没觉察出气氛的诡异，看见练昕薇的到来显出微微的惊讶。
　　“嗨……”她尴尬地打了招呼。
　　他还在纳闷着：“现在的高中女生怎么看这种书……”
　　练昕薇有点想笑，记得她大学时为了弄清“萧羽为啥会喜欢上同是男人的安澄一”的问题，还特意去图书馆找了本《同性恋心理学》来研究。
　　他走了过来，说：“这次要找什么书吗？”
　　“你这里环境不错，我进来转转。品味不错嘛，布置得很好看。”她若无其事地四处打量。
　　“别人转让的，这里面的东西全是他们之前弄的。”他一点也没有因被赞赏而露出开心的样子，反而带着点无聊，“那么麻烦我才不弄。”
　　“那也是人家有耐心。”她咕哝了一句，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移动。看见他走到角落一张懒人椅上坐躺着，眉宇间隐隐藏着些许倦意，墨黑的双潭微微倦怠，不似中午见面时那么有神。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你不舒服？”她想起中午时M记门前那不算短暂的驻足。
　　他微张开眼眸瞟着她，抬手揉了揉鼻梁，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昨晚没睡好。”
　　这一秒，练昕薇迷惘了。坐靠在躺椅上的他明明很高大，却给她一种纤细柔弱的错觉。
　　静静看书的那两位不知何时已离去，剩下的两人，一站一躺，相对无言。风舒浅眼帘半掩，似睡非睡。练昕薇则找不着话题，也怕惊动了他。
　　“那我先走了。”多呆无趣亦无措，说罢便往门口走去。
　　“明天会进一些新书。”身后蓦然响起低哑的声音，她当即回过头，不巧触探到了他眼底一缕轻轻的盼意，心里咯噔地颤了一下，很快牵起一抹笑：“不赶时间的话，会过来看看。”
　　然后，便见他淡淡一笑，无神的眼眸仿佛注入了一潭春水，生机盎然。
　　她的心突然地慌乱了，是因为他今天较为不一样？
　　他不再搭话，练昕薇只能怀着困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