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良辰》莫若千颜

15、第 15 章

　　漂亮的女护士仔细替我清理伤口，秦天自始至终陪在我身边。像是在思考如何开口，我看他一直皱着眉头。他这个样子，也很像裴羡阳。
　　“良辰，你了解他吗？”秦天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问。
　　“他是青岛人，比我大十岁，是X大软件研究院的项目开发经理。离过婚，现在要复婚了。”我缓缓的说着，好像在说一个不想干的人的简历。可是，每说一个字，心便开始抽痛。谁能理解这样的心情？他不是不想干的人，是刻在我心里的人。
　　“那你知道，他是crepehanger吗？”
　　悲观主义者？裴羡阳是悲观主义者？
　　“离婚了，他觉得他的爱情死亡了。项目失败了，他觉得自己的事业结束了。他不能接受任何失败，那样，他觉得天会塌下来。”
　　我不明白，不理解。既然是悲观主义者，为什么又重新开始爱情，为什么又要复婚？这个怎么解释。但我终究什么都没有问。“Hi，秦天，你能不能给他打电话，说我的钱包还有手机都丢在他的公寓里。我连钥匙都丢在里面。”
　　秦天看了我很久，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好的。”他转身出去，站在医院走廊上拨电话。我低下头，看着涂满紫汞的掌心，潸然泪下。
　　良久，秦天进来，蹲在我面前：“他说会把钥匙快递过来，还问你……”
　　“秦天，送我回家吧。”我打断他的话。
　　到家的时候，我按了很久的门铃，我妈才过来开门。
　　“良辰……”我妈看见我便哭了，作出要抱我的姿势，被我躲开。我低下身子开始换鞋。
　　“良辰，你没事吧？”我妈哽咽着说话。
　　“妈，我的箱子放在哪里了？”换好鞋，我往自己的房间走。
　　“什么箱子？”
　　“就是我上大学时用的箱子啊。”我掀开床单，看床底下有没有我要的东西。居然一眼便看见了箱子。拖出来，上面有很重的灰尘。我拿着抹布便擦起来，然后打开。不需要密码，也没有上锁，只是拉开时有些费劲。
　　里面没有衣服，只有被捆成两摞的信。摆放的很整齐。我看了一眼信封，上面居然写着我的名字。可是，我记得相当清楚，从小到大，我只收到过一封信，就是我大学时的男友写的情书。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剪刀，我剪开了捆着信的细绳。上百封的信轰然散开，铺满了箱子。打开最上面的信，只一眼，我便知道了内容。情书。写给我赵良辰的。
　　我把信封理好，重新找了个绳子捆好，扔到了垃圾箱。
　　“良辰……”我妈今天很不正常，好像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妈，我准备搬到我租的房子去住。以后……可能很少回家了吧。”说着，我便开始收衣服。那边的衣服几乎没有，以前我经常回家，在家里洗澡换衣服。
　　“为什么啊？”我妈急了。
　　“方便。”收拾好，我拉上拉链，看了我妈一眼，“还有，省得你们看着我觉得不听话。”
　　我妈伸过来挽留我的手就这样顿在空中，开始颤抖。
　　熟悉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所有的大门都对我关上了……
　　星期一的语文课被用开看语文系列教育片。放的是《大唐气象》，在多媒体教室。两个班的学生很兴奋的坐在下面。这样的教学他们很喜欢。我开了幻灯片，便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来看着模糊的图像。
　　这一集说的是李白。旁白者的声音洪亮，音色又好，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可是，我喜欢王维。我在心里说。大唐太多的诗人，我只喜欢王维。那个儒雅的俊秀的男人，是谁说的，他只适合做情人。应该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穿着白色的衣袍，坐在幽篁里，弹琴长啸，看着他垂下的眼帘，心里升起无限的爱意。是的，如果是王维，只做情人就好。裴羡阳，你也是的，只做你的情人我也甘心。可是，你这样的身份也不肯给我。
　　“黄河之水天上来……”朗诵这一句的时候，图片显示的是浑浊的黄河水，奔腾而下，气势壮大。我却出现了恍惚，觉得自己站在水底，被一刻不停的冲刷，冲刷的生疼。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滑过脸庞，渗到嘴里。可是，为什么是咸的？我抬手擦嘴，却发现水越来越多。原来，我哭了。在昏暗的教室，我坐在无人的角落，用眼泪祭奠自己的爱情。
　　下课的时候，在教室门口被胖胖的主任逮到。
　　“赵老师，礼拜四的公开课准备好了没？”他停在我面前，用鹰一样的眼睛看着我的脸。
　　“好……了。”话出口，连我自己都惊讶了，竟然沙哑到这种地步。
　　“感冒了？你这样怎么上课啊？回去记得吃药，多喝点水。”
　　我点头。
