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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深渊 ...

  •   沐浴球伴随着一层层的泡沫匆匆划过,调了下水温,打开了花洒,“嘶~”孟一弦按了按头上的伤口,刚刚才松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想起今早下了飞机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拥挤的病房里,疼的骂骂咧咧的老孟躺在病床上支支吾吾,正好此时推来了另一床病患,明显有些焦急的医生护士转身要走,只见旁边王阿姨忙拉住医生说了出来“他是喝醉酒,翻栅栏时不小心从栅栏上摔了下来的。”
      “嗯,昨夜送过来的时候拍了片子,应该是腰椎骨折,需要做个手术,家属来一下把钱交一下。”
      “来了。”医生看了一眼刚刚赶到的孟一弦,交代了几句,孟一弦就出去缴费了。
      等孟一弦回来的时候,医生应该已经巡完房离开了。
      “安排什么时候手术?”王阿姨向前一步,拉住孟一弦的手臂问道。
      “应该是今天下午。”孟一弦一边回答,一边将刚刚缴费的单据折好递给王阿姨,“阿姨这个放在你那吧,出院的时候可能还得用。”
      “诶诶,好。”王阿姨接过去还是打开看了一下,注意到了上面的金额,猛地抬头看向孟一弦,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我不用手术,我好了,不疼了!”老孟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嚷嚷道。
      “别动别动,你那是骨折,你以为是扭伤,养一养就好了?”王阿姨按住想要移动的老孟。
      “别想给我开刀!我要走!”虽然说话硬气,但是连翻身都费劲的老孟挣扎了几下,还是动不了,只能在那自言自语。
      孟一弦看老孟根本走不了,皱了皱眉问王阿姨,“阿姨,我爸保险报案了吗?”
      “啊呀,我都吓蒙了,没来得及呢。”王阿姨拍了下大腿,回身找手机。
      “没事,没到二十四小时呢,应该可以。我打吧。”孟一弦拨打着电话,转身出了病房。
      没过一会儿孟一弦回来了,表情不太好,盯着正在喝水的老孟,又看了一眼王阿姨“阿姨,别给他喝水了,他下午手术,得空腹。”
      “哦哦哦,对,小孟,正好你在这,你盯一会,阿姨回家取点东西。”
      “好,阿姨,你去吧。你昨天一宿没睡,到家了先休息会儿,离下午手术还有几个小时呢,不用着急。”
      “唉。”王阿姨走过去盯着老孟的脸,又拍了拍老孟的手“我一会儿就回来啊”
      把王阿姨送到病房门口,孟一弦黑着脸搬着凳子坐在老孟床边说道,“爸,我给你转账让你保险的钱,你没交”
      一听这话老孟梗着脖子回答,“那玩意没用!你看我交了几年了,都没用上!我这体格子……”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口风一转“咋了,我就是没交,老子命硬着呢,该河死的井死不了!”
      “那钱呢,你给我,我给你交医药费。”
      “啥钱?没有钱。”老孟头一扭,不看孟一弦。
      “我说,本来用于交保险的钱,给我。”
      “那是你孝敬老子的,老子拿去打麻将了。”
      话音刚落,孟一弦头脑瞬间发麻,头嗡嗡的疼。“你知不知道,那个保险这次正好可以报,但是因为你没交钱,过期了,没法报销了。”
      “啊呀,报不了报不了呗,你不是都交完钱了,在我这哭什么穷。老子养你这么大,你回报我不是应该的么?”老孟因怕疼不敢动,脖子就梗在那里,无所谓的神态在孟一弦看来更是轻蔑。心脏仿佛被插了一剑,很疼,孟一弦调用了全部的力气才恢复了过来,她看了过去,清楚的明白刺痛她的不只是他态度的心安理得,还有他言语中的的冰冷无情。
      理智失控,她没法在压抑自己,即便他是个老人也是个病人,“我是你养大的?我是我妈养大的!”
