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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天 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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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无还在沉想之中,忽然外头传来了喊声,她转回神听,发觉似乎是赤翊寒的声音……随着喊声及近,其中的紧迫焦急呼之欲出!
延陵无细听之下,发现赤翊寒在喊,“殿下!西缄攸出事了!你快出来啊殿下!!”
那三个字猛地跃入耳中,这本是她断定了此生再不会听到的三个字,可现在,却生生再次传来!
延陵无当下便慌了手脚,而那后半句传来,更是忽觉心头一滞!
出事?她的西儿出什么事了?!
司久在一旁,就见一直跪坐在地不动分毫的人猛然跳了起来,可她的眼睛却是看不见了的,站起那一瞬又险些摔了回去,幸而最终勉强稳住了身形,下刻又迫不及待地抬脚要朝外去!
司久摇了摇头,抬手替延陵无挥开了结界大门,延陵无一路跌跌撞撞,好一会儿才摸到了石门扶住走了出去
循着那熟悉的气息摸索过去,好不容易才碰到了……
是西儿的的手臂!
西缄攸身上又有哪一处是她不熟悉的呢?熟悉的肘腕,熟悉的小臂,熟悉的手掌……
只是为何触手温湿?!
一股腥重的气味扑鼻而来,是血!是人类的血!是她的西儿的血!!!
延陵无看不到,所以她不知道,此刻她双手已经沾满了血,她缱绻难舍的人更是早已重伤昏迷倒在了赤翊寒怀中
她焦急地开口询问,“赤,发生什么事了!西儿怎么了?!”
却无人答她
只因赤翊寒看呆了……
她的殿下方才一路摸索着来到自己面前,是一路摸索!踉踉跄跄!她甚至差点要被凸起的草木绊倒!
所以她是看不见了么?她是真的不要万年灵力不要天地同寿了吗?她真的已经把性命都看淡了么?!
慌愣的泪水从眼眶中倾斜而下。她不明白,情爱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比得过经年累月的修行?能舍得下无上的魔神尊位?!
区区五年罢了!五年的人间情爱,就能让她们无心无情的幻王,将命魂同舍!
赤翊寒怔愣得难以置信,而一旁延陵无却追问已久!
“……你告诉我她怎么了?!你快说啊!”
赤翊寒被这焦急到慌乱的呼喊叫醒,眼前灰淡的双瞳里写满了恐惧与惊惶!
赤翊寒湿润模糊的眼中全是这个不要命了的人,她已将生死看淡,可当她听到心里那个人,又能像无间深渊里挣扎爬上来的猛士,不死不休!
最终,她沉下心来,将经历简单向延陵无复述
原来,西缄攸决意上逆鳞山一问究竟,可她淋了那么久的天雨,不肯服药又不肯休息,伤寒早已入体,一番波折爬上绝壁到了深林口,已是伤痕累累筋疲力竭。她硬撑着继续向前,不想刚走没几步便遇上了殷姬!那殷姬上次败在她与延陵无手中,至今怀恨在心,始终守住林口伺机报复。这回单独遇上,又逢西缄攸风寒侵体还受了伤,殷姬出手偷袭,西缄攸未有防备被其重伤!幸好赤翊寒耳朵灵,听见了外头林间似有打斗之声,出来查看才将西缄攸救下,殷姬也被她败退逃走了……
延陵无听到一半已几要急火攻心!
她原本以为,今日过后,自己便可与西缄攸断绝情意,老死不再相见!她知道西缄攸定会气急,但哪料到她会上逆鳞山!
可是也怪她,自己离去得突然,西缄攸哪里受得住!可她又是何等的聪明,逆鳞山一行实在是疑点重重,她的一举一动又哪里瞒得过,西缄攸会联想到司久身上是再自然不过
都是她欠考虑!都是她害了西儿!
延陵无心中悔恨难当,但她知道,现在西缄攸虽受重伤,可一时半刻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将她送回虚王府内,治好她这一身伤。要是晚了,即便她再有本事能二入冥界寻回魂魄,也没有第二颗回梦珠能为西缄攸定魂了!
