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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心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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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榈风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是你尽责的护卫啊,不是吗?”
他很快振作精神,顾不上伤势继续投入战斗。空祈唯看着这个坚强的背影,又感激又惭愧,他觉得心里死寂许久的一根弦突然被扣动了。而一旁的琉玥一脸灰败。
榈风,全名是狐月榈风。
一百岁生日前夕,父王领来了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男孩。
魔王笑眯眯地拍了拍那男孩的肩膀,对他说:“小唯,这是狐月榈风,今后他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了。”
狐月榈风?是大名鼎鼎的狐月家族的后裔?
那男孩十分俊秀,举止优雅中带着严肃味道,清亮的眼睛仿佛闪着璀璨的电光,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
这个人比他还像皇室血脉。
让这样的人来当他的贴身护卫?
噢,好吧,反正他是王子,让名门贵族的后人来当他的护卫也没错。
反正他是王子,他配得起。即使他是如此不济。
也因为他是如此不济,他需要这样的人来保护他。
绿城。
长着蝙蝠翅膀的魔兽使者恭敬地退了下去。
一个长发男子坐在华丽的椅子上阅读着魔兽使者送过来的书信。柔顺纤细的金发盖住了他半边脸,俊美得堪比少女的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看什么呀?这不像你哟。”一个红发少女蹦蹦跳跳地过来,双手搭上了他的肩。那双调皮的大眼睛盯着他,似乎想找出点什么。
“没事。”他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的两个弟弟很快就会来看我了。”
无边沼泽的地平线上,太阳的最后一抹娇容终于逝去,空气慢慢凝重了起来。太阳残留的彩光游移在云团、空气及无垠沼泽里。沼泽里的植物似乎更加沉默了,它们向包容自己的天地诉说什么呢?这春末夏初的夜晚本应该是温柔妩媚的,然而在某些人看来它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凄厉的颜色。此刻,梦幻般深紫色的天空中回响着一声魔龙不安的轻唤,一只灰色小魔龙在低空徘徊了许久。
好不容易突破了黑影怪的包围,空祈唯、狐月榈风和空祈琉玥三人狼狈不堪。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草地,魔草可以帮助他们不被沼泽吞噬,但这并不意味着草地是安全的。空祈唯让其他人留在小骨灰身上,打算一人下去查看草地。
“不可以,沼泽不比魔堡,殿下还是让我去看看吧。”
空祈唯回头看见榈风挣扎着要起来的样子。他已经受了重伤,还要用仅存的那点力气去保护自己吗?为什么呢?这是身为护卫的光荣吗?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露出一张自认为很灿烂的笑脸。“放心吧,我还有力气逃走。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榈风欲言又止,他旁边的琉玥闷闷不乐,一直回想着白天的战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连小时候被人殴打时也没有这么难过。
魔草是黑色的,在空中鸟瞰这草地,它几乎融进沼泽的暗灰色调里了。空祈唯欣喜地发现这片魔草很茂密,像一面透明玻璃把黑暗沼泽的血盆大口稳稳当当地挡在另一边。他谨慎地向前迈出脚步,打量着空荡荡的草地。这茂密的草地说明这片沼泽比较肥沃,应该有其他生物居住。
空祈唯敏锐地感觉到脚掌的压力似乎使地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潮湿的泥土托着娇嫩的黑色草叶子微微隆起,泥土裂痕里溢满了浑浊却散发着清香的汁液。有什么东西在往上顶,意图破土而出。
猛地退后一步,只见魔草中慢慢地伸出一片苍白的叶子,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那叶子的脉络非常清晰且繁杂异常,像一个个跳动的咒符,像海底那成片的海藻,更像一层十分洁净透明的胶纸包裹着无数条正在蠕动的小虫。配上那让人不舒服的惨白,活像一根根枯萎的血管。地面猛地抖了一下……
无数颗头颅升了起来!
