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泪阁》路归晚

32、面具

　　她们要去京中最大的花桥，就在离国公府不远的长街尽头，从街头开始，就已经人潮涌动，百姓们纷纷向花桥走去，道路两旁向前延伸开，许多流动小摊贩支起摊子，有卖字画的、有卖面具的，更多的是卖灯笼。

　　凌仙儿在一个面具小摊前停下，一边挑选着面具一边跟刘璃说道：“你快来看看哪个花面具好看呀？”

　　刘璃也被摊子上五花八门的面具吸引，做工虽算不上精美，但是画面活灵活现。

　　“老板，有没有芍药花的？”凌仙儿翻捡着成堆的面具。

　　“有的，小姐，在这呢，您真有眼光，花神面具卖的最好啦，就只剩这几个了。瞧，芍药花在这儿！”摊主兴奋地介绍，许是因为今日生意太好，吆喝过多，摊主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那我就要这个，璃儿你看中哪个？我一起买了送你。”凌仙儿朝刘璃说道。

　　刘璃其实一眼就瞧见挂在摊子边上的一个海棠花面具，还没有动作，就见一双手伸过去摘下它，凌仙儿拿着面具在刘璃脸上比划了一下，“这个还不错诶，海棠花神面具，跟你今天的衣服很是相配。”

　　刘璃心道，英雄所见略同。

　　她开心接过来戴上，对凌仙儿道谢：“我就不客气啦，谢谢‘神女’所赠。”

　　凌仙儿嗔笑着爽快付钱。

　　两人闲逛在街灯花海中，周围都是热情洋溢的青年男女和拖儿带女出来的年轻夫妻。

　　刘璃感受着热闹的氛围，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一轮明月悄悄挂在树梢，仿佛是被人间的灯火长龙托起，躲在树梢之后看长街一片花海。

　　此时从长街往桥上走的人群开始沸腾起来，开始向两边分开，让出马路正中间。一列配乐队先行，打鼓敲锣好不热闹，紧接着一辆接着一辆装饰过的马车从马路中间穿行，一共七驾马车，每驾马车上装满了鲜花，一男一女站在花车中间。女子是这场花桥会的一大亮点，通常由京中名气很大的花魁娘子扮演，她们手捧一篮子花瓣，被称为花桥会的“散花仙子”，而旁边的年轻男子手提花灯，被称为花桥会的“掌灯童子”。散花仙子会在马车上向四周抛洒花瓣，掌灯童子则是在一旁为散花仙子举灯守护，照亮前方。

　　马车将沿着长街走上大桥，过桥之后整个花桥会活动基本就结束。

　　两旁的百姓跟着马车缓缓向前，高举双手去接“散花仙子”抛洒的花朵，谁的身上落下更多花瓣，谁的福气就越多。

　　凌仙儿和刘璃原本就在长街中央，人群分开后，她们也跟着让开道路，跟在马车旁边。凌仙儿落了一头一脸的花，她回头笑着对刘璃说：“还好我对花粉不过敏......”话还没说完，眼睛就看向其中一驾马车，神色一变，手指着马车上的人喊道，“你......你你给我下来！”

　　刘璃一头雾水，顺着凌仙儿的手指瞧过去，那位掌灯童子有点眼熟，还没等刘璃想起，就听旁边的凌仙儿跳起来要去追：“凌诺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怎么跑马车上去了？”

　　见凌仙儿加快脚步要去追，刘璃在人多的地方可是吃过亏的，她赶紧拉住凌仙儿说道：“别乱跑，人太多，当心一会儿走散了。”

　　凌仙儿看到马车缓缓驶过，拍拍刘璃的手说：“待会花桥会结束，我们在长街头汇合，我要去把那小子抓回来。”

　　说着凌仙儿便跟着人群朝马车挤过去，一会儿就瞧不见人影。刘璃和丫头面面相觑，丫头说道：“小姐别担心，三小姐那边有侍卫在旁边跟着呢，这里人太多，我们离远一些看吧。”

　　刘璃也被挤得难受，便带着丫头慢慢退出到长街边，沿着两旁的花路慢慢散步。

　　花开满城，浓郁芬香。

　　刘璃一边走走看看，感觉到有些口渴，路过一个茶汤铺子，便和丫头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顺便歇歇脚。

　　“小姐，前面就是花桥，围着好多人啊。”丫头捧着个酥油饼，吃得津津有味。

　　“花桥会一年才一次，大家都期盼了一年了。”刘璃淡淡抿了一口茶，润润唇后便放下杯子，“我们待会等马车队伍走下桥之后就回去吧，到时候人群回头往长街涌过来就太堵了。”

