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堡幽》艾木人

3、3、百年诞辰——回忆篇

　　魔后游汐生下一对双胞胎后就抛夫弃子，离开魔堡去了。
　　有人说她看上别的男人了；有人说她受不了魔王的朝三暮四；有人说她得了怪病，不愿意魔王看见她丑陋的模样……总而言之，双胞胎王子空祈曜、空祈唯的母后不在身边。
　　暗历3058年，双胞胎14岁，魔王娶了一个美丽的魅魔女为妃，名叫幻缈。不过这幻妃子已经怀了一个拖油瓶，魔王把大着肚子的她从雾香谷接到魔王殿，生下一个女婴，取名空祈琉玥。
　　暗历3060年，大王子空祈辉说要追寻梦想云云，放弃王子身份云游四海去了。
　　暗历3064年，魔堡与雾香谷关系紧张，贵族们对幻缈母女颇为不满，20岁的空祈唯王子自告奋勇陪妹妹琉玥到民间避难。
　　暗历3144年，100岁的空祈唯与86岁的空祈琉玥被接回魔王殿，魔王为双胞胎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故事就此开始——

　　双胞胎王子的生日。酒香与欢声笑语弥漫在魔王殿。
　　碧空无限，晴风推云。
　　花园的一个偏僻角落，一个男孩坐在茂密的灌木从里，像害怕被抓住的小动物。他的衣着十分华丽，妖艳的血红，媲美超级萝莉、疑似裙子的礼服——即使是远远一看也绝不会把他当成小偷，但很可能会把他当成哪家的小公主。

　　空祈唯呆呆地坐着，任凭灌木叶子落了他一身。即使是这偏僻的角落，贵族们和各族皇室制造出来的噪音也无孔不入。并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不喜欢面对那些虚伪的面孔，早在八十年前，他就对这些人失望透顶。
　　“唯殿下去哪了？”
　　“在那儿呢……凭他那点魔力，怎么可能隐藏得住自己？……”

　　花园的小道上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几个贵族年轻子弟出现在空祈唯面前。虽说年轻，他们至少也有两百岁了。凭着高贵的血统，他们生来就是人类模样，而大部分平民要花费长久的岁月才能修炼出人形，即使是人形也可能是长得惨不忍睹（对魔族来说这很正常）。
　　空祈唯眼角扫了他们一眼。不可否认，他们确实很养眼——尽管他们傲慢得让人讨厌。他刚从民间回来，身处他们中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为什么邪恶的东西往往有迷人的外表呢？

　　花园淡香暗发，与烈酒的甜腻截然不同。清风徐来，落英低语，泥土的新鲜气息与几个贵族子弟身上的酒气和胭脂粉气形成了两个世界。领头的绿发大男孩大步走向灌木从中那抹艳红，嘴角翘起邪邪的弧度。
　　“好久不见了，唯殿下。殿下今天是寿星，怎么不出来招呼一下我们呢？”

　　黑如暗夜海波的柔顺长发软软地扭了一下腰，红衣华服男孩转过头来看了看他，漆黑的眼珠仿佛沉睡在纯洁的湖波里。绿发男孩怔了怔，眼前的脸他早已熟悉，但正是因为熟悉才愣了一下。
　　和空祈曜同样的脸，怎么长在他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正想好好欺负一顿的绿发男孩被空祈唯的贴身护卫榈风打发走。“榈风，你这么高贵的身份却要当这个没用的娘娘腔的下人，你也甘心？”
　　“能为殿下服务是我的荣幸。”榈风面无表情。

　　绿发男孩怪笑着走了，空祈唯没想到他会叫自己“娘娘腔”，说他没用他倒不在乎，他的魔力水平和一般的平民差不多，用绿发男孩的话说就是丢魔王的脸，贵族是因为强大才被封为贵族，而拥有皇室血统的空祈唯更应该是人中之龙，正像他的哥哥空祈曜那样——可他偏偏是个异类。
　　站起身，礼服下摆优美地垂下来。空祈唯瞪了一眼身上的血红华服，这礼服至少有15层，里里外外层层叠叠，硬质布料和透明细薄的丝绸交织在一起，丝绸上的花纹宛如天国的温柔乡，更可怕的是这赛血的红色！魔后的衣服也没有这么夸张，他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娘娘腔！
　　郁闷归郁闷，被逼穿上这身行头的可不只他一个。

　　“哥哥！”
　　空祈琉玥远远地人未到声先到，扑入了空祈唯的怀中。她用头摩擦着空祈唯的胸口，几根灰白细小且晶莹的发丝粘在了空祈唯的礼服上。她委屈地“呜”了一声。
　　“怎么啦？”空祈唯温柔地问道。琉玥离开魔王殿的时候才6岁，那段幼年记忆已经模糊，对刚回到魔王殿的她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在民间的八十年，幻妃子竟然不曾去看望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昨天傍晚，幻妃子说有些话要对女儿讲，亲自过来把琉玥带走。空祈唯有点好奇，她们究竟说了什么？
　　“哥哥……”琉玥暗红的眼眸被晶莹的水波淋湿，“我想回家……”
　　回家？难道这个他们出生的地方不是他们的家么？

