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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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今天很冷清，偶尔来俩游客，一听要收门票就走了。
唐无咎把各种配料倒进泡面桶，拎起水壶往里浇，泡面的香味儿一下子散开。
“干什么呢？”大舅拎着袍子冲进来，“斋堂！这儿斋堂！”
“我得吃饭吧。”唐无咎浇热水的动作没停。
“滚屋里吃去！”大舅说，“好容易来一趟能不给我添堵吗？”
唐无咎放下壶，把叉子往桶沿一插。
斋堂不能出现荤腥，但是屋里没有电水壶。
“下午就走。”唐无咎一手端泡面一手拎可乐。
“走哪去走。”大舅跟上来，“明天你过生日。”
拐进一间比保安室小的屋子，唐无咎放下泡面：“是啊，过生日还不让我走？”
“在观里过！”大舅坐到一旁凌乱的小床上。
唐无咎坐下，掀开泡面盖子，回头看了大舅一眼。
大舅每次都能找出各种借口想让他留下，之前好几次他确实没时间。
“好。”唐无咎低头吹了吹泡面。
大舅怀疑地打量他：“这么爽快？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来我这儿躲着。”
“哎。”唐无咎咬着面条笑了，“不理你你天天骂街，理了又怀疑我有别的事儿。”
大舅翻个白眼：“吃吃吃，吃完换衣服上卖香那坐着去。”
“道袍没带。”唐无咎说。
“借一件。”大舅拍拍屁股站起来，“我问问去。”
眼看他走出房门，唐无咎咬断面条回头大声说：“别，我一会儿还有纹身的活儿，借了我也不去。”
大舅在外面骂街。
炎天暑月，窗外景物明晃晃一片。这屋子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得能让唐无咎叫哥的旧电扇。
唐无咎拔开电风扇后面的按钮，让风对着脸吹，顺便吹凉泡面。
他从上海回来后辍了学，跟着大舅在道观里念了四年经，大舅本想培养他当接班人，结果他连最起码的吃素的觉悟都没有。
唐无咎不想念经，更不想在上山当野人，他还是喜欢闹市和人味儿。
人群给他活下去的欲望，看大家都活着，自然地去随波逐流。
食指撬开易拉罐，气泡冲出发出嗤的一声。
一套道袍从门口飞到床上。
“下午有学生过来画画！不换衣服别瞎鸡.吧出去丢人现眼！”大舅在门外喊。
“您文明点儿。”唐无咎喝了口可乐。
——
今天去写生，画室门口停了一排大巴车。
沈独数着班号上了其中一辆，到后排找了个空座坐下，抱着书包打开手机。
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唐无咎一直没回消息。
没看见？
忽然，孙赫扬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带着沈独屁股底下也颠了一下，手机差点儿飞出去。
“哟，跟九哥聊天儿呢？”孙赫扬兴冲冲地问。
沈独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看别人手机，按灭屏幕：“你换个地方坐。”
“没地儿了。”孙赫扬拉开书包掏了兜薯片出来，“哎，你跟九哥到底什么关系？”
“租户。”沈独回答。
“你租他那房子了？那个地段好啊。”孙赫扬说，“有钱啊，我能找你借钱吗？”
沈独忍耐半秒，放弃了社交礼仪：“滚。”
塞上耳机，靠着椅背闭上眼。
歌曲随机播放，吉他扫弦声挡住了孙赫扬的滋哇乱叫。
听着熟悉的前奏，沈独指尖随鼓点轻轻敲着大腿。
这是fade……不，现在是唐无咎。
这是他的歌。
因为没有正式出道，几首原创都是demo。
濒临变声期的烟嗓，稚嫩的沙哑，作词有些中二，但作曲非常好，瑕不掩瑜。
挺好的歌，为什么要走？
沈独闭眼就困了，这个问句不断下沉，随着意识一同沉入梦境。
再次睁眼时，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郊外景色，成排白杨树飞快掠过，车厢静悄悄的。
点开微信。
……还没回。
半个小时后，大巴在一个全是农家院的地方停下，沈独一直以为他们会被安排到宿舍，到了才发现这是个酒店。
四人住一间客房，有空调有电视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保洁服务。
放下行李马上下楼集合，大家因为怕颜料弄脏衣服都穿的全黑套装，一群黑衣人在酒店门口排成方阵，跟□□似的。
