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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只是迷迷糊糊听到钥匙插在锁孔里扭动的声音,我便醒了。第一次哭的这么厉害,然后累了便睡着了,一点也没意识道自己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伤心盖过了惧怕。
      “良辰。”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却有点别扭。
      我抬起头,看着他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我的头发。
      “饿了吧?吃饭去。”他作势要拉我起来,却被我一把甩开。我笑,说:“为什么骗我?”
      是的,我想知道答案。我有问题就会问出来,不会憋在心里。请你给我解释。
      “什么?”他低下头,紧了紧手里的钥匙圈。
      “为什么要骗我?秦天在家,根本没有去打高尔夫。”我爬起来,死死的盯着他的眼镜框问。清爽的头发,健康的肤色,明亮的镜片,微闭的眼睛。坐在我面前的人,让我死心塌地的人,居然骗我?!
      “饭菜在桌子上,有些凉了,你要吃的话先热热。”说完,他站起来,走了出去。然后门又“咔哒”一声关上。细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如此清晰的传来,某个柔软的地方却被划开,汩汩的流着血。
      他连解释都不肯给我。他连吵架都不愿意陪我……
      触到底线了,我苦笑了一下。裴羡阳,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轻易就让我感动,还有愤怒?
      我一直醒着,睁着眼睛到了四点。肚子很饿,却没有胃口。喝了一杯凉开水,回卧室继续趴着。刚刚才柜子里拿出来的被子,有一点点木质的味道,混杂着熟悉的薄荷味。
      四点半的时候,门又开了,我冲出去,紧紧的抱住站在玄关处的人。
      “为什么?”我哑着嗓子,泪水汹涌而出,却加紧了手上的力道,想要怀里的人再也不离开,“为什么你连跟我吵架都不肯?”
      “良辰……”他掰开我扣在他身上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开始吻我眼角的泪,一点点,一下下,温柔的,像是在擦拭某件珍贵的物品。
      “良辰,我不想跟你吵架。”他说,带着无限的疲惫。
      “你不爱我吗?”
      是谁说的?通常愿意留下来跟你争吵的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可是,你不愿意……
      “吵一次架,感情就会多一道裂缝。知道吗?”
      “可是……”我想要解释。任何一种解释都行。
      “良辰,我们去看日出吧。”他说着便开始替我穿鞋,不等我反应,又拉着我出了门。
      不管白天的风多么和煦,吹在身上酥酥的。这个时间段的风还有些冷,刚出楼道,我便打了个寒颤。裴羡阳一直牵着我的手,很快察觉,脱下他深蓝色的西服给我披上。
      “今天你开车,好吗?”他站在车子门口,把钥匙递给我。
      过年后,我去驾校报名正在学驾驶。但是,我只刚刚考过小路考,虽然过了,但是还有大路考嘛。没有驾照,被交警逮到会很麻烦。
      裴羡阳看出了我的迟疑,又摸了摸我的头发,把散下来的头发别在我耳后,说:“我相信你的水平。再说,不是要刺激么?”
      我瞪着红肿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然后按了按钮,坐进去。
      “把你的安全带系紧了。”我看着他拉过安全带,提醒了一句。
      “你这么说,我倒不想系了。”他笑起来,真的放开了拉安全带的手。
      “别。”我急了,松开方向盘,侧过身去给他系安全带。他又开始摸我的头发,然后说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良辰,为什么你的头发这么柔顺?”
