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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永恒自我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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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垭絮絮叨叨地讲了那五关的故事,共同点倒是有,那就是没有一个和常谅讲的相同。
项述终于在表上的倒计时被耗到三位数时打断了他:“你刚刚说最后一关,常谅是怎么把奖励让给你的?”
“当时我们在一个迷宫里,两个那种——像古代屏风上的武神在追杀,你知道吧?”朱垭拖拉着声音,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炫耀的意味,“迷宫很窄,两边都是画,如果碰倒就会引来那些人的注意……”
武士刀挥过头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朱垭想起来那位被捅死的裁判,他原本觉得这样的npc是不会死的,直到对方躺倒在他面前,而常谅在远处呼喊出口的方向。
“她实在太能打了我去……智力通关也行,强行破解也行,简直跟开了外挂一样。”
是啊,太熟练了。项述再次复盘了一番常谅的故事和朱垭的回忆。关卡不一样,再加上她那离奇的熟悉度,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在之前就进入过游戏。
项述全身一僵,这一猜测竟如此恰好地把所有的疑点都串在了一起。
常谅讲的睡前故事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是她自己,第一次进入游戏时什么都不懂。而在她出来后,也就是十一年前,又一次进入了游戏,带着第一次的经验,和朱垭挺到了最后一关……然后出来,疯了。
为什么会有两次?她想要什么?
项述只感到脊背发凉,曾经的睡前故事里,小女孩已经永生不死,却在第二次进入游戏后死亡。难道第二次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而且游戏看上去是随机抽取玩家的,难道常谅真的掌握了进入的方法?
朱垭沉默了几秒钟:“最后的岔路口,只有一条路能够出去,我们已经推出来是哪个了,结果常谅突然去了另一条路,然后那里就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自己出来……她为什么要让给我呀——”
项述握着话筒,从这话中听不出真假成分的多少。进入游戏就能获得永生的传言是在朱垭之后才开始四处生长的,也就是说,朱垭在游戏的过程中,根本就不知道最后的“奖励”究竟是什么,更不可能知道游戏究竟能有几个胜者。他没有理由去和常谅抢夺“奖励”,甚至为此杀了她然后隐瞒所有人。除非……
“裁判,你记得裁判长什么样吗?”项述急忙问道。
“哦——”朱垭想了想,“头发有点长,一脸得了绝症明天就要死了的感觉……但他,没啥特别的,就是个机器人,上来说您好欢迎您,通关说您好恭喜您,摔倒了说欸您小心——我还以为他是游戏自带的东西,不会死呢,谁知道他被怪物一刀下去就嗝屁了!”
“他像个机器人?”
“嗯!”朱垭回答得铁定。
项述疑惑地嗯了声,民宿亮度不足的顶灯让他的脸看上去没那么明艳,但比常人更白的皮肤还是格外引人注目。高禄节在翻动一本安全手册,无意间转头看他,奇奇怪怪地愣住了。
被看着的那位还专注在朱垭的话里。项述想到李迟简的尿性,虽然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他会一直引导玩家送死,这样才能尽快结束游戏关卡。可是朱垭那时的裁判有着和李迟简一样的外貌,浮世绘关卡和看上去穿了很多年的旧羽织更印证了那人就是李迟简……只是,现在的李迟简,像一个活过来的npc。
“你的脸怎么会反光?”高禄节在项述后方小小声地发话。
“皮肤好,羡慕?”项述无心关注他的问题,摆了摆手让人候着,迅速截断了和朱垭的对话,打给了任柯。
电话那头嘟嘟声很快就停了,任柯对来人毫不知情。项述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手表和耳机后有着一整个谷研所在监控,只能是忿忿地在心中暗骂,给任柯留下了一个名字:“李迟简。”
她会查这是谁,她会告诉自己李迟简究竟是什么人,项述屏气坐下。李迟简似乎和游戏有着一样长的寿命,但叶参朔却告诉过他,这人在外有着真实的身份。
‘
“吱呀——”
项述恍恍惚惚地抬头,正对着的木门开了,李迟简沉着脸在外面站着。
“让开。”
项述像看到蟑螂一样朝边上闪去,戒备地靠在墙上。
这是一间类似柴火房的地方,李迟简轻蔑地哼哼着,从最里面抽出一盏油灯:“哟,回来了——在外面待得爽吗?”