远处,站在小骨灰背上的榈风和琉玥看见了一堵巨墙瞬间耸立起来包围住了空祈唯,此情景急得两人顾不上伤势就要立刻跳下来,但很快榈风就反应过来,拉住了琉玥的手。
“放开我,我要去救哥哥!”琉玥很疯狂地大吼。
似乎此刻,她内心的所有感情都爆发了。幼年时在民间与哥哥相依为命,接着在魔王殿隐忍着当一个挂名公主,无论什么时候,哥哥永远都是记忆中最体贴的那个,只有哥哥,明白她是多么无助……
“没事的,那是[鬼脸花],没有危险的!”榈风刚才急忙中看清楚了,他小时候曾见过[鬼脸花],那是一种完全无害的魔花。
琉玥根本没有听进去,她眼里只有远处那单薄的黑色身影。要不是榈风使劲拉住她,她真不知会做出什么。好一会儿过去了,那一大片狰狞的人头许久没有动静,她终于也平静下来了。榈风松开她的手,她立刻跑向空祈唯。看着她的背影,榈风叹了一口气。
空祈唯也被吓了一跳,以为军队来袭。随后又发现不对劲,这些魔人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白得诡异的叶子重重叠叠地盖住光秃秃的脑袋和同样苍白的身体。这是一尊尊有生命的雕像……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魔人军团,而是生长在这里的植物。书上提过有这么一种植物:[生有丑陋之面孔,最原始之黑暗植物,真正之魔族。名曰魔心,常人称之为鬼脸花]。他细细打量面前的鬼脸花,它们虽然丑陋,看久了心里却产生一种亲切感,让人敌意消退得无影无踪。那双空洞的眼眶像英雄年迈,对世间只留下痛苦和死心。“太惊人了,不愧是最原始的黑暗系植物,仅仅是盯着看,就觉得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影响着你的心境!”
“哥哥,哥哥你没事啊!吓死我了,呜…”琉玥冲过来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掉了几滴眼泪。她真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哥哥。空祈唯轻轻拍拍她的肩:“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吗?”这样的安慰,在过往的岁月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
“你看看这些花,是不是很特别?”空祈唯问,希望能分散她的注意力。琉玥抬起脸看了一会儿。“我不喜欢这些花!”她皱着眉头。
“为什么?”空祈唯奇道。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它们很讨厌呐!”
榈风慢慢走了过来,他也听见了琉玥的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看来附近没有什么危险。我奶奶对鬼脸花颇有研究,它们出现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说完,走近鬼脸花看了一会儿,竟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有这种事?”空祈唯很惊奇,对鬼脸花的好奇顿时加倍。他也伸出手摸了摸鬼脸花,那触感竟然十分柔腻舒服,真是意想不到。
“鬼脸花是传说中的原始魔族留下来的植物,它完全无害,听说有人还把它当蔬菜吃呢。”
他有话还没说,一般的魔族是不会讨厌鬼脸花的,只有心里充满血腥的人才会对它反感。他偷偷瞄了琉玥一眼,虽然他不讨厌这位公主,但他不得不警惕,她是和王子最亲近的人,他有一种感觉,她就像一座不定时爆发的火山……
为了保证这片草地是安全的,他们三人一起清查了这儿。钻石般的月亮发出柔和的光亮,地平线上隐隐约约闪烁着点点星光。月夜下的无垠沼泽竟然别有风致,虽然依旧是重重黑影,却给人一种身处夜间神秘森林的感觉。身旁鬼脸花的面孔在月夜下不再那么可怖,苍白的肤色不再那么不自然,反而有几丝俊俏。
负责守夜的空祈唯呆呆地望着天空,那遥不可及的透明苍穹似乎有另一个国度。一些听不见的心声传入他脑海中,欢喜、悲愤、淡泊、孤独、哀怨……似真似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这些声波给拆散了。
这些声音他已经好久没听过了,这是曾经出现在他笛声中的声音!想不到在这风波初定的夜晚他再次听到了这声音。这种心声的传递十分类似他小时候和双胞胎哥哥空祈曜心灵相通时那样,不同的是,他不知这些心声是谁传来的,而且不只一人。
他询问过别人,可谁也没听过这些声音。“说不定这是你特有的能力。”幼年好友霄君咧着嘴,露出两颗白白尖尖的虎牙。“我听一个老头儿说过,原始魔族可以看穿人心,接收别人的心声。你呀,说不定返祖了!”
左手臂传来一股奇怪的搔痒,他挽起左袖,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地显露出一个黑色羽毛印记,一个声音传入了脑海。
“孩子,你在想什么?”
是幽灵孔雀的声音。这个幽灵依附在他身上已经二十二年了。这二十二年来,它几乎默不作声,空祈唯差点忘了它的存在。
“你怎么出来了?”空祈唯其实是想问:为什么平时我叫你,你和哑巴一样?
孔雀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魔堡是圣地,我这种黑暗的存在怎么可以随便显灵。”
空祈唯嗤笑,“圣地?”
“这下好了,你终于离开魔堡了,那个地方憋得我慌。”
“先声明一下,你在关键时刻最好,不,是决不能出现,不然我把你赶出去。”他可不希望有人看见他“自言自语”,当初这只幽灵死皮赖脸要他带它走,他竟一时心软了。想想,他不清楚幽灵的底细,放了一只杀人无数的幽灵出来……当初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糊涂?
二十二年前,他一百岁生日的时候……这只幽灵是他得到的礼物。
当时是暗历314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