      我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没什么。”他又笑了笑,在我额头吻了一下。然后拍拍我的脑袋,说:“开车吧。去九公山。那里的路一直修到山顶,车子可以上去。”
      “你怎么知道九公山?”不是青岛人么?容易迷路,开个车要依靠GPS的外乡人。居然知道这个城市不知名的小山的九公山。
      “曾经去过。”他说,看了我一眼,“刚来的时候这里的时候,睡不着,开着车溜达着就知道了。”
      “为什么会睡不着?”我问,启动了车子。
      “我……你开雨刷干什么?”他的音量突然就抬高了。
      “啊?有一点点紧张。”我冲他“嘿嘿”笑。
      “你倒车干什么?九公山不是直走这条路么?”他指着正前方。
      “……”
      我双手一摊,做颓废状,“你来吧。我还是觉得驾校的破车比较顺手。”
      “可是,我喝酒了。”他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或许是太激动,我居然没发现他的双眼有些迷醉。“好啊,喝多了没?”我问。
      “有点。”他取下眼镜,捏捏鼻梁。他经常这样做。
      “那不如我们不去看日出了,我们……”
      “去看日出吧。”他就这样拒绝了我的“邀请”。
      “那你闭上眼睛,你看着我开车,我会紧张。”我嘟囔了一句。他居然真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他看着,我把车子开出去,很平安的到达了九公山脚下。
      “我来吧。”裴羡阳突然抓住我的手。因为把西服给了我,他只穿着一件衬衫,我开了车内的暖气,但是他的手还是冰凉的,隐隐泛着紫色。冻到发紫,那他得多冷?
      “我的车技不好么?”我问。
      “不是。”他看着车外,停了半天才又开口,“我想再载你一程。”
      学文学的人就是这点不好,总是很敏感。再载我一程?以后再也不载了么?我苦笑了一下,解安全带,从左边爬到右边。车子的空间太小,我坐在他腿上,还是觉得很挤。
      “去吧。”我说。
      “你这样我怎么过去?”裴羡阳苦笑了一下,抱住我,把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有温热的气息喷到我的脖子上。很痒。
      我推开他,开了车门,又爬了出去。“快开车吧。要告别的话就到山顶上说去。”
      裴羡阳明显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灰白的天色,遥远的灯光,安静的山脚,还有陌生的你。
      清晨的山顶,风很冷。灌满了我的裤子,颇为艰难的走到九公山边缘处的巨石上,我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很凉。
      “你干吗?”裴羡阳一把拉起我。
      “累了,坐一下。”我很无辜的说。眼睛很胀,一夜没睡,哭的又厉害。会不会瞎掉?我在心里问自己,继而苦笑了一下。如果瞎了,他会不会留下来,不跟我道别?
      “良辰,我们分手吧。”
      看,我就知道他来跟我道别。
      “为什么?”我把脑袋从他怀里抬起来。
      “……”
      “是一年的时间不够你把业务转过来吗?我可以多给一点时间,我愿意等的。”
      “不,良辰,我不打算把业务转过来了。我要复婚了。所以,你不用等了。”
      “复婚?为什么?”
      “这个你就别问了。”他松开我。风重新灌满了我的衣服,看起来很臃肿。
      “复婚也没关系啊,”我笑,看着他近在咫尺却已经遥远的眼睛,“只要你来看我,我不介意当……”
      “不,”他打断我的话,“良辰,我爱你,所以不能委屈你。原谅我什么身份都不能给你。”
      你爱我,所以离开我,所以连情人的身份也不给我?
      “回去吧,我坐今天早上的飞机回青岛。”他摸我的头发,却被我躲开。讪讪的笑,落在我眼里很无助的模样。可是,裴羡阳,现在该难过是我赵良辰啊。
      “你走吧。我想看日出。”说完,我转身重新坐到巨石上。抱着膝盖不去理会那个站在我身后要离开我的人。
      身后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渐行渐远的车子,渐行渐远的我们……
      没多久,太阳出来了。一点点冲破云层,四散开来的亮光照亮了我的眼,却黑暗了我的心……
      一点点凉下去的身体,被太阳一照,重新温暖起来。视线的城市,如此小。踉跄着站起来,我一步步走下山,山脚向西一百米有一个回城的公交站牌,我站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等到一辆公交车,正准备上去,却发现钱包手机全部丢在裴羡阳的公寓。看着公交走远,我便沿着冷清的大路便往市里走。我对这个城市如此熟悉,以至于可以没有一点耽搁的赶到徽香居。因为我在这里住的足够久。24年,足够我了解一座城市。是的吧?很多东西,不管我们承认与否,都是要靠时间来衡量的。爱情,亦如此……
