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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入沧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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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的余晖洒入冰冷透暗的屋内,玄色的纱幔随风飘舞,漫天飘扬,犹如妖艳的舞姬一般……
谢迎儿从塌中醒来,她紧皱眉头环顾着四周,试探地拨开身旁层层的纱幔,四处都散发着冷人寒颤的气息……
这是哪?是地狱吗?是孟婆的屋舍吗?她呢?她算是死了吗?
“入我沧涯,终不得悔。”薄如蝉翼的轻帛好似飞舞的蝴蝶一样,柔美漂浮,随风飘荡,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罗总管!我两个姐姐不是故意惹您的!请您放她们一马吧!”可就在这时,小桃跑了出来求情喊道。
原来是小桃始终不放心出来偷药的少女,便孤身一人跑了出来,连爬带摔地爬到了罗总管的脚边。
一手扯着趾高气扬的男人的衣角,另一只手抓住了男人的灰色布靴,苦苦地哀求着,细幼的小手冰凉,满手都是伤疤,手上还有脏兮兮的泥巴。罗总管看着那双脏兮兮的小手,不得生出几分厌恶的神情,原来是那布靴上印上了一个泥红色的巴掌血印,可怜的少女似乎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连忙磕头碰脑给罗总管求情“对不起,对不起!罗总管,奴婢这就给您擦干净!”
少女神情恍惚,慌忙地从身上穿着的奴衣上找一块最干净的裙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时不时就有几颗热泪盈眶的露珠一连几颗地掉落下来,可那粗鄙不堪的中年男人分毫没有一丝怜惜,一脚便踢开了瘦骨嶙峋的少女。
少女重重的被踢摔到了一旁,身上的伤疤一阵刺痛袭来,不得不让她疼痛地闷哼了一声。
一个下人见若秋没了动静,便上前探看了她的呼吸,他惊慌地向罗总管说道:“罗总管!小的方才力气用大,她……她死了。”
洛姮和小桃一阵恍惚,小桃不相信自己的姐姐就这么死去了,终于大声地哭喊了出来。
“贱婢!你和那做小贼的贱婢一样下作!”男人一把扬起长鞭。“敢弄脏我的布靴?你去死吧!”
又是一鞭朝小桃狠狠地抽打下来,但却被忽然冲上来的少女挡了下来,少女死死地护着身下的少女,鞭子却也没有一刻停下来过,长长的鞭子上全然被两个少女绯红的鲜血染红,十分渗人!
护在上面的少女挺然起身一把就扯过鞭子,狠狠地凝视着罗总管,少女面容瘦弱,却眉眼如炬,十分凌厉,令人望而生畏,连罗总管都被少女凌厉的气势镇住。
少女扯着鞭子的一端,阴沉沉地凝视着这个无耻的人,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了。“鞭子是用来驱马的,不是用来打人的!”
“废话!鞭子就是用来鞭打你这种牲口都不如的贱奴!”罗总管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化作一头牛,一口将她咬死的模样。“来人!来人呐!将这两个贱婢给我抓去活活打死!”
“慢着!”远处一声浑厚清厉的声音响起。
罗总管眉头一挑,“哟吼?”一声,扭头就转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还气焰嚣张地带了一句“哪个混……”罗总管话说到一半便收起了跋扈的话语,如大惊失色般的呆愣住了。
“好大的口气!”只见那边的少年,也不过十八九岁。脊背挺拔,一双剑眉炬目,眉眼清厉,鼻梁高挺,明眸皓齿,一身墨蓝金边的华服衬得他更英俊冷冽,深邃的眼眸无不体现着他脸庞棱角分明的冷峻。
罗总管顿时失色,一时大惊,便收起了平日里大呼小叫的嚣张气焰,像一只哈巴狗一样,跪着爬到了少年的脚边。
腰弯的跟一只虾米似的,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连忙磕头道歉说道:“原来是萧彻殿下啊!老奴有眼无珠!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年轻的大魏冑贵目视前方,看都没看一眼脚边的奴仆,少年轻笑了一声,只是给身后的双手交叉抱剑的随从一个眼神。
身后年轻的随从立马会意,走上前去说道:“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就自行去领五十大板吧!”
“啊?……呃诺!诺!诺!”罗总管一脸茫然的难色,简直比哭还难看。
这位年轻的冑贵缓缓地走去,路过那蹲跪在地上护着另一个已然被打得昏晕倒地的女孩的少女时,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少年英气十足的双目也驻足看了一眼少女。
这一刻的驻足,也许是被少女的坚定,少女的不屈,还有,少女背部那道鲜红色的血痕而停留。那道血痕,在少女浅蓝色的奴衣上赫然在目。
少年缓缓转头看向她,看到她瘦弱的细手紧紧握着拳头。眼眶晶莹的露珠一直打转,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眼中的锋芒更是穿透了一切。
少年转头看向少女,淡然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身处深渊万丈最低贱的奴籍少女,抬眼仰望着这皇族高高在上贵为皇子的少年。她与他对视着,即使少女眼眶红润,也不曾有过一丝闪躲。她恨透了这些□□权贵,凭什么他们可以一手遮天,可以呼风唤雨,可以说一就是一,难道奴隶的命就不是命吗!凭什么?凭什么!