　　魔王殿主殿，宴会即将开始，魔王随意地坐在一张长椅上，接受着殷勤的劝酒。纯黑的华丽长袍包裹着他高大健壮的身材，不算出色的五官组合在同一张脸上竟散发着王者特有的魅惑——他的笑容如此亲切，男女通杀，看，围着他的魔女们竭力装出矜持的模样，可她们那不断前进的脚步，伸向前的手，这架势简直就是豺狼虎豹。而俊美的魔男们毫不介意别人骂他们恶心娘娘腔，在魔王面前使出全身媚功。

　　不过这场面也并非魔王一人的魅力所致。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红衣华服的男孩。男孩有一头黑色短发，半闭的眼皮，被长长的睫毛半遮掩的暗色瞳仁里似乎高傲地看不进任何东西。他慵懒地半躺在长椅上，外层血红的衣袍有些凌乱地敞开，但里面的许多层血红依然层层叠叠地牢牢覆盖住他青春逼人的诱人身体。
　　一个双眼迷离的少女伸出雪白的手正欲碰触，指尖碰到血红布料的同时一阵几乎细不可闻的“呼”声拂过，少女的手瞬间成了枯萎的干柴！
　　“啊！”

　　许多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少女，少女忍痛地抱着受伤的右手，“曜殿下……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呢？难道……你真的已经有心上人了？”
　　一个绿发男孩走过来抱走了呆呆掉泪的少女，恶狠狠地瞪了空祈曜一眼，而躺在长椅上的空祈曜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四周的欢笑依然，绿发男孩阴沉着脸抱着少女走出主殿，正好遇上往主殿走来的空祈唯等人。这男孩正是花园里空祈唯见到的那个。绿发男孩默不作声地走过他身旁，擦身而过时，空祈唯清晰地感受到一道饱含仇恨的目光。
　　魔族有对王者的崇拜与迷恋，也有对王者的畏惧与仇恨。

　　“唯殿下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去民间呢？把自己弄得像平民一样……这不是把王位往曜殿下身上推吗？”一位少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步走入主殿的空祈唯，一边用扇子遮住半边脸，一边对旁边的妇人咬耳朵。
　　“这有什么奇怪的？辉殿下不是放弃继承王位了吗？这些王子啊，别人想要的东西他们偏不要……”
　　“不过，虽然力量弱了点，样貌却不输给曜殿下呢……”
　　“……”
　　空祈唯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走入主殿，无视周围赤裸裸的目光。拉着他的手的琉玥皱了皱眉。
　　第一眼就看到了众星拱月的魔王和空祈曜。犹豫了下，坐到了一个偏僻些的角落。
　　空气仿佛被调皮的小精灵充入了无数小光点，整个主殿明亮得过分。这个角落并不因为少人而黯淡，此刻空祈唯一身热情的血红礼服招来了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他的礼服和空祈曜的是同一款的，俩人长相又非常相似，既然空祈曜受欢迎，他就没理由不引人注目。许多贵族第一次见到这位自民间返回皇室的王子，更多了一份好奇心。

　　“真的长得和曜殿下一模一样呢！”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
　　“他的头发比曜殿下长……”几个魔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以貌取人！”
　　空祈唯这下可以肯定，他的双胞胎哥哥空祈曜迷倒了不知多少魔女，惹来无数男人的嫉妒。在民间时他和琉玥都易了容，回到魔王殿后才恢复本来面目，昨天晚上他揽镜自照，镜子里的脸虽然好看，但比这张脸更好看的大有“脸”在，怎么他们就那么迷恋曜？

　　“这么久没见这张脸，真是有点陌生了。”
　　他看着空祈曜，想起昨晚照镜子时窗外的风动声。

　　“这身衣服真适合你。”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空祈唯惊了一下，一个蓝皮肤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琉玥也抬起头，警惕起来，这男人的气势若隐若现，力量深不可测！榈风认得此人，有点惊讶地看了看空祈唯，不知道他会怎样应付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苍王陛下？”

　　“不错，小唯的记忆很好，还记得本王。”
　　空祈唯有些手足无措，他14岁的时候，也是在魔王殿里见过苍王。八十多年前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他只记得自己有一个想法：“苍王是个坏人！”
　　见苍王还站着，他突然醒悟，“请坐吧！”

　　苍王慢慢慢慢地坐在了对面，两双鹰眼始终不离空祈唯的脸。空祈唯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但正是这对视使空祈唯重新认识了苍王。
　　苍王的五官异常精致漂亮，特别是一双眼睛锐利中带着浓浓的媚气，两颗蓝绿色的瞳仁像会发光的湖底夜明珠，薄薄的唇上荡漾着神秘的微笑。他的皮肤非常娇嫩，身上还散发着树木和鸟的香味。可惜他的皮肤是淡蓝色的，对某些人来说——比如空祈唯——他美丽，却不诱人。
　　“陛下也是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吧？多谢您了。”

　　“你真的要谢我？”苍王一只手托住下巴，一只手横放在桌上，尖尖的指甲，利如雄鹰的爪子。他是魔鹰修炼成的妖魔，却狡猾如狐狸。“八十年前，我和小曜说了几句话，之后听说你们吵架了，是吗？”漫不经心的问话，试图勾起什么回忆。
　　“什么？”
　　空祈唯的心里猛地一颤，“你对他说了什么？”
　　“说一些你们家族的事情。”苍王眨了一下眼睛，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的视线飘向远处，空祈唯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是魔王和空祈曜。“为什么不坐到他们身边去呢？你一定很想坐过去的，是吧？”低缓的声音像在催眠一样，空祈唯突然觉得嘴里苦涩。“你是在自卑吧？因为你的力量很弱。可是这也不能怪你。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