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捕鱼记》雀食蟀

16、吾亭(八)

　　兰淙从人群中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那是昨天在客栈中柜台前点菜的老爷和小姐，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位丫鬟和一个牵着马的小厮。

　　四个人从街上的西边而来，一边走那位老爷还跟身旁的小姐在谈论些什么，稍微走近些时，兰淙就听见那老爷装扮的人说道：“此次参加高老爷的品酒大会，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咱们酒庄私藏多年的美酒跟墨台一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待我回了家，定要将自家配方加以改进，明年再来参加大会。“

　　老爷旁边的小姐却道：“这品酒大会明年能不能办都难说呢。”

　　老爷露出诧异的表情，只听小姐又说道：“爹爹，你没听说么，墨台酒的配方传男不传女，高老爷只生了一位公子。如今高老爷年事已高，已无心力再料理酒庄的事情，早就想把酒庄交给儿子管理，谁知这位高家长子竟无心制酒，只喜欢做衣服，一门心思研究裁衣织布，因与父亲闹了矛盾，连家都不回了。您说没了墨台酒，这品酒大会还能办么？”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客栈。

　　兰淙隔着两人几尺开外的距离，听了个大概，高家酒庄面临失传，高老爷的品酒大会一是网罗天下好酒，二是为了结识天下好酒，识酒之人好来帮助儿子管理酒庄，但墨台酒制作最关键的一步只能有一人知晓，而今高老爷再没心力制酒，只希望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可惜他的儿子对自己苦心经营的家业毫无兴趣，来这品酒大会大都是冲着墨台来的，如果没有墨台，这品酒大会大概也是开不下去的。

　　踏入客栈，兰淙审视着眼前的情景，西边桌上还是那桌在追赶着玩耍的孩子们，雅间的书生吟着晦涩难懂的诗词，他转过头，那个乞丐果然正在门口徘徊，这时阿古却从后厨冒了出来，手上端了碗新鲜的饭菜递给乞丐：“给，别来了啊。”

　　那乞丐赶忙道谢，拐进了小巷中。

　　阿古看着乞丐发出了一声叹息，他转身目光与兰淙撞上，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好像兰淙会吃人一样地吧头低了下去，跑回了厨房。上楼时，他路过柜台，听着那对父女正说着，要了昨日点过的那几道菜。

　　兰淙能与法术感应，他知道自己出去的几个时辰房中并未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他轻轻推开门，巧儿正坐在木榻上看着画本，小脸蛋上有几道被压出来的红印，看样子应该，午觉应该睡得不错。

　　“小淙哥哥回来了。”巧儿放下画本，里屋的明言走了出来：“小淙，一切顺利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兰淙坐在了巧儿身边：“还行，就是地方有些难找。”

　　他顿了顿又说道：“那地方在山顶的一片云杉树下，我原本循着灵气找过去，但人参的周围应该是被罩了一层结界，灵气时强时弱，所以就稍微花了点时间。”

　　“可是真的像齐掌柜说的那样？“明言问。

　　“人参的数量很多，散发着淡紫色的光柱，周围的植物全都发散了开来，像是为人参照着更多的日光而让路。”兰淙继续说道：“人参的数量庞大，有上百根，那些参尽数被挖开，半敞在土里，大的长如手臂，参须相互交错着，有数尺长，小的不过盈寸。”

　　“看来齐掌柜真的......”巧儿打断了明言的话：”掌柜姐姐？她怎么了？”

　　兰淙望着听的似懂非懂的巧儿，心中想到一件事情：”有一个新的任务，奖励任你挑选，巧儿愿不愿意？”巧儿点了点头，兰淙趴在巧儿的耳边说了几句，她就爽快的答应下来，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明言以为是兰淙故意将巧儿支开，没想到眼前的人拉过他的袖子：“走，我们也出发吧。”

　　“我们要去哪儿？”明言不解。兰淙弯出笑眼：“来这儿两天了，都没有好好出去看一看，晚上人多热闹，我们出去走一走。”才说的楼下的人不正常，这会儿又要出去逛。明言无法，只得跟着兰淙下了楼。

　　夜色初降，六月的黄昏还带着一丝热气，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逛集市。这个小镇似乎隔绝了战事。商铺街道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有说有笑，露着不切实际的笑颜。

　　两人从街的东边往西边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明言心里从未这么的欣喜过。

　　沿街的灯笼正在被一个个的点亮，发着暖黄色的光，这些光连成一片将吾亭包围起来，真像是个世外桃源，安宁祥和好像只愿意停留在这片土地上。

　　眼前的场景像是昨日的青州，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了，即使他知道这样的景象是假的，即使他深知佛经说的，所有相皆是虚幻。但在这一刻，他接受了这个美好的谎言。

