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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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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的,他刚才还为嫦娥担心而紧绷的神经渐渐的松弛了,如果她真的活了几万年,那么她的身份就绝不只是帝喾之女那么简单。
从第一眼见到,他便觉得她是特别的,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像是等待已久的至爱,又像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以前,他一心奢求能得仙子青睐。如今,他才觉得自己实在狭隘。
比起她的大义,他的一己之私太过丑陋难堪。
“其实,你也不必问我,我确实不知道她实际的来历……”玉鼎真人说,“我只是当年听你师祖提起过,她之前便是神,后来转投为帝喾的女儿,至于本尊……”他看杨戬的脸色苍白,想了想道,“昆仑孕育出的神太多了,或许与你师祖、你舅舅、你母亲他们一样,都是那时候便得道的吧。”
杨戬微微颔首,“多谢师傅相告。”
玉鼎真人观他神色不对,“你别太担心了,她怎么说也活了这么久,沧海桑田看了不知几个轮回,到现在都没有碰上什么灭世之灾,等新天条出了,就更不会有这等风险,再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能帮她救世吗?救世之功落在你身上便不会应她的劫。”
杨戬眼睛一亮,“师父是说真的?”不等玉鼎真人应答,又自言自语,“不,我一定不会让这灭世之灾出现,这样她便不会……”想到这里,“多谢师父提点!”
玉鼎真人见他仿佛又活过来了,笑眯眯的点头,“你想开了就好。”又叮嘱他,“此事你切不可声张,你师祖当年不许我们再提,你可记好了。”
“是!”杨戬自然不会往外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将所有灭世的可能扼杀,不给任何人灭世的机会,包括那个混元真灵。
说起混元真灵,它一直被关在欲界的无间地狱之中,而嫦娥便要接管欲界!思及至此,杨戬不敢多留,与玉鼎真人匆匆道别,飞上天去找嫦娥,希望来得及阻止她。
而此时的嫦娥却早已接了任命,正站在欲界四重天,神思莫名。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欲界了,上次来还是三千年前,那个人被关在此处。
“你终于来了!”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等你,可等得太久了……”
嫦娥沉默不应,又听那声音忽远忽近,一会儿在天边,一会儿在耳畔。
“你还是之前的样子……冷血!无情!恶毒!你可真是蛇蝎心肠!”那声音渐渐扭曲了,变得歇斯底里。
嫦娥眨了下眼,面色不变,依旧未曾开口。
却听那声音骤然在她耳畔响起,“怎样?看到瑶姬被太阳烧死,很不好受吧?哈哈哈哈哈……”
嫦娥蹙了眉,控制住自己百转玲珑的心思,此处是欲界,但凡情绪波动,都会被欲界捕捉,然后放大千倍万倍。在这里,可以看到自己的欲望。如果没有欲望,也可以通过诱导制造短暂的欲望。所以,心神一丝都不可动。
“但是,瑶姬哪里就无辜了?那是她应得的下场!不!被她一手看大的侄儿们晒死,她死得可太轻松了,不过那只是开始……”声音又忽的远了,“她不是一向高高在上,对我嗤之以鼻吗?最后死在自己最鄙夷的情爱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嫦娥朝着遥远的地方瞥了一眼,牙齿在嘴里咬紧了,面上却不露分毫,她闭了眼。
那声音又猛的蹿到她面前,“还有王母!”说起这个名字,那声音又有些恶狠狠,“那个跟你一起骗我的老妖婆!利欲熏心!贪婪虚假!”它从她的左耳畔跳到右耳畔,“可就像她这般棒打了几对儿鸳鸯的丑妖婆,也想借此机会体验一番人间的情爱呢……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讽不讽刺啊?哈哈哈哈哈……”
“看来,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嫦娥道,“你不是向来不屑于用阴险手段的吗?可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满心算计。”她冷笑,“你终于,是变得聪明了些……”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寒凉。
嫦娥睁开眼,不再逃避,反而仔细打量着,欲界变得跟上次见到时不一样了,更汹涌,更压抑,也……更强大了。
如果把欲界比作一个不断吞噬的饕餮,之前被吸取的欲望不过是涓涓细水,如今却是滚滚奔流。
怎么会这样?
