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绽放》钟卿也

80、下去

　　“我这一辈子，有很多罪。你问我什么罪，但是我想不出来。”
　　“我极力保护的家，不是我的家。我以为我很幸福，我长大了，不能再欺骗自己。”
　　“我想保护的，还是被卖了。”
　　“这里不值得留恋，我听到路边很多人在哀嚎，我觉得我有义务帮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我找到了，死了。”
　　“我进了兴技局。”
　　“同事竟然评价我很好？哈哈哈，竟然有一丝开心。”
　　“第一年，我被评选为’最佳员工’，我怀疑他们脑子不好使。”
　　“……”

　　谷南每天都会对着出租房里的镜子说话，每天都不重样。他出了门，就会换上一副友好的人皮，在家才会展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孔。

　　很难想象，这么多年，兴技局的一把手就是这样度过每一天的，而风靡几年的大型游戏也是在阴暗的心理下创作而成。

　　付闻溪在那一瞬间差点PDST。

　　仲知清没找到第二台可以使用的电脑，所以四个人都在看一个屏幕。

　　“看不下去就休息一会儿。”仲知清想把人支走，“毁灭就毁灭吧，亡命鸳鸯也不错。”

　　吴会桐和郑沅用惊恐的眼神看过去，满脸都是抗拒。

　　仲知清叹了口气，“开玩笑呢，给你们老大解解压。你们老大不看，我还可以看，你们也可以看。调情懂不懂？两个小木鱼脑袋。”

　　吴会桐和郑沅：“……”

　　视频里的内容很快就放完了，最大的观后感就是短短时间内实现了对一个人的一无所知到了解其平生所有的历程。

　　付闻溪搞不明白破土9号说得防护是什么，她又该怎么帮。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渴望此时能有一个确切的方向。

　　“找到能触动谷南的东西。”仲知清突然提议，她不像是猜测，然而，也这么做了。她把屏幕正对着自己，进度条拖到最前面，“答案就在里面，可能是任何一个，然后我们发给9号，让他去试错。”

　　试错的机会并不多，如果次数频繁，这层防护可能会更加牢固，设计者也会提高警惕心。

　　“我们先做一轮的排查，找出可能性最大的。”她继续道。

　　这幅画面似曾相识，郑沅拍着脑袋说：“谷南者玩意儿是不是近视眼？见不得老娘一双火眼精睛啊！”说完，她瞪圆了眼睛，认命地观察起来。

　　付闻溪安慰道：“到安全屋给你安排体检，我再给你研究怎么安上激光眼。”

　　吴会桐顺势泼凉水，“最靓的仔从此诞生。”

　　“滚蛋！”郑沅打不了付闻溪，就拿吴会桐出气了。她一下拍上吴会桐的小臂，巴掌印立竿见影。

　　吴会桐还没来得及叫痛，仲知清就有了发现。

　　“视频里反复提到了一个人，但是没有名字，也没有出现任何身影。”她狐疑道：“谷南家有几口人？”

　　谷南的信息少的可怜，他们现在能知道，都是因为这些视频。

　　吴会桐说：“老王跟我提过一嘴，那时候他无聊的时候推测过，应该是三口人，但是有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但是，那个人的踪迹，也是推测，没有实据。”

　　这么一说，付闻溪立刻就有了印象。

　　谷南留下的那些话里，也在暗含着那个人。

　　那名字是什么？

　　他们现在这样，无疑是大海捞针。

　　片刻间，付闻溪和仲知清都陷入了记忆的检索，只留下吴会桐喊痛的五官和卖老的郑沅。

　　“清姐，我想到一个。”付闻溪惊坐起来，激动道：“那个小女孩儿！”

　　吴会桐见缝插针问道：“小葵花？”

　　“你还是安静地当一个美男子吧。”付闻溪无情地打击道：“我相信没有一个侦探姓吴。”她转向仲知清，似乎在邀功，“清姐，应该是秦南。”

　　仲知清按着付闻溪的肩头，“不要带姓歧视，攻击名字就行了。对了，先发给9号。”

　　吴会桐：“？”

　　玩笑话点到为止，付闻溪当着几个人的面给破土9号的游戏账号发了私信。就两个字，多余的标点都没有。

　　所有人吸着一口气，心里的秒钟在转动。

　　“我们赢了！”破土9号如释重负般呼喊了一声，“我赢了谷南的程序！这比看裙装更有成就感！”

　　所有人：“……”

　　特别是吴会桐，脸都黑了。

　　郑沅在吴会桐伸手前拦住了，并且还拉走了。

　　“谷南呢？”付闻溪追问。

　　“他想用自己的程序把我吃掉，可他没有防御屏障了。后来，我还感受到一股力量，好像是在捕捉我，但是被我攻破了。”破土9号分析道：“谷南？按照人体结构，他会疯，或者严重点，脑死亡。”

　　什么意思，已经非常明确。

　　破土9号本身的缺陷也暴露了。

　　“9号，你想自由吗？”付闻溪冷不丁地问道：“或者说，你想过自由是什么吗？”

　　她承认自己有些大胆，但是连这样的尝试都不敢，她就不是付闻溪了。

　　仲知清都没忍住变了脸色，但是不夸张，瞬间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情。

　　谁料，破土9号说：“你们可以再把我锁上，我自己的能力，还不能运用自如。自由的渴望，我会有，但是没有限制的岁月，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眺望远方，似乎是在赏雪，又说：“强大文明之下，是人类的自我约束。”