“一会儿到地儿！行动都听指挥！”老师扯着嗓子喊，“到集合时候谁给我玩儿失踪！明天自己搁酒店里画三十张速写！”
沈独带着副墨镜。
他打了个哈欠，目光望向远方层叠的青山。
第一站道观不远，大部队晃晃悠悠走了半小时就到了。
古殿肃穆而安详，没有灯，屋外阳光被门槛与瓦沿切割成方形，投射在木灰色的地板上。
一双双旅游鞋打乱了在强光中起舞的浮尘。
休息时间一到，老师学生都跑到两栋屋子的缝隙间躲太阳。
沈独手机没电了，他连走过三个缝，里面全站满了人，并且没有借充电宝的桩子。
他看到对面一个貌似是保安室的小屋子，决定进去问问保安。
沈独顶着灼人的阳光走到保安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他敲了敲门框。
刚要开口说话，一只手从门缝伸出来，扒开门板。
“那群学生什么时候……”屋里的人倏然收声，愣住了。
沈独看着唐无咎的脸，也愣了。
让他更愣的是唐无咎一丝.不.挂的上半身。
身材很好，有肌肉，有纹身，还有……疤？
对视一秒，门板“嘭”地合上，震了沈独一鼻子灰。
“操。”沈独没反应过来，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没过半分钟，门又开了，唐无咎穿了件蓝T恤，站在门口。
“……有租充电宝的吗？”沈独开口。
“没有，屋里有插销”唐无咎说着转回屋里。
在他转身的一瞬，沈独看见他背后衣服上满背的黑色印花，图案主体是一个写实的戴了一手戒指的中指。
沈独眼角狠狠一抽。
“你怎么也在这？”沈独插上充电线。
“来看我大舅，他是这儿的道士。”唐无咎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那。”
沈独坐下，看着唐无咎的背影。
唐无咎起身把电扇调成摇头模式。
沈独脑子里全是他光着膀子的画面。
纹身很狂野，身上这件衣服也很狂野。
人格分裂了还是在这儿挑衅道场庄严呢？
沈独稳定好面部表情，顿了顿说：“怎么不回微信？”
唐无咎愣了一下：“忘了。”
“那你现在回了吧，我真挺好奇的。”沈独说。
唐无咎打开手机看了眼，垂着眼皮，片刻后说了句：“当时觉得没必要。”
“哦......”沈独有点尴尬地扯出个笑，“我还觉得跟你关系不错。”
“忘的差不多了。”唐无咎说。
沈独没追问他为什么走。
离开的原因肯定不是好事，应该是什么重大变故。沈独跟他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你一会儿出门吗？”沈独问。
“你要着急走就把手机放这儿充，随时来拿就行。”唐无咎说。
“我就单纯问你出不出这个屋子。”沈独不是这个意思。
“出。”唐无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考不考虑换个文明点的衣服。”沈独试探着说。
他闻见唐无咎身上的樟脑丸味儿，猜测他应该随便拿了件就穿了。
唐无咎皱眉，低头看了看衣服。
前面是纯蓝的，后面好像有图案。
上山就带了一件上衣，洗了还没干，刚才情况紧急他只好从柜子里随便抽了一件。
这是十七八那会儿买大了的衣服，现在穿正好，大舅没扔。
唐无咎拽着衣摆想脱，抬头看了沈独一眼。
“好我不看你。”沈独背过身去。
唐无咎一扬手脱了，把衣服翻个面，看见图案没忍住：“操。”
沈独背对着他笑了一声。
唐无咎把衣服叠好塞回原处，翻两下柜子。
没上衣了，柜子里还剩几件裤子。
“要不我走，你继续光着。”沈独说。
唐无咎拿起上次大舅丢给他的道袍套上，拢了拢宽大的领口：“没说不让你看。”
听他这么说，沈独坦然地转回来。唐无咎没光着，穿衣服了，道袍。
他这气质穿道袍跟偷来的似的......
“你也是道士？”沈独问。
唐无咎重新坐下：“以前是。”
“被逐出师门了？”沈独挑眉。
“嗯，打僵尸打输了。”唐无咎点头。
沈独笑起来。
唐无咎整个人的感觉和幽默不沾边，面无表情地瞎说八道一句跟挑衅似的。
唐无咎拿起平板开始画什么东西，好像是纹身设计图。
两人安静下来，背景音是门外学生的笑闹声。
沈独不想浪费电，没玩手机，百无聊赖地给充电线打结。
十几分钟过去，屏幕亮了，群里说到道观门口集合。
“走了啊。”沈独站起来。
唐无咎带着耳机，没反应。
沈独一只脚跨出门槛，犹豫一下转过身，觉得唐无咎应该是没听见，伸出手刚要拍他肩膀。
“嗯。”唐无咎头也不抬地应一声。
反射弧长火星上去了。
沈独挺没劲地把手揣进兜，转头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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