　　“还有，不要说我挑剔，赵老师，这是你第一次的公开课，你要穿的正式一点。平时休闲一点我们能接受，希望……”
　　“我知道我知道。”我连连点头便往办公室钻。
　　星期三我收到从青岛寄来的快递，去那个小区拿了自己的东西便锁上门走了，不做任何停留。我一直庆幸我租房子的房东还备留着钥匙，不然这几天我真的要无家可归了。
　　我迅速的赶到百大，买了一套西服还有高跟鞋。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仔细一看，我的马尾跟这成熟的着装不是很搭。又火速的赶到一家理发店。
　　“小姐，你要做怎样的发型？”帅帅的理发师别着店长的牌子，笑着问。
　　“烫大波浪。”我说着便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一双眯起来的眼。见我醒了，他眯的更厉害了，说：“美女，你满意这样的发型么？”
　　我看着陌生的自己，扯出一丝笑，掏钱，说：“很满意。”
　　第二天的公开课我准备了很长时间，上讲台的时候我还不紧张，听到下面的吸气声时，我紧张了。扫视了一下台下，却见个个都盯着我看。坐在前排的语文课代表还调皮的冲我眨眼睛，用口型说着“漂亮”。我笑笑，开始上课。
　　裴羡阳，不要我，会不会是你的损失？
　　重新开始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没有一丝反感。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安静了，安分了。是的，我就是这样做的，按照你们给我的生活模式生活着。
　　五一的时候，我去上海，在一家老牌的快餐连锁店等到了苏小凡。
　　“Hi,小凡。”我坐在条纹沙发上跟她打招呼。
　　“良辰。”她笑着朝我走来。压低的棒球帽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见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把帽子拿下来吧，我喜欢看你的脸。”我刚说完，小凡便听话的拿下了帽子，用魅惑的眼睛看着我。
　　我喜欢用“漂亮的一塌糊涂”来形容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何夕算一个，小凡算一个。远山的眉黛，蒙着淡淡忧伤的双眼，白净的皮肤。苏小凡就是天仙下凡啊，怎么能说是“小凡”？
　　“暴殄天物啊。”我哀嚎。
　　小凡笑笑，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汁，说：“你成熟多了。看着就像OL。”
　　“但是我喜欢学生气的自己。”我说。
　　小凡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我坐在临窗的位置，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车水马龙，问：“夏珊呢？怎么还不来？”夏珊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三个曾经住一个宿舍。是四人间的宿舍，但是另一个女生是上海本地人，经常回家。后来只我们三个玩的比较好。夏珊跟小凡都在读研，一个专业，一个宿舍。
　　“可能被魏路明缠住了吧。”小凡浅浅笑着。
　　魏路明是她们导师的儿子，从本科阶段就开始追夏珊，追到研二还没追到。我一直觉得夏珊是碉堡。而魏路明没有炸药包，攻不下她。
　　“那个，小凡，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我说重点。
　　“什么？”
　　“可不可以帮我查下程继庭家的住址？”
　　小凡的瞳孔倏的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啊啊，赵良辰，老娘来了！”二楼餐厅的门口一声惊呼吓到了整个餐厅的人。龙卷风一下卷过来的人，在我开口的一瞬间停住。我说：“夏小三，你来啦？”夏珊来自平翘舌不分的地区，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说她叫“夏三”，我们都愣了一下，后来混熟了，就拿这个笑话来称呼她。
　　“靠，老娘最恨小三这个词，最恨这种人。”她猛得一按我的脑袋，我狠狠的撞到桌沿上。
　　微笑着抬头，我站起来，走过去抱她，对着她的耳边轻声说：“三三，你一语成谶了。我爱上了一个大我10岁的男人，愿意给他当情人，就是你口中最恨的小三。”
　　大学的时候，我整天念叨着生活太规律，太没有刺激。夏珊便开着玩笑说：“那你去喜欢一个大你10岁的男人吧。大你10岁，肯定已经结婚了，那你就得当小三啦。这样的生活够刺激吧。”当时，我觉得太扯淡，还说夏珊说话太不靠谱。想不到事情真的如她所说进行着一切暗涌。
　　对面一站一坐的人都僵直着背，一脸的茫然，我拍拍夏珊的背，示意她坐下，苦笑着说：“可是……他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