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无涯》执笔青黛

5、若秋之墓

　　素银的月色缓缓升起，随着天边一群展翅的大雁飞过，让这沉暗的天空逐渐黑了下来。
　　窄小的草房里，一大捆柴火堆积在一起，小桃躺坐在柴火上，周边还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小鼠的窸窣声。
　　洛姮忙里忙外地为少女用干净的湿布擦拭着大大小小腐烂发脓的伤口，用干净的棉絮沾上与这败陋的破屋格格不入的玉瓶子的一些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少女上药。迷迷糊糊昏迷的少女时不时被刺痛的药感而皱眉闷哼一声。
　　小桃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可言，小桃脸色黯淡无光。少女的泪珠划过脸颊，滴落到她的手心上。
　　那滴泪，是那样的沉重，将伤痕累累的少女从美好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少女缓缓睁开双眼，没了，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记忆里，阿爹带回了一只野兔，高高兴兴地对着两个闺女和蔼地说道：“若秋！小桃！今晚有肉吃啦！高不高兴？”
　　两个少女跑上前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欢笑着“高兴！高兴！”
　　阿娘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给爹爹擦去额间的汗水，看着两个兴高采烈的闺女，和她的丈夫，缓缓地露出了微笑。记忆里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美好，记忆里什么都有，有阿爹，有阿娘，她们都有人疼，还有一只倒霉的小野兔。
　　可是，如今，没了，什么都没了，少女的一滴清泪划过，似乎在缅怀过去，似乎在痛诉命运的多舛，更似乎在向这个世界以最柔软无力的方式诉不公。
　　她望着破窗外，仰望着高挂在苍穹之上的月亮，那样美丽，那样圆，就好像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画面就在眼前。
　　可是……可是……
　　少女颤颤巍巍，不知哪来的力气牢牢地抓住了洛姮的手腕，像是有话要慢慢地吐出来“洛姮姐姐，我没有亲人了，没有了，没有了……”
　　小桃满眼泪水热泪盈眶。
　　“别怕，还有我，我保护你。”这一句的承诺，必然在少女的心中燃烧。
　　小桃灰头土脸的面庞霎时间流下了积蓄已久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落寞的夜里，少女冰冷的尸首已经凉透，下人们将这若秋冰冷的尸体抬出了府外。
　　王府里死去的奴婢往往都是扔到府外的后山上，洛姮身手矫健，带着小桃翻过了府外，来到了杂草丛生的后山上。
　　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夜空的天际，雷声隆隆，一声连着一声响起，在空旷的后山上此起彼伏的回响着。两个少女踏着遍地的淤泥，一路在暗地里偷偷地跟随着抬着尸首的家丁的步伐。
　　后山上，到处堆积着那些不值钱的奴隶的尸体，一具又一具，他们熟练地将那满身疤痕的少女尸首从白担子上抬起，随手一扔，像扔垃圾一样，连一个像样的，埋葬尸首的土坑都没有，只是毫无生机地堆积在那群死人堆上。
　　家丁们也只是叹息了一声，转头就抬着空荡的白担子离开了。
　　暗处的草丛边，两个少女捂着嘴巴无声的哭泣着，天边响起一道雷鸣，便倾盆而下，连苍天也在为这年轻的生命而哭泣。
　　两个少女踩着泥泞的道路上，裙角沾满了淤泥，她们来到若秋的尸前，蹲在地上用手一个一个泥坑地挖，大雨滂沱，冲刷着大地。淅淅沥沥的雨水打落到她们的手心上，脸上，身躯上，衣裙上。她们吃力地挖了好久、好久。
　　她们亲手埋葬了若秋，没有墓碑，她摘起了一朵白花，连草带根地种在若秋的坟头上。
　　若秋才不到十七岁，少女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逝去。
　　下辈子，
　　当一只美丽的蝴蝶吧，飞回旧木屋的小院子里，在阿娘种的菜园子里，围着菜籽花尽情地飞翩吧。
　　该庆幸吗？这个被奴隶制社会摧残致死的少女终于解脱了。
　　又该心寒吗？这个花一样的少女本应是承欢在父母膝下的年纪，却被潦草地埋葬在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连坟墓还是由她的亲生妹妹和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少女亲手挖的。
　　瓢泼的大雨和冷风吹起了两个少女冰冷潮湿的发丝，干燥的空气被雨水冲刷打湿，在后山的空中扬起的浓浓的血腥味，那么腥臭，那么刺鼻。
　　千千万万的雨水拍打在泥土里，瓢泼的雨声终于可以让小桃放声大哭起来了。洛川紧紧地抱着小桃的肩，无声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落。哭吧，哭吧……
　　放声的哭吧，我会保护你的，即日起，我就是你的姐姐，即便我和你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可就冲着若秋不顾一切跑出来为我寻药的这份情谊，我永远刻在心上。
　　我没有亲人，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爱，什么是亲情，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杀人机器，直到……想起那夜，我们相拥在一起取暖，真的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可言的。
　　少女已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她早已将若秋当成了自己的姐姐，即便若秋不会武功，不会杀人，甚至还有些单纯，可她真的让洛姮感到了一丝希望。
　　不经历风雨，怎能在这惨无人道的天地间学会生存之道？这血雨腥风的道路上，究竟哪里才有生路？从洛川七岁那年，母亲不知所踪，自己被抓去当众多童奴之中的一个供贵族的公子们当成任意鞭打发泄的人肉靶子。
　　下人们都以为这个稚幼的孩童被鞭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即便活着也活不久了，便将她和其他的尸体一同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多少次她都想就这么睡去吧，可她靠着仅存的一口气，和无尽信念，从死人堆里爬地而起，她幸运，被主公救起，她誓死效忠于主公。
　　从少女在八年前的血雨腥风中，满身血痕地爬地而起时，便对着城外的夜空发誓，此生，她绝不心甘就这样懦弱地活着！她要成为强者！要让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全都将匍匐地被她踩在脚下！
　　八年，整整八年！这些年来，少女日复一日地训练，将所有的心血全部投入到组织，她势必会成为主公身边最具锋芒的利刃！
　　如今，她又沦为一个奴隶了，但她带着满身锋芒，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了！因为自己曾经的遭遇，她更想为她们遮风挡雨。
　　因为若秋就像当初的自己，如果当年不是还有一口气，也许，她就像是远处那堆乱七八糟的尸体上躺着的若秋一样，无力地躺着，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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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一篇算是个过渡篇，虽然有点悲，字数有点少，有点枯燥，写得本人都长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