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的早恋》半立黄昏

35、成长之殇

　　等肖飞叶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之后，三人来到一处有儿童游乐园的餐厅。
　　兰度度一见到玩的就立马跑进去玩去了，肖飞叶则带着司橞坐进旁边的简餐厅，两人随便点了两份盖饭和一份儿童套餐。

　　肖飞叶问司橞今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回江城来工作或者创业，还说自己会全力支持她。
　　看着肖飞叶真挚的眼睛，司橞想起两个字：同情。
　　兰俊的母亲从一开始就很同情她，所以除了担心自己会给他们家带去烦恼的同时，也真切地担心她这么一个不经世事的女孩。
　　这个聪慧灵敏、圆滑世故的女人，多少还是讲点感情的。
　　司橞想：这就够了。

　　司橞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专业和未来的方向，但没明确讲自己要做什么去哪儿，只说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肖飞叶却劝她还是再去好好读读书，费用由她来出，还说毕竟技术学校的专业文凭跟本科大学文凭没法比。
　　司橞笑笑说暂时不用了以后边做事再边自学吧！
　　吃完饭后服务员送来几个苹果，兰度度看到苹果想起在学校的趣事，于是滔滔不绝地跟他奶奶和刚认识不久的阿姨嘟噜起来——

　　只见兰度度拿起苹果，学着老师的动作和语言说道：“小朋友们，我现在有四个问题要问大家，谁知道答案就举手来回答，答对了老师有奖励哦！不过老师先提醒大家，这个答案不能只用两个字来回答呢！”
　　看到人小鬼大的兰度度学得有模有样，肖飞叶和司橞也都忍不住用儿童语言与他交流。
　　肖飞叶问：“老师问的是什么问题呀？”

　　兰度度拿起苹果，一会儿用老师的语气一会儿用自己的语气不断切换道：“老师问苹果放在果盘里是什么呀？悦悦他们说是苹果呀！可老师说不对，不能只用两个字回答，然后大家都不知道了。”
　　司橞不太懂套路，一时没敢接嘴。

　　只有肖飞叶了解自己的孙子，于是她笑问：“那你肯定跟他们回答的不一样，是吧？！”
　　兰度度惊讶道：“奶奶您怎么知道？就是我回答对了的。”
　　说完还骄傲地扬了扬头。
　　司橞莞尔问：“那度度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兰度度眉开眼笑道：“我回答的是苹果放在果盘里是水果苹果呀，可以吃的。然后老师就表扬我了，还给我发了糖呢！但我送给悦悦了。”
　　司橞一听，笑得不行：“哦！这么简单呀！”
　　兰度度点点头说：“老师又问那苹果放在垃圾桶里是什么呀？我们都说是垃圾苹果，老师说对了，就给我们很多小星星……后面老师问为什么是垃圾苹果呀？哼！他们却都不知道了。”

　　肖飞叶又笑问：“那你又是怎么说对了的啊？”
　　“奶奶您傻呀！苹果都放到垃圾桶里变成垃圾苹果了，难道不是坏苹果吗？”
　　司橞：“……”
　　司橞和肖飞叶两个老少女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司橞才惊觉自己好久没这么开心大笑了。

　　后来肖飞叶又逗自己的孙子：“不是说四个问题吗？那最后一个呢？”
　　兰度度严肃了一下居然叹气说：“唉！我都差点被你们两个女生笑忘了，最后一个问题是……也是问苹果的……”
　　瞧着歪起小脑袋使劲回忆的兰度度，司橞冲动地想要伸手抱抱他，但余光扫到对面一直若有所思不停看着她和兰度度的肖飞叶——司橞赶紧敛住了心底的那份兴奋。

　　这时，旁边的兰度度终于回忆起来了，只听他又认真道：“老师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问苹果放在花盆里是什么？”
　　问题说完兰度度转头看着司橞道：“阿姨你来猜，苹果放在花盆里是什么？”
　　司橞想了想，小声试探着答道：“是肥料苹果吗？”

　　“哇！阿姨你好聪明。”兰度度拍着他的小巴掌赞叹道，“老师说就是肥料苹果，因为刚才垃圾桶里的坏苹果被拿去养花了嘛，所以就成了肥料苹果。”
　　说着又转过头去跟他奶奶说：“奶奶，老师说把坏了的水果还有果皮拿去养花，花会开得更艳的，咱们一会回家记得把这件事告诉周冬易，让他以后就拿坏的水果和果皮去养花去。”

