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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许二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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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二丫,不若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陆航之摁着她肩头,令她坐在一旁的圆凳上。
许二丫抬头看着面前无数陌生的面容,有些畏缩。
陆航之弯腰,低头在她耳边,以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记得我教你说的。你娘的命,就看你了。”
她面容一时变得煞白。这些日子的惶恐又漫上心头。
那日她醒来后,已是在城外几十里的路边草丛里,身边她娘留给她的包袱不见了,连同路引都被那货郎拿了去。幸好那日她扮做了男人,那货郎也没起别的坏心。
然而没了路引和钱,别说住店打尖了,就是回城都成问题。
她只好扮做乞丐沿路乞讨回来,就在城门口打听陆家情况时,恰好被城守撞见。
“你干什么的?”城守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像在看阴沟里的老鼠。
“我是朝露城出来的流民,那边发洪水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她编了个谎话,“求求官爷让我进城乞讨吧,城外只能啃树皮快要活不下去了呀。”
她朝城守塞了一块碎银,那是她贴身藏着,才没被货郎拿走的。
城守垫了垫,正要放她走。她松了口起,勾了勾耳边的碎发。
“慢着。”然而那城守突然拿着一张画像对着她看了一眼,忽地用阴冷地语气道,“给我带走!”
“我做了什么了,官爷为何带我走?”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她本就心虚,被城守一反问,便是瘫下身子。
那城守却没有带她进衙门,东拐西拐,拐进城内一处僻静别院,屋内一个年轻男子面容阴沉看着自己,“你就是许二丫?”
想起陆航之之前说的,她抬头望向人群中那对夺人眼球的璧人。
其实不用看画像,她只需记住陆航之说的“极美”,就能准确辨别出陆行之现在的妻子——传闻中替了她的人。
的确是极美,宛若悬于夜空匿于云底的上弦之月,清冷而遥不可及;又似冬日密雪飞舞时绽放的红梅,容色艳绝,勾魂摄魄。
许二丫忽然对自己即将做的事情感到些羞愧,但是想到她所做所为,又狠下心来。
她看着自己脚尖,哑声道:“我才是城南乌衣巷的许二丫,诸位若是不信,也可以去乌衣巷问问我们邻里,那里人都识得我们母女。是……”
许二丫猛地低下头去,伸手指向弑星夏,“是她顶替了我,嫁了过来,想要谋夺陆家家财。”
人声哗然。
然而舆论中心的女子却嘴角含笑,乌黑的瞳仁一转,溪水一般轻灵悦耳的声音响起,“这出戏演得可真是好,我确实不是城南许氏。只是这位姑娘这般污蔑我……”
她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然而语气却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温柔,“……是受了谁的指使呢?”
许二丫身体忍不住后缩,却不小心后仰,掉下了雕花圆凳。
“看吧!她自己承认了!”陆航之大声道,“这娼……”
话还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打得倒下地去。那巴掌力气之大,令他脑袋嗡然响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贱人!你干什么!”柳氏上前护住陆航之。
陆老妇人气的站了起来,“大胆!”
“长嫂如母,打得就是他这个意图杀兄弑嫂的不孝不悌之人!”星夏面容冷肃,朝身后道,“各位官爷进来吧。”
几个持刀的官差拿着镣铐走了进来,直冲陆航之去。
众人惊愕,这、这是怎么了?
柳氏吓得大哭大叫,扑在陆航之身上牢牢抓着不肯放开,“你们干什么要抓我儿,我儿做了什么!青天老爷呀,天理何在啊!”
陆老太太也挡在他们面前,“你们不去抓歹人,这是做什么!”
为首一官差道,“九龙寨的余孽拿出了陆航之勾结九龙寨谋害兄长陆行之的信件,我等奉城主之命前来抓捕陆航之回府审问。”
陆航之瞬间脸色惨白。
陆老太太怔立当场,头痛欲裂,身子摇摇晃晃,在婆子的惊呼声中昏倒过去。
官差绕过她,将柳氏扯开,沉重的枷锁拷在了陆航之肩头。
人群里,二房的李管家面对官差横来的钢刀,吓得大叫,“我只是送了个信,不关我的事啊。我连信的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老爷,你救救我,跟他们说不关我事啊,信是你叫我送的啊!”管家慌忙去抱陆勉的大腿,然而陆勉猛地将衣角从他手里扯出,冷冷道,“我可没喊你做过这种事!”
管家颓坐在地,面色发白,忽然想到什么,朝官差道,“官爷官爷,陆勉曾叫我找人毁了许氏的清白,还有他们预谋杀了大房子侄一家,好拿得他们的财产。这些都是我亲耳听见句句属实!我做这些事能有多大好处啊!这些都是他们让我做的啊!”
许二丫听到这里,突然愕然出声道,“竟是你们?!”
陆航之心道不好,想上前阻止她,然而肩头却横着两把大刀,令他动弹不得。
“陆二少爷,你当日骗我,说那女子为了陆家财产,找人意图毁我清白,还让我娘因此被下了大牢。叫我配合你。却想不到……这狼子野心的人竟是你!”
当着众人的面,她情绪激动大声道,“我方才所说都是受了这畜生的蒙蔽,我新婚当日险些被歹人……”她顿了一顿。
“我侄子呢?是不是你杀了我侄子?”那管家大声吼叫,“官爷,她也是杀人犯!我也要告她母女二人!”
事情复杂,官差都被闹昏了头,正打算拘了那许氏回去问话。谁知迎上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她拦在许氏面前。
朝官差道,“那日是我打伤了那贼人,那贼人事未得逞,又怕暴露身份,仓皇逃走了。许二丫也受惊,逃了婚。我早年被陆夫人所救,为了报恩才做了替嫁的荒唐事。”
许二丫抬头,愕然。只有她清楚,那日绝不只是伤人……
她不仅保住了她的清白,更是保住了她的性命!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她抬头望去,然而她眼底坚定而温柔,没有见到丝毫慌乱。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丑陋无比,不是指外貌上的,而是心里。她想到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甚至想要对她做的那些事,她惭愧得低下头去,眼里水光流转。
被陆航之关起来的那几日,陆航之告诉她,她娘现在在缙州城死牢内,只有她配合揭露了“冒牌货”的真面目,才能减轻罪行。她竟信以为真。
险些酿成大错!
一双葱白如雪的手,伸到她面前,就像黑暗里救赎的光。
“你起来吧,没事了。”
她仰起头来,便落进了女子那双星辰般耀眼的双瞳里。一切都如梦,似幻,就像掉进了柔美,无忧的仙境。
“我劝不住你娘,前几天她去瑶城找你去了,说是你们本是相约在那里见面。”
娘亲没事,原来是去瑶城找她了。她心里的巨石落了地。
“谢谢。”她终于将这句话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