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南山蔷

5、第五章

　　这句话还真是唬住了男人，在看见苏晏兮之后的他以最快的速度撤进了人群之中，在撤离前洛云容甚至听到了他用耳机低声和他的同伴通知，用的是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刚刚被人松开的洛云容倒是一刻也不老实，直接灵巧的穿过面前的人群晃到了教授面前。双手在身后捏住花束，轻轻踮了下脚尖向眼前人勾了勾唇角，看样子是丝毫没有感知到自己做错的意思。
　　苏晏兮觉得自己现在心跳直接加速，谁能想到他一个被追杀的小孩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刚一个礼拜就开始溜出来。他不是那种会在学生面前生气的人，自己不过是下班回家经过这里打算买菜买花，就能看见家里自身难保的小孩胡跑出来乱来。这个时代半大的孩子都是这样作死的吗？
　　不行，这得好好地念叨念叨。嗬，自己什么时候像唠叨的地球时代家长一样了。
　　小猫一般的少年第一次看见先生这样严肃，蹙着的眉头和眼里的带点无情的眼神就足以看的人发毛。可惜他洛云容可能就是不怕死，连狙击手在后面瞄准自己的时候都不会动容，哪里会怕温柔教授的警示，墨绿色的眸子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眼前的人。片刻后，自然的抄出了背在身后的紫菀，捧到了他的下巴前方。甚至还顾得上思考一下：都是男人，为什么先生可以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啊，果然人类是有参差的吗？
　　就在紫色的花举上来的时候，训练有素的间谍立刻察觉了少年另一只手把着的危险枪支。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了手腕关节，掰开了握住的手指，趁人在吃痛的时候没收了危险物品。
　　“你带着枪偷跑出来，就为了和要杀你的罪魁祸首聊天玩吗？”其他人可能看不到什么，但是他长时间的训练已经早就了这样一双眼睛，把少年和男人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此时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寒意，这句话一出来便带着警告的气息。“我收留你不是为了让你出来送死的。”
　　在没有任何反抗的将枪上交之后，洛云容又将花向他怀里靠近了几分，再换上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苏晏兮已经做好准备听他撒谎了，却意外的发现除了眼神和送花的动作以外，他连解释一句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平静的反而显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就在两人又对视了几秒过后，听到了少年几乎不可察闻的一声叹息，随后才打破这份安静：“先生，我不想回答，更不想骗你。”
　　既然都这样说了，再死皮赖脸追着问可就不是苏晏兮了。几次深呼吸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抓起那个曾经持枪的手腕就是想拉回车上。也顾不得把花接过来了，尽管眼看着连带旁边的几十个同伙都撤干净了，但也不能就这么放松警惕。再在这样人多的地方万一那些人的老大仔细想想改变主意，直接反身回来，一枪就能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子弹都不心疼。
　　一路快步上了车，苏晏兮在系安全带的功夫悄悄向副驾驶的位置看了看，云容半点不着急，系好安全带就开始仔细的看手上的紫菀，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新奇的来。看到一半还回上自己一句：“先生，您不用担心，我向您保证，有您在他们绝对不可能再尝试把谁秘密带走了。”说罢就把脸抬起认真的看向自己。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好像在小姑娘们所热衷的恋爱电视剧里，这句话应该由自己说出口才合适？
　　但是余光瞥见了云容的目光，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了。看向自己这条每天都要走，走了三年仍旧熟络不起来的路。
　　“好，我相信你。”立马调整好情绪后，深觉自己不该和未成年的孩子那么严厉。半带安慰的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揉了又揉，揉乱了本就松散的金丝。然后转过头去若有所思的将车开上了道路。