于是,延陵无转过身想要与司久告辞,只是她现下什么也看不见了,根本不知司久其实早已悄无声息来到了她身旁。延陵无却还朝着石门的方向拱手,“先生,延陵无急着去救西缄攸性命,告辞了!”
片刻,身侧传来一声轻叹,“唉……幻王重情,可知西九殿下乃天生绝脉,寻常办法救不得她”
延陵无愣了愣,循声转回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延陵无已孑然一身,便是灵力尚在,西儿有事,我必也倾尽性命救她!”
又是一声轻叹,“罢了,罢了……纵是料到你有情,又何知竟能如此情深……天命所定,旁人改不得,天数哇……”
那声音越传越远,不下半刻便消失不见了。延陵无心系西缄攸,也没有细听,只是匆匆一扫而过,哪里还来得及深究其中含义……
虚辰再见西缄攸,猛一瞬还当是回到了两年前!那时的西缄攸也是这副惨然模样
虚辰惊讶之际,余光瞥到了跟在赤翊寒身后的延陵无!
虚辰登时便恼了!她绝情的言语历历在耳,西缄攸失魂落魄的模样尚且还在眼前,只是一日,竟连半条命都没了!
而这个罪魁祸首,现在竟还敢回来!
虚辰怒极!抬掌便朝延陵无攻了过去,她知道自己打不赢她的!可火气上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干了再说!
所以,虚辰这一掌是尽了全力的!
延陵无即便如此,但敏锐还在,她似感到异动,就站在院前侧耳倾听,只觉面前有风带过,下一刻便被一掌击在心口!
赤翊寒忙着送西缄攸进房躺下,甚至连延陵无都不好顾。只是听她的吩咐,照顾西缄攸为先。等她将其安置好出来,她家殿下人已经摔出院外,一口鲜血当场便吐了满地!
虚辰也惊呆了!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直到被赤翊寒一把推开才回过神来!
赤翊寒见到此情几乎目眦几裂,快步跑到院外将延陵无扶起,“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半晌,延陵无眨了眨什么也瞧不见的眼睛,忍下心口苦甜,摸索着握住了赤翊寒的手臂,“我没事……扶我起来,去救西儿!”
赤翊寒看了看怀中还在吐血的人,猛眨数下眼睛,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慢慢将其扶起身,赤翊寒口中说着“小心”,引着延陵无一点点向前走去
虚辰就站在门口,看着延陵无在赤翊寒的搀扶下一路蹒跚。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延陵无,自己那一掌仿佛都去了她半条性命似的!
而且,她的眼睛!
待到近处,虚辰实在是忍不住发问,“她,她的眼睛?”
赤翊寒狠狠一眼瞪了过去,“我家殿下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又对延陵无低声关照“殿下,小心门槛”,这才扶着延陵无小心地跨了过去……
虚辰看延陵无脚步虚浮,又细细看她的眼睛,发现那双本金光闪耀的瞳仁如今变得灰暗无光
难道说,她的眼睛真的?!
虚辰不敢细想,她尚且未从延陵无那两日的绝情戏码里寻思个明白,又哪里弄得清她为何会落得如此呢!
延陵无来到屋内,摸索着床沿坐下,闻着那浓重的血腥味道,皱眉问赤翊寒,“西儿伤了哪几处?”
赤翊寒答,“心口,肩窝,腰腹,还有左边小腿”
延陵无听罢点点头,半晌才道,“你们都出去吧”
立马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拦住了赤翊寒,“取把匕首给我”
赤翊寒一听,自然明白延陵无要做什么,连忙一把扣住她肩,“殿下,你不能做傻事啊!”