　　明言在一家糕点铺子停下脚步，各色糕点中挑了几块最朴素，没有任何装饰的素白糕。付了钱，趁着店家打包的时间，明言看见兰淙正望着对面的一家布庄。

　　这布庄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他忽然想起，便问道：”这家店怎么跟......“

　　“你也发现了？“他回道。

　　这家店是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路过的那家布庄，只是当时赶路并未看清布庄的名字，除了店名，其他竟与齐掌柜的布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店中装潢，陈设怎会跟齐掌柜的那家如此相像？”明言从小贩手中接过糕点。

　　兰淙看了眼明言：“走，我们去看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

　　店中生意不错，有好几位小姐夫人在挑选布匹，陪着她们挑选的应该是店中的掌柜，他蹲在地上给一位夫人搬着一匹藕荷色的布，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便说道：”客官买布还是制衣？小店进了些新鲜样子的布匹，喜欢的话可以看看。”

　　明言在前打量着布庄，无论是从东西摆放的位置还是展示的衣物都和齐掌柜的布庄太像了，如果不看店名，有人走错店也不会觉得稀奇了，只不过店铺中好像少了些什么。

　　兰淙听见掌柜的招呼说道：“我们随便看看。”没一会儿那位买布的夫人结账离开了布庄，掌柜终于有空接待了他们两个。

　　他起身，转过脸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貌，特别是那双漂亮的杏眼，眼神清澈灵动，有如四月的春风那样的明亮鲜活，世上男子很少有这样的眼神，并且兰淙注意到在他的右手上带了一只白玉戒指。

　　“掌柜你们这儿有没有红布？”兰淙左右打量着布匹。“就是红布么？没什么别的要求？”那人又问道。

　　这倒是把兰淙问住了，他想了想：“并无要求，我且看一看，有什么样式的，烦请掌柜的拿来看看，毕竟眼缘最重要。”男子笑了笑说道正时，便领了二人去到布庄的柜台上。

　　掌柜拿出一本册子，翻开，里面都是些花纹，颜色各不相同的布匹小料，他一页页的翻开：“不知这位公子买红布是作何用途，我可为公子推荐一二。“

　　兰淙急于求证进了店铺，但对这些凡人用的东西却知之甚少，明言看出了，替他解围道：”乃是成亲所用。”

　　那人以为是兰淙羞于开口，笑着道：”哦，成亲所用的话，那两位看看这边的，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本店买的极好的喜服所用的布匹。”那人指着一款彩绣龙凤的布料。

　　兰淙一页页的翻找，却都不是他想要的：”这些都太华贵了，我想找一块略简朴些的布料。“那人有些哭笑不得：”公子，成亲是人生的大喜事，旁人都是越隆重的越好，越华贵的越好，你怎的还要简朴呢？”

　　兰淙一时哑口。

　　男子又翻出些布料，但都被兰淙一一回绝，他见布庄中的布料已经被他看得七七八八，只得又故作回忆道：“先前，我曾在镇上见过有人穿的一件用金丝绣的云纹红锦做得衣裳，那样子我十分喜欢，不知是否从这里所买？”

　　兰淙话语刚落，那人先是皱了下眉转眼又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不想对布料的鉴赏竟如此高深。只是小店简陋并未出售过公子所说的那种布料，我在吾亭也并未见有人穿过，敢问公子是何处看到的？我也好去问问布料的来源，放于店中售卖。”

　　“这布我也是偶然在街上见行人说穿，未曾细问。如若没有的话，那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那在线就先告辞了。“兰淙准备离开，却只听那人又说道：”这吾亭除了我这里，就没有第二家布庄了，公子想来应该是记错了吧。“

　　兰淙跟明言互看了一眼，兰淙某些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像是被打通了一般，他先是一愣却反应很快的将自己的表情遮掩过去：“哦，我这几年游历各地，许是记错了，有劳掌柜的，告辞了。”

　　店门口的大街上，他们在远处见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是巧儿，巧儿向他们两个招手，手中又拿了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糖葫芦，待她跑近些便喊道：“两个哥哥，怎么样，这个夜市好玩么？”

　　明言将她抱起：“巧儿，你又吃糖葫芦，我看你这样吃下去，那棵树迟早有一天就要被你吃秃了！”巧儿摇头：“才不会呢，那棵树会自己长出来的。”

　　兰淙心里知道这话并不假：“巧儿，交代你的事情有没有办好了？”兰淙在一个小商贩处买来一把纸扇，一边扇着风一边说道。

　　巧儿把身子伏道兰淙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哦，找到了？”兰淙眼中露出欣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