“殿下问你话呢!”跟随在九皇子身后一个年轻的亲卫叫唤了一声。
少年看着这少女削瘦的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十分灵动,漆黑的眼眸中藏匿着神秘的光辉。
少女别过头去,咬了咬牙,使劲将即将掉落的泪珠憋了回去,她沉默了片刻,又转回头去,抬眼望向少年,她终于开口了。
“ 洛姮 ” 少女一字一字沉沉地说了出来。
少年淡然一笑,一言不发,沉默片刻便抬脚就要走。
“你叫萧彻对吗?”
少女的声音在风中忽然响起,在风中显得有些沙哑,却又那样柔亮。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莫名的惊讶,没听错吧?她竟敢直呼一个堂堂大魏皇子的名讳?她在用什么语气和殿下说话?谁给她的胆子?
连那少年也奇怪地回过头去,看着这一身浅蓝的奴衣上带着一道血红的少女。长期以来的营养不良让她及腰的青丝有些泛棕泛黄,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少女的发丝上,少女就如同向阳而生、不甘羁束从裂缝中钻地而出且生生不息的野草。
少年即便已经听的已十分清楚,却还是疑惑地再一次问道:“你说什么?”
“我刚听罗管家称你为萧彻殿下,萧彻,这是你的名字,对吗?”少女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动,瘦弱的身躯依旧蹲跪在地上,憔悴的脸庞始终有着说不出的凌厉。
少年轻挑眉梢,有些疑惑,最后还是笑着问道:“是,怎么了?”
少女摇了摇头,只是说了一声“我记住了。”
对,她记住了,这些把奴隶当成他们游戏取乐的工具,这些权贵,她迟早要他们,寸寸偿还!
少年愣了片刻,轻笑了一声,对着众人笑着说道:“这个小奴婢现在是我的朋友了,你们可不要欺负她,都听到了吗?”
众人纷纷都呆滞了,但还是齐齐地回应了一声“诺。”
“萧彻哥哥!”一声柔亮的声音响起,一位穿着打扮得富丽堂皇又带着几分甜美的少女不知从哪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过来。
“永乐郡主。”下人们纷纷都行礼尊称着。
“平身平身!”
少女一路高兴得蹦蹦跳跳,笑靥如花地跑到了萧彻的身边,拉起少年的衣袖。“萧彻哥哥,是不是非要乐儿让人三催四请才能将你请到王府里来?是不是乐儿想见你一回都这么难?”少女也不过十五六岁,一张可爱清纯的脸蛋,撇了撇小嘴。
少年尴尬地对着永乐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来了嘛。”
少女看着周边一眼,只是疑惑地问了一声“这里怎么集了这么多家丁和婢女?”
罗总管点头哈腰地就指着洛川回道:“嘿嘿,回永乐郡主的话,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婢偷了药膳房的药!老奴只是给她点教训,噢!她还冲撞了殿下!实在该打!该打!”
永乐看着这个一身灰扑扑的少女,那道血痕在少女的眼里是那样的刺目,一身华服的少女不由得生出一分心软。
是啊,她们都是像花一样的少女,可身份却天差地别,为什么这个世道会有三六九等,凭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金枝玉叶,高高在上。
而有的人,这一生却注定是要被人踩在泥底,永远被关在无形的牢笼里,任人摆布,任人摧残。
看啊,她的伤痕都渗出鲜血了,她那样憔悴瘦弱,是不是很痛啊? “罢了罢了,罗管家你别再打她了,你看她都这样了,一瓶药而已,诺大的王府还有什么是没有的?给她便是吧。”这个单纯的贵族少女说道。
“呃……诺。”罗总管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本以为自己又可以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谁知道却被她逃过了!哼!等着瞧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一身黛粉华服的少女转头就乐道:“萧彻哥哥!乐儿最近养了一只金丝雀!可漂亮了!就在花园的鸟笼子里!我带你去看!走!”
少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兴致勃勃的少女拉着跑了去。
看着他们走远了,刚刚还在点头哈腰像个哈巴狗一样的罗总管瞬间就站起了身来,骂骂咧咧地带着下人们便走了。
几个家丁将浑身血痕的若秋抬走了。
小桃哭的撕心裂肺,死命哭泣,似乎不愿相信若秋的死去……
洛姮抬起手来,擦去了下颚的泪珠,忍着背部的伤痛,将身旁哭泣的小桃缓缓地扶了起来。
一步一步,在诺大王府中艰难曲折地向草房的方向行走着,其他经过的奴婢也不时投来鄙夷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