延陵无拍了拍肩上手背,“我现在这样,还能做出什么傻事来?你放心吧,给我”
赤翊寒看那人笑着朝自己摊开手来,喉头一动,最终还是变出了把匕首交到她手中
延陵无接过匕首,回过身向后挥挥手……
赤翊寒轻叹一口气,也只得转身离开,给延陵无带上了门,把还在呆愣之中的虚辰也带走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房中,延陵无用那匕首割破腕子,循着西缄攸身上伤口一寸寸以灵血浸润。亏得她只是丧了灵力,体内灵血依旧存有
而院中,赤翊寒拗不过虚辰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将事情原委与她说了,听得虚辰人都傻了!
她只知道那晚延陵无所说都是违心的谎言,可她不是无心无情的神仙么,怎么能为西缄攸付出至此?!
虽说她自己也一样情系西缄攸,但若换做了是她,她自认这等事恐怕也是做不来的……
白日作了黑夜,赤翊寒与虚辰站在院中,看天边愈加浓厚的云层,苦苦等待着
空中一声狂响,沉黑夜幕之间猛然一道闪电划破浓云,随即雷声巨响,震耳欲聋!
一记几不可闻的脆响传来,赤翊寒却听得清楚,拔身冲进了房内,虚辰随即也跟了进去!
房中,延陵无整个人斜倚在床边踏脚上,已然失了知觉,右手腕子却还在冒着银色异血……
虚辰看向床榻上的西缄攸,伤口似乎都已愈合,只是尚且昏睡不醒
二人慌忙上前,赤翊寒将延陵无抱起放到一边藤榻上替她止血,虚辰则是来到床边察看
正如虚辰所想,西缄攸全身伤处均以痊愈,心脉平稳,现下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在昏睡,只要加以调养,用不了几日就能康复
虚辰替西缄攸盖上被子,便过去看延陵无的状况
走到榻边,虚辰不禁眉头深蹙
院前相见,她虽双眼已盲,可仍状如常人。可现在看来,已然浑身惨白,腕上残存的血痕更衬得她肤色惨淡如灰,甚至整个人都有些发青
赤翊寒在一旁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给她输些灵力稳住心脉。延陵无不时咳嗽两声,嘴角还不断有血沫子溢出
虚辰见之,更加后悔之前那一掌,都怪自己意气用事,也不弄清状况就动手了!
虚辰还在发愣,这厢延陵无竟是醒了
虚辰听有人低低地喊了自己一声,低头,就见延陵无睁开双眼,却是没有方向地朝四处看去,口中正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虚辰连忙蹲下凑到她跟前,“恩,我在这儿!”
延陵无循着声看向她,“西儿醒了么?”
虚辰赶忙回答,“还没!不过伤都好了,在睡着呢。给喂些补血养身的汤药,过不了几日就能全好……”
良久,延陵无也只是点点头,缓缓说出了两个好字
就在虚辰以为她不准备再说些什么了的时候,延陵无却又开口了
“我不剩多少时间了,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怕是见不到西儿醒了……其实这样最好。赤,等西儿养好了身子,你便送她回京,然后与吟空他们一道走,不要再来人间了……”
虚辰听着延陵无这似是交代后事般的说话,心里极不是滋味!
忽然,手被人一把握住!
“虚辰,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呢?”
虚辰愣了半刻,“哦!在这儿!”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块纯白玉佩来,放到了延陵无手中
延陵无擒住摩挲一番,又将它塞回了虚辰手中,低低开口,“虚辰,你是我浅氏后人。按辈分,你理应叫我一声‘祖姑姑’,你我相识,是缘分亦是孽障。当初我兄长浅城留你虚氏一脉,就是为了待我重生,他要取我骨血和你虚家流传至今的辜氏血脉,混合一道来救他的心中挚爱……我给你这玉佩,乃我筋脉骨血所成。若有朝一日,浅城踏足南来岛胁迫于你,你便将这玉佩给他,他一定会放过南来岛虚王府的”
言罢,延陵无抬头看向虚空,“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良久回转头来,延陵无再看虚辰,“西儿我交给你了,今后之事已非我能力及。前尘所定,后事难为……”
说完这些,延陵无便闭上了眼
虚辰吓得用指去探她鼻息,好不容易测到那虚弥轻浅的吐纳,虚辰才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