嫦娥微眯了眼,须臾,只听她嗤笑一声,“变成自己厌恶的模样,这感觉如何?”
“你闭嘴!”那声音充满了焦躁和苦恼,“我这都是被你逼的!”
“可是……”嫦娥不以为意,“你又能将我怎么样呢?”她伸出纤纤细手,那指尖莹白剔透,胜过无瑕美玉,幽幽道了一句:“碧海青天明月心,生而绝爱更无情。”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可你还是来了,我若要永远困于此处,也定不会放过你!”那声音幽幽,缠绕住她的手指,“永远……永远……”
嫦娥皱眉,收回自己的手,她像是不屑,也可能觉得无趣的很,失去了与那个声音对话的兴致,施施然离去。
所以,她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在长久的寂默后,喃喃自语,“我只是很想你,你都没有来看过我……”艰涩而委屈。
……
广寒宫外。
杨戬自然没有来得及制止嫦娥接任欲界,他从玉帝那里出来以后便等在月宫,在等的时候还看了看那畏畏缩缩的玉树精。
“你在月宫多久了?”他问,“是现在才聚灵的吗?”
玉树哆哆嗦嗦的摇头晃脑,不知回答了他什么。
“原来你一直在这儿啊?”杨戬倒像是听懂了,“也对,月亮是眼睛,睫毛自然是长在眼睛上的。”
玉树对他抚上来的手有些畏惧,颤抖着要把自己的叶片从他手里救出来。
杨戬见它这般害怕,温言安抚道:“放心,上次是不小心才把你打碎……的……”
却见玉树已经抖成了一团,叶子哗啦啦的颤动,感觉下一瞬便要被甩下来了。
“我就是摸摸你的叶子,不会伤你的。”杨戬见它这般模样,颇有些可惜的将手收回来,“对不起,我上次心情不好,才失手……以后不会这样对你了。”
也不知玉树是不是被他反复提及被打碎一事而崩溃,抖着抖着便没了动静。
“你别再吓唬它了。”嫦娥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杨戬回过身来,却见她脸色冷若冰霜。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玉帝难为你了?”
说起玉帝,嫦娥蹙着眉,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玉帝会让她重新进入虚迷幻境观她道心,为什么会让她掌管欲界。若她今日不曾去欲界看过,根本不知道欲界会变成那般糟糕的境地。来自两界的汹涌欲望正向着欲界奔袭,再不加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她正沉思,却感觉被人盯着,抬头就见杨戬担忧的目光,想起他的问话,摇了摇头,“不曾。”
“那为何脸色如此苍白?”杨戬还未见她这般冷漠过,甚至整个月宫都冷了许多。
嫦娥显然此时不愿再做回应,她看着杨戬,想到如今山河社稷图在他手中,暗道,玉帝这舅舅当的还真是……就算欲界的无间地狱吞噬了其他两界,只要有山河社稷图在,定能保杨戬无虞。
玉帝这个老谋深算的,将烂摊子丢给她收拾,三千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她想起旧账,便不愿再看见杨戬,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一直在此?”
杨戬张了张嘴,他想说自己是离开之后又回来的,却不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去找了玉鼎真人之后又去找玉帝,然后才回来月宫,索性避而不答,沉默应对。
嫦娥见他低垂着头踌躇,还以为自己出言太过直白,伤了他的面子,可她如今心忧欲界,实在不愿意与他多做纠缠。
“二郎神,想来你如今重掌司法天神,定然有许多要务需处理,我便不多留你了。”
杨戬听了这话一怔,她这是在赶他走了。
“新天条之事确实棘手,如此,杨戬这便告辞了。”他没等到嫦娥的挽留,反而看她点头颔首,一时心中酸涩难耐,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