      赶到徽香居的时候,刚刚十点。厨房虽然已经开始忙碌了,但还没有现成的菜。我借了前台的电话给何夕打了个电话,说要在这里欠账。何夕答应了,匆匆的挂了电话,说要赶过来。我坐在角落的桌子旁,脑袋枕在桌子上,玻璃上的冰冷温度渗到身体里,却没有任何反应。徽香居的服务员已经认识我了,很快就端了中和汤上来。埋头吃了一口饭,却始终嚼不下去。桌边的光亮却突然暗了下来。我抬头,不是何夕,是我爸。
      “嗨,爸。你也来这里吃饭啊?”我扯出一丝笑。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刻我多么想哭。
      我爸没回答我,却使劲拽了一下我的胳膊。因为饿的没有力气,我很轻易的就被拽起来。
      “赵良辰,玩也玩够了。回家吧。”为什么我爸的声音总是冷冰冰的。明明说的是很平常的话,我却觉得很刺耳。
      “什么叫‘玩够了’?”我看着他问。
      “他大你十岁,离过婚,现在又要复婚了。”
      所有的惊讶掩饰不住了,我愣愣的看着我爸冷若冰霜的脸。厚厚的镜片下折射出来的光像利剑直□□的心脏。
      “你们……”我干笑了几声,“什么都知道哦。神通广大啊。”
      “赵良辰,我知道你不是安分守己的孩子,想不到你这么不听话。”
      “爸爸,”我死死的盯着我爸的眼睛,“平心而论,我还不够听话吗?当初我填了复旦,你改成了师大。我听话的去上学。我报了新闻专业,你替我改成汉语言,我也听话的接受了。我要去贵州支教,你拦住我,我也就回来了。这么多年,你改变了我多少?我一直接受接受,你还要我怎么听话?难道我的感情你也要来安排,叫我听话么?”
      我爸的身体细微的颤抖了一下,却那么明显的落在我眼里。被戳到痛处了?是的,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说。我听的话够多了,不想一辈子被你指使着做你们让我做的事。
      “老一辈说的真没错,‘男孩穷养,女孩富养’。早知道,就不应该收起送给你的所有情书,应该让你学的足够骄傲。那样,你就不会被随便跟你表白的人在一起……”
      “嗡”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被我遗漏了。我却笑了,“爸爸,他不是随便表白的。他说他爱我。”
      裴羡阳只说过一次爱我,就在今天早上的告别仪式上。
      啪。
      我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挺好听。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脸颊。眼泪顺着脸颊就下来了。我爸第一次打我,比我妈打的痛多了。
      “良辰……”我听见何夕的声音了。不真实,却是实实在在响起来了。
      “我回去睡觉了。”我朝着何夕所在的方向说,绕过我爸的身体,向着门外走去。脚步虚浮。谁让我没吃饱呢?
      长长的走道,玻璃门,台阶,随便停靠的车子,车来车往的马路,我就这样朝着前方走去,没有目标。茂盛的香樟在我头顶形成绿荫,我喜欢这种树,正抬头去看那叶与叶之间的罅隙,却听见刹车声。
      “你没事吧?”脑袋狠狠的撞在水泥上,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秦天的声音。
      “哥们,她没事吧?”路边停了一辆汽车,一个头发蓬松的男人把头伸出来,朝我们喊话。
      “没事。”我抬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秦天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是他救了我吗?
      “何夕怕你出事,叫我来看看你。想不到你真的会出事。居然站在路中间抬头……”秦天浅浅笑着,温柔的像是裴羡阳的笑容。
      “你等着,我去开车,马上送你回家。”秦天扶我站起来,又飞快的穿过马路,跑到对面的徽香居,开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过来了。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低头看了一眼秦天米色的休闲裤,指着上面的血迹,说:“你受伤了。”
      秦天迅速的低头,立刻刹车。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任何伤口。末了,他看着我,拉过我的手。右手掌心的血迹混着细小的沙粒,看上去有些恐怖。
      “去医院。”秦天说着,便朝医院飞奔起来。
      “我不痛。”我说。是真的不痛,不然怎么会没反应。
      秦天扭头看了我一眼,嘴唇蠕动了半天,挤出来一个单词:“Inf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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