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银河》起雾没

8、水果

　　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堆积成山，班级群聊里却没有半点痕迹，闲聊八卦热火朝天。

　　阮宁转头再看看沐宜彤发来的旅游照片，天空蔚蓝透亮，汪洋澄澈无尽，卷卷白浪翻滚着洗刷海岸。
　　“你不是去山上避暑了？”

　　沐宜彤发来一张自拍，背景是绿森森的丛林，树枝探头进了阳台，她戴着墨镜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大牙。
　　“看海避暑两不误，都说让你来了，偏不肯，怎么样，有没有后悔？”

　　阮宁看着书桌上成堆的书，苦哈哈地笑了声，“你问问我的数学试卷、英语课本、物理练习册，看看它们后不后悔？”

　　“你还在写啊？说起来这次作业是挺多的，我也花了整整一天才写完的，要怪就怪老贺，国庆不让人好好休息是吧！”

　　抱怨归抱怨，怎么听着总有股凡尔赛的味道？

　　阮宁熬了两天大夜，如今眼下微微泛着青，沉默两秒：“……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对面一连串大笑声传来，沐宜彤的声音轻快活泼，在海岛待得乐不思蜀，“别生气了宁宁，等我回去我教你。”

　　“得了，你还是好好玩吧。”

　　阮宁挂了电话，五班这群人个顶个是学神，这么多的作业都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像她光在查找资料上就耗费了不少时间了。

　　等解决完全部任务，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纪妍难得休假，从中午开始就在厨房里捣鼓，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喷香浓郁的香气在客厅里弥漫。

　　阮宁出来时天蒙蒙亮，她恍然间以为是作业写太久，已经到凌晨了，随即反应过来今天是阴天，浓云层层叠叠地积着宛如厚被，大风卷起狂乱的树叶灰尘在空中飞舞，天气却始终是闷热的，沉沉压在心头。

　　“刚刚下过阵雨，衣服我都收了，别开窗啊，免得灰尘都跑进来，”纪妍说着，见阮宁站在窗前半天不动，拿着伞就要出门，不禁喊了一声，“哎，你去哪儿？”

　　阮宁胡乱掰扯了个理由，“我、我去买点西瓜，冰镇着晚上吃，马上就回来。”

　　“现在？”

　　外面马上还要下雨，纪妍诧异地看过去，正欲阻止，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阮宁沿街快速往前走着，寻觅着猫猫所在的巷道，她来喂过几次，都是趁着纪妍不在家的时间。

　　阮宁记得它躲藏的地方是一些废弃纸箱堆叠着凹出来的空隙，一旦下了雨，恐怕很快就会坍塌，所以她得快点找到它才行。

　　她出来得匆忙，只穿着居家的短袖短裤，雨丝斜斜刮来扑在身上，有几分沁凉，地面完全湿透了，碎裂的青石板上蓄着浅浅的水洼，拖鞋快速踩过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找到时纸箱整个被雨水浸湿了，软趴趴地塌在地面，猫猫不在里面，她在翻找过程中，捡到了一个断了线的猫牌，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可可”，和一串沾了脏污模糊不清的电话号码。

　　阮宁愣了愣，重新打着伞继续寻找，最终经过一家居民楼时，跟楼道里乖巧靠着墙角的小动物对上了眼。

　　阮宁：“可可？”

　　“喵。”

　　“……”

　　雨势越来越大了，一起躲雨吧。

　　*

　　处理完事情后，阮宁心里的沉郁一扫而空，那种不上不下的折磨感也消失了，养不了宠物，好歹让它找回自己的家。

　　耽误的时间过久，纪妍在家里估计要等急了，早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也只是搪塞着，阮宁想起临走前说的借口，就近找了个水果摊，琳琅的水果栏上有半截开过的西瓜，看切面成色还不错，应该是脆脆甜甜的那种，“阿姐，西瓜怎么卖啊？”

　　“麒麟瓜啊，两块钱一斤，这个放久了，我给你新开一个。”

　　阮宁清脆地应下：“好嘞。”

　　夏季雨水充沛，过高的气温下水分蒸发得也快，天晴后没一会，地面就没那么潮湿了，只棚子檐边仍嘀嗒嘀嗒地落着点雨。

　　半条街上都是卖水果的，因着雨停陆陆续续也有顾客来，渐渐不再那么清冷了。

　　等着老板娘杀西瓜的空档，旁边传来的对话引起了阮宁的注意。

　　“买这么多你们吃得完吗？知道你照顾我家生意，但我这铺子不知道还能开多久，这提苹果你拿去吧，送你们吃的，可别给钱了。”

　　“没事的，他家里人多，一人一口也就吃完了，再不济我们班上同学还能分一分。”

　　说话的是俞子安，至于他旁边的人——

　　阮宁瞪大了眼睛。

　　年迈的大叔叹一声，“管崎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都说了家里欠的钱我自己会想办法，这臭小子愣是一点也听不进去，说要辍学出去打工，他这个年纪除了进黑工厂还能去哪？你们有空帮我多劝劝他。”

　　“谁跟他是朋友……”

　　俞子安话还没说完，腹部就被人狠狠怼了一下，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会把他劝回来的，”许明瑞笑得纯良无害，是大人们惯常喜欢的温和姿态，话语间却轻轻慢慢，有几分漫不经心，目光继续在水果摊上逡巡着，完全罔顾俞子安手边那一堆。

　　摊主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忙道：“都说了别买了，够了够了。”

　　这年头第一次见卖家劝买家少买点的。

　　阮宁心中感到新奇，趁着他们没发现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看，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许明瑞忽然眼皮一抬，看了过来。

　　偷看被发现了！

　　阮宁迅速扭过脸，低着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摊上蜜瓜的纹路，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恍惚见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

　　“把她买的也算上，一起付了吧。”

　　啊……
　　是在说自己吗？

　　阮宁快速朝右方扫了一眼，正撞上许明瑞的视线，他今天没穿校服，简单的白T黑裤，随性中多了点清爽利落，身形修长，眉眼清隽，深黑的眼瞳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盛着笑意，璀璨极了。

　　阮宁抿抿唇，心中有不可名状的欣喜蔓延，却存着些许茫然，她动了动嘴，嗫嚅着：“可是，我买的和你们不是一个铺子的。”

　　“一起的一起的，”卖西瓜的阿姐笑了笑，朝后面的店铺指了下：“我是开的是便利店，偶尔帮别人看看铺子而已，这水果摊是连一起，都是那个叔叔家的。”

　　阮宁彻底傻了，接过打包好的半个西瓜：“哦……”

　　俞子安来到她身旁，看阮宁僵硬地愣在原地，不由挑挑眉，“同学一场，不用客气。”

　　许明瑞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仍是带着笑意：“我出的钱，你借花献佛是吧。”

　　“嗐，咱俩谁跟谁啊，我献一献又怎么了！”

　　阮宁梗着脖子，好半天才敢抬起眼，去真正地看向他，声音细若蚊蝇，“谢谢。”

　　许明瑞想说不用谢，视线扫过她的脸，目光微凝。

　　天彻底大亮，白金的光芒从云层里穿刺出来，照耀在女孩白皙的脸上，染上绯红的霞光，更胜十月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