　　付闻溪喜出望外，不是因为破土9号的理智，是所谓真正的智能。之前机器时代带来的灾难，和这一次完全区别开来。

　　他们在进步。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立马就表演一个感激涕零。

　　“付队，收一收。”仲知清看得想笑，可是在外面总归要给点面子，“这下是真的要回安全屋了。”

　　脚下踩得都是雪水和泥沙的混杂物，一降温就会立马冻住。闹到现在，终于可以歇着了。轻松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安全屋的那些人。

　　三级卫警员早就在天空附近等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吴会桐和郑沅先和卫警员进去了。因为，天空和小天堂有连线，仲知清打算先把破土9号的锁重新挂上，以防破土9号临时改主意。

　　锁跟之前的稍不一样，改了算法，就是怕破土9号刻意记住。

　　上锁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而且安全门就在天空旁边，就算两人散步走过去，都不用着急。

　　安全门里有一条固定的通道通往地下，速度就跟正常的电梯差不多。她们看着安全门严丝合缝地关上，才放心按了下行的按钮。

　　“清姐，这一趟下去，离彩虹就更远了。”付闻溪背倚在墙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整个身心放松了很多，该有的遗憾也渐渐浮出心海。

　　仲知清用“吻”告诉付闻溪，这辈子不会有遗憾。

　　付闻溪招架不住仲知清的温柔索取，身体想要下坠之时，被仲知清一把抱住。然后，这个吻，更加的深。

　　直到“叮”的提示音，两人才分开。

　　仲知清看着红到耳根的付闻溪，得意道：“我和你就是一道彩虹。物理现象哪有我们真人好看。另外附加一句，付队的腰，真细。”

　　“真是两副嘴脸。”付闻溪小声嗔怪道。

　　本以为一下来两人就可以休息会儿，但是看到谢沾思焦急地跟吴会桐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直觉告诉她们，泡汤了。

　　“老大！”谢沾思一看到付闻溪，就排开所有人，“老大，找到了吴乘岁和钱天锦的踪迹，边队的人先过去了一波，老王随行。”

　　付闻溪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谢沾思：“我们刚下来后不久，二级卫警局队长通知的。说是不好打扰你，就先通知我们了。”

　　“知道哪个方向吗？”仲知清问。

　　她们都是刚下来，这里的布局跟上面完全变样，没有认识路的，说什么都白瞎。

　　话说回来，她们还没好好看一眼崭新的秽土之城。

　　谢沾思说：“有，他们给了我实时定位，就是在等你们。”

　　付闻溪当即就让孔祥给自己调了一辆没有限制的车过来，上面正好能把黑鹰的人都带上。出发之前，仲知清让司机下车，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对此，也没人异议。

　　付闻溪坐在副驾驶足足看了仲知清好几分钟，怎么看怎么喜欢。正是在即，再多的喜欢，她都悄悄地放在眼里。

　　谢沾思在车上说了大致的情况，总之不容乐观。

　　那一批是谷南亲自培养的人，他没有想方设法让人造人进入安全屋，而是有现成的真人可以制造混乱。

　　没人猜到谷南到底图什么。

　　那些人脑子里，没有正常的三观，只知道完成谷南交代的任务。

　　吴乘岁和钱天锦是最先发现的，紧随其后的是边策。那一次的碰面，使得双方达成了合作。吴乘岁和钱天锦作为主要调查人员，卫警局的人作为辅助。

　　可是，打到敌人内部并不容易，第一个难题就是和切断了外部的联系。吴乘岁和钱天锦为了不引起怀疑，扔了所有的通讯设备。他们也为了不被发现，直接用刀将自己手腕的光触屏给剜了出来。

　　谢沾思把拿到的图片给一车的人看，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血淋淋的芯片上还带着碎肉。当初光触屏的植入，就是一场手术。它需要专业人士的协助，达到和人神经的契合，以及最终的连接成功。

　　付闻溪的拳头不禁攥紧，还低语骂了一句脏话。

　　车上的气压顿时骤降，而安全屋的温度虽然一直保持在人体最佳的温感，但是流通性并不强，以至于呼吸到的空气都带有一种愤懑。

　　动乱之前的那顿团圆饭还历历在目，现在却掺杂着鲜红色的血。

　　定位在安全屋的边界，那里还有很多半成品建筑。因为这几天不安分，很多地方都已经停工，包括这里。

　　付闻溪率先下了车，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分开行动，吴会桐你和郑沅一组，沾思跟着我和清姐。”

　　刚安排好，远处的一栋空楼便发生一声惨叫。

　　“一起去看！”付闻溪临时改变计划。

　　等他们赶过去，楼上正好扔下了一条人腿，因为自由落体，血肉直接绽开。紧接着，一场混乱的枪声和火星便迸发出来。

　　“先救人！”
　　“分散火力！”
　　“散开！”

　　付闻溪看到溅在鞋面的血点，有些难以置信。刹那间，她抬头看了眼楼上排排而上的窗户，然后选择最近的楼梯跨步而上。

　　“清姐，把这个定位发给欧阳。”她说。

　　空气中只留了一道残影。

　　其余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能做到的就是尽快跟上。

　　仲知清皱着眉，迅速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外套盖在上面。行云流水地办完这一切，她也毫不犹豫地上了楼。

　　事实上，她不仅发了定位，还做了标注。

　　【钱老板的腿，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