      老孟闻言眼神一变,恶狠狠的转过头看向孟一弦,喘着粗气看看四周,要找东西打她,顺手拿过隔壁床位桌子上放的饭盒向孟一弦脑袋猛地扣去,“小比崽子,再说一遍,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老子打不死你!”
      是被戳破后的面上无光,是赤裸裸的刺痛真相,让他一下子就急了,居然忘了病痛,挣扎着起来要打死孟一弦。
      虽然饭盒不重,但老孟练过武而且气性极大,一瞬间,血顺着孟一弦的鬓角流了下来。
      “啊呀,你这是干啥呢!”隔壁床的看护大姐,马上冲过来,抢过老孟手里的饭盒。“这老头,脾气真爆。”
      孟一弦站起来,从大姐手里接过饭盒,“不好意思大姐,我给你洗洗。”
      “没事没事,啊呀,你可快点擦擦吧,你流血了。”
      “没事儿,习惯了”孟一弦用食指刮掉血迹,苦笑了一下“我去洗洗一会儿给你拿回来。”
      出了病房,没走几步,她就找到了公共盥洗室,抬头看见了镜子里是自己,苍白憔悴,是记忆里面熟悉的感觉。

      那年那天雨很大,她在即将高考前的一周得知,妈妈住院了,积劳成疾,病得很重。
      记忆里爸爸的形象很不完整,没有陪伴,没有宠爱,多数的时间是争吵,是棍棒教育,是酗酒,以及不省人事时还在一遍一遍询问的话--我为什么不是男孩子。当然更多的是他不在家,日日夜夜,麻将才是他的最爱。虽然都说麻将看牌技有输有赢,但是奈何玩的太大,牌技也没有很,好所以输的也多,渐渐的欠了好多债。
      一般这时候爸爸会老老实实回家,一边用力的扇着自己脸,一边苦苦哀求说是肯定戒赌,没有下次。重复了太多次了,次数多的连小小的孟一弦都能猜出他下一句信誓旦旦的话,可事实是,每次妈妈都会哭着和他抱在一起,心里还在期待着以后会变好。真的会变好么?每一次孟一弦都在想,妈妈为什么还要相信呢?
      赌债像是重重的山,一次次压在妈妈瘦弱的肩膀,为了还债,努力工作,最终还是累倒了,小病熬成了恶疾,因为没有钱,最后没能抢救过来。
      所以,在幼小的她的心里,是妈妈辛辛苦苦的将她养大,妈妈那么美好,善良,病床上的妈妈脸色苍白,即便再难受,也没有怪过爸爸一句,还对孟一弦说,怎么说那也是她的爸爸。
      可是,她怎么能不恨?!她好恨,恨那个人,让她失去了妈妈。为什么明明是他的债却要妈妈来还,为什么他还可以再婚享受美好生活,而操劳一辈子的妈妈就这样走了。
      眼泪不经意的落了下来,可是她答应过妈妈,要做个大人,要照顾好爸爸。
      自从妈妈走后,老孟更加的无所顾忌,别人都说他是难受,没办法,可孟一弦不理解,为什么他可以借着理由肆意潇洒,毫不悔恨呢……
      自那以后,不,而是一如既往的,老孟拿不出生活费。好在孟一弦学习很好,虽然经历了大事,依然考上了大学,之后的每一年都能拿到奖学金,再加上兼职零零散散的也攒了一些,总算是顺利的毕了业。
      每一年也按照妈妈的遗愿给老孟一笔钱交保险,这是妈妈生前一直在交的,虽然十万个不情愿,但她不想让妈妈失望。
      可谁知,他居然拿这钱去赌!
      孟一弦深吸一口气,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老孟这一摔,摔进去了自己的所有积蓄。
      “活着好累啊……”孟一弦有些站不稳,蹲了一会儿,大口的喘着气,慢慢的双手支着池子的边缘,站了起来。
      她看了看病房的方向,脆弱无助来的很急,可现实逼着人成熟刻不容缓。妹妹常说自己得大胆点,勇敢点。可是,人与人不一样,这就是现实,她的人生根本没有给她勇敢的底气。以自己深陷深渊,何必拉人共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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