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千叶沙

6、傻瓜

　　练昕薇回到住宅楼，刚上完最后一级台阶，便看到自己家门口蹲着一个瘦削的身影。看清来人后，霎时瞪大了眼睛。
　　“安澄一，你怎么到这里来？”
　　他看到她一脸高兴，站起身子对她笑道：“昕薇，你终于回来了。”
　　她走到他面前，皱起了眉头斥责：“你干嘛跑这里来了，萧羽知道吗？”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萧羽送你过来的吗”，虽然安家有专门接送的司机，但大部分时间已被萧羽主动包揽，基本上萧羽不只是他的家庭医生，也已变成了他的专属司机。
　　“知道，我让他先回去了。”他理所当然地说，然后露出委屈的神情哀怨地瞅着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了一个小时了。”
　　我又没要你等！她忍住瞪他的冲动，放柔了声音：“那就别等啊，我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要，我还没吃饭呢，好饿哦，好想吃昕薇做的菜。”他笑嘻嘻地看着她，眼里充满小孩子似的期待。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地拿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他对于再次进入练昕薇的家里感到很兴奋，到处打量着，还说着“昕薇的家真可爱，以后要多来”的话。
　　练昕薇一听差点吼出声：“我才不要，你千万别来！”幸好及时刹车，改说道：“有什么好来的，这么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无趣得很。”
　　他没搭话，自顾自参观着。他不是没来过，只是呆的时间都不长，练昕薇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把他哄回去。
　　她也不管他，把东西放下，自己进厨房忙活。
　　“昕薇不喜欢我来这里吗？”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练昕薇毫无准备被吓了一跳，怒斥道：“你进来干嘛，快出去。”
　　“不要，我要看昕薇做菜。”他幽幽地说，映着火光的眼底有点点落寞。
　　练昕薇感到头疼，对他这样的神情又有些许心软，便转移个话题：“最近胃好些了吗？”
　　他绽放一笑，眼中的涟漪散去，俊美纯真得让人巴不得掏出心肝讨好他。练昕薇那几秒的失神让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免疫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效。
　　“好多了，要是能每天吃到昕薇做的饭菜会更好。”
　　啧，还真会得寸进尺。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不生气，反而呵呵直笑。
　　吃饭的时候，练昕薇盘算着等他一吃完，就让他司机过来把他打包回去。无奈他是读出她心里所想还是怎么的，这餐饭吃得特别慢，乌龟都能爬完长城了，他还只吃了半碗。看这情形，两个小时都结束不了这餐晚饭。
　　“吃不下就别吃了，别勉强自己。”她故意说道。
　　他笑了笑，说：“医生说我不能一下吃太多，让我慢慢吃。”
　　她下一句话被迫梗塞在喉，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说：“那就慢慢吃吧。”
　　在他放下碗筷的一刻，历时一个半小时的晚餐终于结束。
　　她松了一口气，说：“时间不早了，我叫……”
　　“昕薇，我们看一下电视吧，刚好播你喜欢看的《再生缘》。”他兴致勃勃走到沙发上坐下，自己打开电视，招手要她过去，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练昕薇快抓狂了，胡乱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说：“我先收拾一下。”借机端起碗筷钻进了厨房，掏出手机，拨了他家司机的电话，却告知他已向安澄一告假了。无奈之下，只能按了另一个号码。
　　“萧羽，在家吗？嗯……他在，你快过来接回去吧，嗯，好的。”收起电话，走出去告诉他萧羽等会儿过来接他。
　　他没说什么，随手拿起一本书念道：“《张小娴文集》？”
　　练昕薇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快步过去从他手中夺过书，见他奇怪地看着她，她才认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干干地说：“在街边随便买的，没什么好看的。”
　　“那我看看有什么关系？”他蹙着眉盯着她。
　　“呃，没关系没关系。”她干笑。汗死，自己干了什么呀……
　　这种反应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问题，安澄一沉默地注视着她，眼瞳内熟悉的冷意渐深。
　　“这是别人送的吗？是谁？”冷硬的语气，俊美的脸上已找不到刚才可爱的样子，面若修罗。
　　又来了！练昕薇疲惫地塌下肩膀，看着他说道：“在书店买的。”
　　他显然不相信，正想再开口逼问，门铃适时响起了。
　　练昕薇心里欢呼，飞奔过去开门，看到萧羽的那刻，她脑中升起了一面旗子——“救星”！
　　“啊，萧羽，你来啦。”她笑得无比诚挚，然后转头对安澄一说，“时间不早了，快跟萧羽回去吧。”
　　来人看向安澄一，温柔地说：“澄一，时间很晚了，昕薇明天还要上班得早点休息。下次再送你过来玩。”
　　安澄一没有动作，仍盯着练昕薇，但面色已有犹豫。
　　练昕薇柔和地对他一笑：“澄一，回去记得吃药早点休息，这样胃才会变好。”
　　虽然还有点生气，但眼中的冰冷已消，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不容分说走出门口：“送我们下去。”
　　萧羽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答应。她无奈地说：“好，走吧。”
　　把他们送到楼下，萧羽开了车门进去。
　　“开车小心点。”
　　安澄一临上车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已经是乖顺的样子：“我明天也送个东西给你好吗？”他用了“也”字，摆明了是不相信她。但已经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打个商量的语气。
　　在某程度上他很狡猾，总是按照自己的心情，随意玩着乖巧版安宝宝和霸道版安少爷的性格转换，惹恼了他们还可以无辜地为自己开脱：瞧，这是天生的情感缺陷，不是我的错。
　　本来想说不用，但怕再惹怒他，于是便说：“随便你。”
　　他笑了，坐进车里与她挥手。
　　她目送着他们离去。