　　肖飞叶点点头总结着问兰度度：“度度，今天老师为什么问这么多关于苹果的问题呀？”
　　兰度度小脑袋歪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
　　肖飞叶却鼓励他道：“我们度度最聪明了，你再仔细想想，那些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有时候是水果苹果，有时候是垃圾苹果坏苹果，但有时候又变成了肥料苹果了呢？”

　　兰度度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司橞想提醒一下他，但被肖飞叶示意不用。
　　过了一会，喝完一瓶“酸酸乳”的兰度度恍然道：“奶奶奶奶度度知道了，苹果会变身，它跟奥特曼一样，在跟人做朋友的时候就是朋友，要是有怪兽来了它就变成奥特别去打死怪兽。”
　　司橞：“！！！”
　　肖飞叶笑了，又问：“然后呢？总结一下。”
　　兰度度小眉头一皱，说：“嗯！就是奥特曼有很多样子，苹果也有很多样子，都有样子。”

　　肖飞叶“哈哈”笑着把兰度度抱过去，用餐巾纸仔细擦干净他的嘴巴，才轻言细语说：“是都有自己的用处和好处。老师的意思呀！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些小朋友，说每一个苹果呢，都是很有用的，无论它变成了什么样子，它都是有价值的。”
　　司橞：“……”
　　是啊！好苹果可以吃，坏苹果可以做花肥，都是有用的，只是用在不同的地方而已。

　　由物及人，司橞想到自己，哪怕不是正规大学毕业，但专于一项，不断努力，终有一天也会有成绩的。
　　业精于勤嘛！
　　人生原也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高文凭未必都是精英，低学业也未必就是无用。

　　几个小时相处下来，幼小的兰度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脑袋又转得快，虽然有点顽皮，但非常聪明。
　　让司橞没想到肖飞叶竟然是这样有水平的奶奶……还真是可以勒！
　　司橞莫名松了口气。

　　后来走出商城，司橞就跟肖飞叶和兰度度告辞了，临走时，司橞把一张黑卡还给肖飞叶，并谢谢她这些年来的关心和照顾，还说现在她有能力工作了，以后就请阿姨不要再给她钱了。
　　回酒店的路上司橞还发消息提醒肖飞叶：【阿姨，卡里还剩五十万块钱，就当是留给兰度度的部分生活费吧，谢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也谢谢您对兰度度的陪伴和培养，以后我会努力工作，也会好好生活的，您就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再见！】

　　收到消息，肖飞叶愣住了，还剩五十万？这些年来她总共给她的也不过五六十万而已，她都不用吗？她的身体，她的学业，还有她的生活……都不用钱吗？
　　唉！这真是个傻姑娘哟！
　　话说原本该是一家人的，可是，可是……为了兰继不受影响，为了兰俊能更好地度过他的青春岁月，更为了他们这个家族的名声，她这个妈妈，是有些自私了的。

　　但天下的母亲，哪有不自私的呢？

　　从江城出来，司橞辗转几次找寻之后，才通过座机电话联系上她的父亲司兴易。
　　电话刚一接通，司橞就赶紧开口喊道：“爸爸，我是司橞，您别挂断电话，我，我……想来看看您和妈妈。”
　　司兴易在那边沉默了很久，直到司橞再次喊了他几声“爸爸”，他才克制地说了句：“你问你妈妈地址吧！”
　　司橞瞬间落下泪来。

　　高铁列车到达怀市郊区的时候，司橞顾不得节约了，直接打车前往罗媛发给她的居住地址。
　　那是一个不怎么大的小区，房屋还是九十年代建的标准八楼，没有电梯。
　　但小区环境比较安静，又在市医院附近，很方便罗媛妈妈上班。
　　弟弟已经上高中，所以住校不在家，屋里只有下了早班的罗媛。

　　刚进小区大门，司橞就看见了那个清瘦的身影——白色碎花短袖衬衣，蓝色九分裤，一双平底布鞋，头发向后挽起，容貌依旧清雅，神情依旧含笑。
　　“爸爸还是有福气的，至少有这么一个女人陪着。”司橞想。
　　“司橞。”罗媛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哽咽，“快，走这边。”
　　司橞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和礼品盒，直接双手抱上去，她哭着喊了一声：“妈！”