“……”项述其实挺好奇他为什么对自己出入游戏这么不满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只有叶参朔最值得信任。
现在是黑夜,古村落不大,檐角下阴影掩住了窗户,看不见什么灯火。只有一些拐角处挂着灯笼,还是白的。
有丧事?项述看向四处挂着白色的布匹,踩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莫名觉得难受。有些温度和场景会带来熟悉的感受,地面的软硬程度将他带回某些记忆里,一块砖、一片瓦,都曾经被长久地凝视过,镌刻在脑海中。
这条狭窄的街巷夹在两栋老房子间,石墙上挂着的蛛网几乎要笼到他身上。进了游戏便是深入心底的钝痛,强烈的不适感席卷而来,膝弯处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快要要跪下。
明明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李迟简终于停在了一间低矮的木屋前。
“怎么回事?”叶参朔的声音太及时地响起。静谧中他话音不大,沉沉地像在哄人,项述手一缩避开了他的搀扶。
叶参朔看向李迟简。
“懆,看我干啥?他自己那样的。”李迟简狠狠把油灯放在窗台上,磕出一声表示抗议的脆响,推开门进去了。
项述无端觉得好笑,抬起手,把表横在叶参朔面前,抬眼道:“你的,解开吧。”
“辛苦。”叶参朔眼前一亮,淡笑着扣住他的手腕。对方三指一环正好能握住他小臂最细处,虎口隔着表带细细摩挲,属于一种光天化日之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暧昧。那上面似乎有个小锁,叶参朔抽出了一根金属条,表就松松垮垮地落了下来。
项述心虚地背过脸,一边痛斥这过期多年的关系有死灰复燃的趋势,一边为叶参朔乱搞小动作而震怒。
高中生早恋追人时摸摸小手看看脸是可以原谅的幼稚,但隔了这么多年还玩这一套就是纯粹的骚扰!项述瞪着叶参朔,心想你爹可还没答应复合。
“进来换件衣服,等会被长徒看见了又要骂人了。”
项述拿到古制的孝服之后,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叶参朔的摸摸小手看看脸招待,因为这衣服实在太难穿,就算腰带系死了,领口还是张狂地漏着风,露出里面铁打不动都要把扣子扣到最上方的衬衣。
不伦不类,但很保守。
叶参朔往表盘上敲了敲,项述瞬间听到耳中传来“刺啦”一声。在短暂的电流声后,内耳机和外面接通了——
“不要向其余玩家透露任何谷研所的信息。”肖芒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话,之后便换成了其他人。
还有谁能透露啊?舒富甲都快傻了,李迟简又不是人……难不成说的是自己?项述扭过头:“切。”
叶参朔在一边不大明显地嗯了几声,外面的指示似乎只是说给他听的,项述根本不清楚,只在最后听到:“生命体数量:3。”
“这关是制香师的葬礼,制香师和舒富甲身份混合了,不知道死因……”
项述听完他的讲述,转头看向小屋角落中昏昏欲睡的舒富甲。这里就是一个大通铺,那位球型的玩家缩在最里面,怀抱着一筐草。
“这制香师的长徒叫我们拣出五种草制引子。”叶参朔朝项述歪头。
项述揪出一棵草:“这是烟叶,谁家制香用这个?”
“你怎么知道?”
“少儿植物百科最后一页插图,长得像莴苣,还开花了。你扯破过我的书,记忆深刻而已。”项述把蔫掉的草丢在一边,拍去手上的土道,“你们完全不认识草,随机采的吗??”
“徒弟叫我们闻,这关又闻不到。所以,原计划——把见过的所有植物采集一遍,让他自己挑。”叶参朔若无其事地揪出另一棵长得一样的草并偷偷把它丢掉,“结果被赶回来了。”
项述的嘴角抽了抽:“游戏为此建模这么多种植物也是辛苦。”
“咳咳……”李迟简忽然在后面大咳起来,又毫无掩饰能力地掩饰道,“呛到而已。”
项述:……您和游戏想瞒什么?
“那些草药都叫什么名字?”他晃晃表,为科技的力量而感动:“查形态再辨认更快。”
叶参朔报上了几个名字,指示那头很快给上了形态分析。几人挑挑拣拣,终于凑齐了香引需要的五种草药,而项述盯着地上一堆没用的草们,警觉地用脚勾出了几朵小白花——
漏斗形白花,不规则叶片。
“这是谁采的?”
叶参朔在他身后,低头迎上项述慌张的目光:“我。好看吧?”
“你碰到花了?洗手了吗?刚刚有没有吃……”项述一连串问题急得话都说不清,反手抓住眼前人的衣袖。
“怎么?”
“这是曼陀罗!花香闻久了会——”
“邦!——”舒富甲咕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去。
脆弱的普通人抱着一堆不知名的草睡觉,而带技能的不死玩家采完小花就跑一边不管了,项述这才意识到关心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