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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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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铜镜上朦胧梦幻,若是一眼望去必定以为是一对花前月圆下的郎情妾意。李铮高大的身子钢板般正直,阿桃解了腰带按一贯流程探起身子伸手够向肩膀一侧的圆领衣扣。说实话,李铮穿这身墨绿轻袍佩玉冠很是潇洒风流,这衣袍少了许多华服固有的累赘,轻便又合身,他骨架优秀,干净利落,瘦却不弱的优点一一得以凸显。
阿桃解衣扣的手指有些吃力,不知为何,李铮丝毫没有以往的配合,他固执的刚劲不容忽视。但阿桃铁了心要完美结束自己任务,不落人把柄。她换口气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原来是衣扣被金线缠住。
这时的李铮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歪斜了肩膀,阿桃正松口气将线绕清拎出,不想脖子被一只湿热的手掌牢牢锁住。
骤然,阿桃想起无聊时转播的动物世界,在广袤无垠却危机四伏的非洲大草原上,荒芜的枯黄杂草丛中与周围几近隐藏一体的猎豹突击窜出,只能用摄像机的慢放捕捉到它健壮的四肢如何在干沙中奔跑,最后的结局却一目了然,被锐利尖牙咬断喉咙的猎物死不瞑目,被拖到阳光下慢慢享用。
李铮感觉到了,那薄弱却用力跳动的血管在他手下,正在加速,加速,她的脸从脖子开始染红,大片的红色,是晚霞的颜色,在疯狂弥漫,像那盛放在山石间孤零零的红色。
阿桃有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她的魂魄仿佛脱离了肉身幻化一抹烟尘在头顶盘旋,咬牙切齿。
她恨,恨极了,恨李铮突如其来的狠辣,恨自己无能为力的弱鸡。
对了,系统不是大言不惭地表示会在她生命攸关的时刻开启保护吗?可现在呢!都到了这种情形,系统怎么还不滚出来!
好了,现在踏入窒息而亡临界点的阿桃最恨的就是该死的系统。
可怜她为奴为婢了数年,卧薪尝胆了数年,落个死得不明不白。
李铮在欣赏她濒死的样子。只要她死了,这一切的纠结与郁结都如同过眼云烟,全不作数。他大可以再次低下身子去寻冯玉温——他一见倾心捧在掌上的玉温,他每时每刻惦念的郎君。
只要她死了。
李铮目光有些涣散,再次聚焦时,入目的是妄图大口吸入微薄空气缓解的脸庞,潮红像花开遍她的双颊。她仍然用执拗的眼眸寻找自己的眼睛,那里面灌满盈盈的水汽,似是离开河堤许久濒死的一尾鱼,她就在自己的掌中想方设法地胡乱扑腾挣扎。
阿桃终于对上李铮内含复杂的黑眸。他眉峰孤傲,眼底泛红,像刚淬了人血的利刃磨刀霍霍,直挺的鼻梁下是线条优美的莲花唇,淡粉色恰到好处。阿桃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朝着头顶奔涌倒流,她希冀用来维持呼吸的力气恍若游丝,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她终归淹没在灭顶袭来的大片空白的绝望。
“哐啷”一声巨响,李铮压着她猛然向后倒去。他的面孔也在其后泪眼蒙蒙的定格中放至最大。阿桃感觉到他钢铁样的手劲在颈上撤去,末了强忍不住,一颗晶莹饱满的水珠从眼尾缓缓滑下。那滴死里逃生的眼泪,游弋到李铮撑在她头下的手腕,接着在崎岖的手心纹路滑动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怕吗?”李铮的胸口像是炸裂一般热烈,他闻着那股夜夜相伴的香甜味道,感觉有烈酒灌喉一般的奇效。
他的气息统统打在阿桃残留血红的面上,相距不过两拳,阿桃头一次明白他虽然是个断袖,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性身躯,这点永远无法否认,无论是从她的心理还是生理。
阿桃心惊肉跳,她忽视李铮獠牙中挤出的音节,在保证呼吸通畅下偏过头去。这尚且算是她的回答。
但李铮又是谁,他又趴下一点,并且配合着将垫在阿桃头下的手抬高些,这下阿桃不想看他也只得看了。
他的脸色却半分铁青,像煮沸前一刻的水暗藏危机。强行掰过阿桃未褪余热的脸,他盯紧了,一字一蹦地重新问道:“我问你怕死吗?”
阿桃被他的重量压得还是喘气困难,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咽喉火辣辣,仅能发出些微弱的气音:“谢世子爷饶奴婢一命。”
言下之意,自然表明自己就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可死有何难,正如方才李铮甚至不需要任何武器就能了结她,过程虽恐惧而痛苦,但只消丢弃斗志,最后一口氧气弥散后便会毫无意识。而她要求生,却是由不得自己半分。若是还能吊着口气回去,阿桃苦笑,哪怕李铮现下命她吃些污秽她也能面不改色吞咽。
李铮将那套着扳指的手撑在她肩侧,他沉下脸观望自己的杰作——女人纤细白洁的脖子上惨不忍睹,布满深红暗紫的条条指痕。李铮吞咽下胀大的邪念,他再次逮住阿桃吐露疲累的眼眸:“你可后悔昨夜说过的话?”
他在等待,焦急地等待。他的身体在四处叫嚣着,可那女人的寸寸光洁犹如他最爱的碧玉茶器,近肤清凉,细嗅醇香。
阿桃其实后悔,悔在她着实不该将自己美化成李铮潜在的左膀右臂。她从一开始就是以细作的身份踏入,随后一次次被他精准审问,窘迫中捉住小辫子。
她的身份是不堪的,她对于李铮的目的也是卑鄙的,因为只有不遗余力地拆散他和他的爱人,命运的圆盘才会往反方向转动,她才能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真正用来“一命换一命”的,其实是用他和冯玉温的命运。
阿桃半阖眼皮,有气无力地轻轻摇头。
既然事实如此,落子无悔,否则难免遇上死局。阿桃最怕的就是死局。
近在咫尺的李铮手心瞬时收紧。
他露出那副阿桃习以为常的审视神情,脸上棱直的线条却逐步缓和,冰川融合,他的心像篝火簇拥般熊熊燃起白光。
阿桃的脸再次被他大手握住,她可能是心知李铮头脑恢复正常,因而只是用眼睛静静看着,不出动静。可她不自觉流露超出当下身份的那浅淡的怜悯,这种以高于肉身的慈悲平和望向他的人,在此之前仅有冯玉温。
李铮突然过电般气息不稳,他们是一类人吗?不,李铮的否决似乎脱口而出,但其后是蔓延如阴雨的凄凉,冰寒渗骨。
他发了劲,忽地将阿桃的脸掰往一侧,她还来不及反应,皮肉上的刺痛与湿润接踵而至,李铮的脸埋在她最脆弱的脖颈血管处,呼出炙热的空气。
最后,他柔软的舌离开前鬼使神差地在咬出血印的肌肤上舔了一下,他在品尝那血的味道,跟石榴饮的香甜如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