　　晚饭的时候，司兴易才磨磨蹭蹭回来，没按门铃，也没有敲门，他自己用钥匙打开家门的。
　　罗媛一如既往问了一声“回来了”，然后就起身去厨房拿碗筷。
　　司橞则站在一旁，想伸手接过父亲的手提包，但他转身给放在鞋柜上了。
　　“爸爸……”司橞喊了句。
　　司兴易抬眸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一家三口围桌吃着晚饭，司兴易一句话没有，司橞也不敢多言，只有罗媛不停找话说这说那，极力想和谐一下气氛。
　　直到三人吃好饭放下筷子，司兴易才问：“你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司橞赶紧回答：“在跟一家国内的服装厂做专业设计。”
　　“能养活自己吗？”司兴易又问。
　　司橞答：“固定工资一万二，加上提成，每个月基本能领到三万左右月薪。”
　　司兴易沉默了一会，说：“既然能养活自己了，就不要再依赖别人了，好好过回自己吧！”
　　司橞闻言哽咽地点点头。

　　接着父亲便进他的屋里去批改作业去了，一整个晚上都没再跟司橞多说一句话。
　　罗媛妈妈倒是问了她不少问题，包括留在兰家的那个小孩。
　　司橞都一一细说了，还跟妈妈肯定道她以后都跟那边没关系了。
　　罗媛听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沉默地暗暗叹气。

　　关于工作的事，司橞跟司兴易说的是真事。
　　那是半年前她在计划回国的时候就在网上应聘到的，公司总部在深圳，司橞已经通过网络给他们打工五个月了，她的能力不错，公司设计部总监很喜欢她，还要求她尽快回国来实行“坐班制”呢！
　　这次“探亲”之后，司橞就准备去深圳，正儿八经地开始打工生活。

　　在怀市待了四天，等弟弟周末回来一家人又团聚一次之后，司橞才启程前往深圳。
　　临走，司兴易主动开车送司橞去高铁站，罗媛知道丈夫应该是有话对女儿说就没有跟来。
　　果然路上，司兴易跟司橞说起了往事……

　　“你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的，对吗？”司兴易问司橞。
　　司橞想了想说：“只零零碎碎的记得一些。”
　　司兴易：“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所以你一直很在意这个事，是吗？”
　　司橞一愣，她想说“不是的”，但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司兴易又道：“可我和你妈妈，一直把你当成我们亲生的女儿。”

　　司橞眼睛红了起来：“没有，爸爸，我没有介意那些事，我一直都想好好的，就是担心你们不喜欢我，所以……”
　　“你那么优秀又那么漂亮，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呢？”司兴易叹道。
　　“爸爸……”司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沉默一会，司兴易说：“算了，都过去了。”又说：“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关于你妈妈司幼枝……”
　　司橞抬眸看过去，她发现父亲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有些难过。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她也是因为早恋……”
　　司兴易说到这更是有点咬牙切齿，他真的很不喜欢提“早恋”这两个字。
　　司橞更加不敢出声。
　　只听司兴易继续说：“我从小父母双亡，是你外公外婆收养了我，所以我后来改姓了司，跟你妈妈成了兄妹。二十岁的时候我师范毕业有了工作，你外公就把你妈妈许配给我，不过你妈妈不同意，所以……”

　　所以她才叛逆地去找了个校外的混混，然后跟着那混混出双入对，最后有了身孕。
　　再然后她说要嫁给那个混混，可混混说什么也不愿结婚。
　　无奈之下，司幼枝只好躲在一个发廊里边工作边养胎直到生下女儿。
　　不过后来她因为挣钱不走正道犯了罪，在逃避追捕的时候被警察击毙了。
　　逃之前她把司橞放到混混的门口，还留言说“如果你不要就弄s死她吧”的字条。

　　故事很狗血，却是真实发生的，司兴易甚至还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我对不起你的外公外婆，既护不了你的母亲，也没养好你，我……我是个失败的人。”最后司兴易特别沮丧着这样对司橞说。

　　司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深受伤害的父亲，临近隔离区，她鼓起勇气，大胆地上前去抱了抱司兴易，哽咽着在他耳边说：
　　“爸爸，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司幼枝她看不上你是她没福气……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听话，还做您的女儿。”

　　司橞说完转身走后，待在原地的司兴易老泪纵横。

　　司橞来到深圳，在设计部总监的热情接待和安排下，她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这天晚上，司橞用原来的手机卡给她爸爸妈妈分别发了两条短信，告知他们自己启用了新号码之后，她就把那张象征着过去的电话卡丢进了垃圾桶。

　　“过去让他过去，来不及，来不及重头喜欢你，白云缠绕着蓝天。呜！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拥抱的权利，好让你明白，我心动的痕迹……”

　　曾经心动，也曾经心痛，都变成过眼烟云，那些勇气，那些痕迹，都幻化成遥不可及的回忆——再见了，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