　　不出练昕薇所料，第二天中午安澄一便抱着一束金莎加一脸灿烂笑容出现在公司楼下。众目睽睽之下，被无数名为“羡慕中含有嫉妒”的X射线刺穿的练昕薇只想把这白痴宝宝塞回车里别再丢人现眼。
　　“昕薇好幸福呀！看那束金莎那么大，一定很贵吧！”
　　“有个有钱人当男朋友真好，我也好想要啊！”
　　“你的男朋友也太帅了吧！是不是哪个明星呀？”
　　被几位好事的同事揶揄着，昕薇扯着脸干笑。柳云深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地说：“自求多福吧。”
　　她更沮丧了，走到安澄一面前咬牙小声说道：“你发什么神经？”
　　他无辜地眨眼：“我答应送你东西的嘛。”捧着花递了过来。
　　练昕薇闭着眼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接过花对他假笑道：“先上车。”
　　“哦。”他乖乖地上了车端坐着，一脸期待地等着她。
　　练昕薇也上了车，有点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少爷，你要送东西给我可以，但也要选择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你这样冒失地跑到我公司来会造成我的困扰，知道吗？”
　　“哦。”他黯然地点点头，诚挚地向她道歉，“对不起。”
　　“算了，以后别这么做了，那我走了。”看他这样，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立刻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让人预留了座位。”
　　“可是，我约了人……”她今天和云深说好去拉面馆，而拉面却是安澄一最讨厌的，他要是吃上一碗的话，一整天的胃都会不舒服。
　　“哦，那下次吧。”他宽容地耸肩。
　　练昕薇惊讶地看着他，他今天也太好说话了吧。
　　“萧羽叫我不要惹你生气，要逗你高兴，这样你就会更喜欢我了。”看出她眼里的疑问，他笑着回答。
　　萧羽，这个傻瓜……练昕薇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地撮合他们？他的心就不会受伤吗？
　　萧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他是在高中时才认识安澄一并爱上他的，但之前他喜欢的一直都是女生。她有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安澄一，这种自私又任性的人。还记得那时他的表情，迷茫中带着温柔，每说到安澄一眼里便充满宠溺，他说：“我也不知道，明知道他并不懂情，也不可能回应我的感情，但等我发觉的时候，就已经陷进去了。”
　　之后有不少女生向他表白，他都笑着婉拒。他对她说：“我这里已经住了一个人，没有多余的空间。”
　　叶子的离去，真的是树的不挽留？受流水吸引的又岂只是落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