　　小丫头当然是点头同意，无反对意见。

　　刘璃见小丫头吃得正香，自己的五脏庙也有些空空的感觉，但是茶汤铺子只有油乎乎的酥油饼和煎萝卜糕，她吃不惯，抬眼望去茶铺对面的糕点店还开着门，刘璃便说：“你去对面看看还有什么糕点，打包一些回来。”

　　小丫头顺着刘璃的视线望过去，街对面一个被花盆环绕的店铺，上面飘着一个旗子，上面写着“饼”。距离不远，就是要越过激动的赶花车的人群。

　　小丫头把最后一口酥油饼塞进嘴里，拿手绢擦擦手，对刘璃说：“小姐你在这里坐着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很快回来。”

　　自从上次端午节刘璃被人群推挤摔倒地上，小丫头有点心有余悸，人一多她就紧张自家小姐别被挤到。

　　刘璃点点头：“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小丫头一边让着密密麻麻往来的行人，一边朝饼铺子走去。

　　刘璃的视线穿过人群一直跟着小丫头，这时眼角晃过一个熟悉的背影，刘璃不由自主看过去，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把扇子，扇坠上的紫色流苏也有些眼熟。

　　他背对着刘璃正在跟另一个人说话，说话的那人视线越过男子的肩头看见了刘璃，此时那男子回过头，刘璃一愣，第一反应真的是孟知年，第二反应跟他说话的是谁？但那人很快就走了，刘璃没看清，但从转身飘起的裙摆上看，应该是个女子。

　　此时月上中天，高高挂在天空正中央，仿佛受到人间灯火的鼓舞，月光也要与其一争高下。

　　月光洒下，孟知年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微笑，唇红齿白，刘璃的心不由自主跳快了几分。

　　孟知年见是刘璃，很自然地走过来，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璃儿小姐怎么一个人来逛花桥会？”

　　璃儿小姐！他叫我璃儿小姐！

　　刘璃瞬间血色上涌，她内心不断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过是简单的叫自己的名字而已，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刘璃朝孟知年行礼，说道：“孟大人，好巧。我与凌三小姐一起出来的，她刚刚见到......见到熟人......”刘璃不好说凌诺也在花车上，在花魁娘子旁边。

　　孟知年却了然，直言道：“熟人？是凌诺吧？”

　　刘璃笑笑，点点头。她脸上挂着很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暗骂自己在孟知年面前怎么这么憨，连话都不会说。

　　孟知年当然不知刘璃在自恼，他随意说道：“他第一次来花桥会，见着好玩就闹着也要上马车做掌灯童子。”

　　刘璃想象了一下凌诺闹着要上马车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璃儿小姐笑起来真好看。”孟知年毫不吝啬夸奖。

　　刘璃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手无意识的就抓着刚买的面具摩挲，发出一丝响动。

　　刘璃：“......”

　　孟知年朝声音看过去，就看到握在刘璃手里的海棠花面具，手里的折扇在手心里敲了一下，笑着说道：“璃儿小姐可还记得，我帮过你，”说完伸出三个手指头，“三次。”

　　刘璃点点头，真诚地说：“记得的，刘璃还未有机会好好谢过孟大人。”

　　孟知年收回手，摇摇扇子说道：“真要谢我的话，那就答应我三件事吧？”

　　刘璃看着孟知年眼睛里闪烁的光，突然脑中就想起以前在话本上看到过诱拐小孩子的狐狸，她明明知道只要点头，就是踏进狐狸设下的陷阱，但却甘之如饴。

　　孟知年当然不知道刘璃心里暗暗将他视为狐狸精，他很贴心地补充道：“放心，都是三件很容易的事情，绝不会让璃儿小姐为难的。”

　　刘璃觉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实在是做不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下来：“好，只要我能做到。”

　　孟知年看着刘璃下定决心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手握成拳掩饰地咳了两嗓子说道：“这第一件事情嘛，你别叫我孟大人，都把我叫老了，我其实也没比你大几岁，以后就叫我孟大哥吧。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是朋友，我们都见过这么多次了，你这一声大哥我还是当得的。”

　　刘璃没想到孟知年提出的竟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其实她心里早就默默这么叫他了好嘛！刘璃在长街灯火的照耀下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她刚刚抬头望月的时候轻轻许了个愿，这个美好的夜晚希望能够见到孟大哥。没过多久孟知年就毫无预兆地出现，这......梦想成真的有点快，难道在花桥会许愿这么灵的吗？

　　刘璃心里虽然激动万分，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稳重，柔声细语唤了声：“好的，孟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