　　这地方本就距离家不远，开个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洛云容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车窗外。在和脑中来时的情境比对之后，心中确定了这不是来时的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算了，明天就要把自己赌上去了，今天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若在平时，苏晏兮是无论如何也想和他聊清楚的，结果现在满脑子都是“山鬼”那点凌乱的线索，怎么也摆脱不了的去想。心里有暗戳戳有些愧疚，自己还真当人家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啊，今天恐怕他也是在处理帮派内部的事情，怎么好过问别人的家室呢？不过这样看来，这位旧日的“太子殿下”即使在“亡国”之后也是有点手段的，也不至于像情报里的那样任人宰割，难怪性格也不算太柔弱……
　　在乱七八糟的思考里，苏晏兮最终确定了一件事：孩子偷跑出去玩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太闷了，所以一脚油门踩得驶向了公园的地方。
　　尽管已经通过路边的景色判断出来了这根本不是打算回家。努力回想一下曾经背下的地图，懵懵懂懂还是猜出来一点这地方是个公园，名字应该是——Harmony。和谐？这名字真有趣。
　　下了车，向种满植物的方向看去，好家伙，向西就看见了一个极具东方风格的高大建筑，对称着东边也有一个代表西方的建筑物。早就在历史书里看过：（苏教授的书柜里除了专业书，另外还有不少的藏书有关于地球和东西关系的书籍）自从C国和A国在这个星球上安定下来，两国的统治者为了向星际共和组织证明和平的理念，都开始宣扬在新家园两个国家的和谐相处。为了这个，这样的宣传两个国家文化交融的公园就建了不知道多少个，还在两个国家划了不少地方作为对国的管辖地。
　　“地球的老东西一时半会的也搬不了，也是为了保护，不敢轻易的拆那些已经几百年的旧木头。”下了车，面对着这偌大的公园，苏晏兮贴心的向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解释着。
　　洛云容只见书里描述过，现在看见了真的大公园，少年好玩的心思也是浮了上来：“即使是假的，也还好，起码能保留个空架子，告诉人们究竟是怎样的文化造就了现在的自己。”
　　少年的声音很平和，好像在娓娓道来一个理所应当的东西，苏晏兮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孩子哪里来的这种想法。他也不敢多问，怕触及了什么伤了他的心。这么多天两个人都相处的好好地，怎么今天有人一偷跑，两个人的气氛就尴尬成了这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上了汉白玉的拱桥，那在整个公园的中轴线上。在拱桥的顶端，一直被引领的少年驻下了脚步——这是个被人们誉为了拍照圣地的地方，左右手两边的建筑风格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感。因为两个国家都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地球国家了，所以建筑也不单单是地球国家上的某一个，而是大概念上的东西两方。
　　东方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以及西方巨石的伟岸，差异极大的风格却调和的算是和谐，很多建筑都还原了地球经典造型，只不过是缩小或是删减版本。
　　“很好看对吧。造型上用难以想象的还原度还原了一个遥远星球的模样，连树木和我们都仍旧有着地球的基因。”苏教授回头看了看顿住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人民教师的职业病犯了还是怎么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树木被机器人定期修建的恰好，房子不管是否有人参观都打扫干净，可是没有一个屋子真的住过人，没有一个人对着树木流过泪。什么洋洋洒洒造就的辉煌，都没在这些地方出现过。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教授又补了一句。
　　“可是他们从未活过。”少年也添了一句。
　　两个人的前半部分完全重叠，如果不是后半句不一样简直要以为是一个人说的了。两个人听着对方和自己几乎一样的回答，直接面对面笑出了声。互相品味着刚刚听到的话。
　　究竟，已经死了，还是，从未活过。
　　洛云容没再发表意见而是继续欣赏这和谐景色了，苏晏兮到是又重新打量起他，显然是这么久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哄七八岁只会玩的孩子了。如果他再大上几岁，如果再早认识几年，很可能现在会是和唐曦一样的知音吧……他也真可以，□□长成这样？新时代了哪个圈子都发展成这样了吗？还是因为根正苗红的原因啊……
　　洛云容呢喃着：“这时代真好。”这句话正好在苏晏兮胡思乱想的时候以极小的声音灌了进来，不过看来忙着思考的人还真的不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