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南山蔷

4、第四章

　　一周后
　　灰白相间的建筑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几个不高的楼之间有架空的走廊联通，下面是几棵茂密的槐树。夏天将树染得郁郁葱葱的，枝丫疯狂向上寻着阳光，几乎是要将走廊掀翻一样。已有几根树枝伸展到了走廊上，即使被砍过十数次也仍将绿叶伸展来。
　　此刻，几片嫩叶正不安分的随着微风划过苏晏兮白色的衬衫，因为走廊露天，在学校空调制冷凉飕飕的教室里还能穿着正装外套，此刻倒是脱了下来挂在了旁边的扶手上。手腕上的袖口解开来了，轻轻挽起露出了部分的小臂，肌肉的流畅曲线在袖扣间若隐若现起来。领口的扣子也解下了几颗，此刻正对着手上的几张白纸沉思。
　　一身白大褂的唐曦正在忙碌的准备下班的各位医生，护理师和跑腿机器人间左避右让，然后从后面拍了拍他闲的没事不回家非得来医院呆着的苏晏兮。
　　“三年了吧？真是浪费学者教授宝贵的光阴啊。”
　　苏晏兮没理他，只是继续看着手上的白纸。
　　“祁仁的？”
　　拿着白纸的男人只是略微点头表示确认，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白纸。
　　唐曦自觉无趣，也同样大量起白纸。这若是有一个外人在，定会把两个人都送向医院看看脑子……对了，这里便是医院，那怕是见怪不怪了。
　　在两人的眼中这张纸上整写满了“白祁仁”这个人给苏晏兮的汇报内容，墨蓝色的字迹很清秀，但又有些许的连笔，看得出写的比较匆忙。他们两个人的眼角膜上都覆着一层类似于隐形眼镜的特殊材质东西，可以看见白纸上那人用特殊墨水写下的自己。
　　匆匆扫过一眼的唐曦在心中暗想，这对师徒还真是像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明都不是那种极力反对的反科学党派，但在生活中都比起其他人来讲少上很多对人工智能的依赖。这不，明明有烛阴内部的手机，两个人也都在用那个手机来沟通。但这种大段的报告，白祁仁坚持在可以的情况下提交纸质版给她师父。结果把这个做现场记号的技术拿来盯着一张白纸在群众眼里“犯傻。”
　　这丫头，难不成为了可以面对面多看几眼自己亲师父。白祁仁在烛阴里算是苏晏兮的助理，所以他们师徒这么做也算不上什么了，组织的各位弟兄们早已习以为常。
　　沉默了许久的苏晏兮此刻叹出一口气来，啧了一声：“又断了，前不久佩君又木那两条也断了，到现在可是又回归当初了。”他一连道出了几个弟兄们的名字，显然是完全不担心唐曦医院里的安全性问题。唐曦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在这些正经事情上向来干的没有一点纰漏。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这个走廊上两个人沉默了，良久后，苏晏兮抄起了挂在旁边的衣服。
　　“干什么去啊阿晏。”
　　“不忙活了，回家，家里还有小孩呢。”渐行渐远的人摆了摆手说到。
　　“还真当自己养孩子呢，17岁在国内都上高中的孩子，还用得着你天天回去天天念着？”本来打算来谈工作结果居然这么两句就被晾在没什么人的医院了，换谁谁乐意啊。
　　“那能怎么办，工作没思路了，难道揪着A国总统问问他到底弄什么乱七八糟的山鬼计划吗——”听出了搭档的不满，他到是也不怪唐曦，坦然的反驳了回去。
　　对啊，那还能怎么办，还能穿越会三年前拍死脑子进水的自己吗？三年前读博士读到一半，那时候21岁那么年轻的博士可不常见，可就因为在学校地下室发现一个及其隐秘的文件。就发了疯一样的递交申请跑来当间谍，也真是够疯狂的。现在想来其实如果只有自己那份资料国家咋可能由着自己胡来。还不是因为山鬼计划在近期就被一个叫顾鹤的人有理有据的分析A 国种种的做法确认过，就差一个较为可信的资料。这不，没过几个月自己这个傻学生就送上门了。
　　而顾鹤，现在正是烛阴的队长，负责和上级联系，除他之外的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联络员是谁——除了他苏晏兮。当然不是因为那么一资料，还不是因为培训时候的优异发挥。
　　不过队不队长的，还真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看看唐曦不也是天天和自己没大没小的当着自己面抱怨吗。
　　在车上回想起三年前的初心的热情和现在几条主要思路都断了心灰意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和一团浆糊没什么两样。

　　而在另一边，在屋子里呆了一周，自觉腿已经好的可以活蹦乱跳了，几个楼梯已经拦不住他了。不过可没有让被追杀的人出去乱跑的道理，所以也没办法，只能在家里老实呆着躲风声。
　　此时的洛云容正揣好从苏晏兮房间里顺出来的备用钥匙，这一周以来第一次出了门。外面阳光有点过于明媚了，把他的肤色更是衬的有些惨白。这类天生肤色便是白色的人种很容易被太阳晒伤，即使在这样热的天气他还是穿了件长袖的衬衫，因为不是正装显得有些宽大，裤子是随手抓出来的牛仔裤。将淡金色的长发松松垮垮的束了起来，有几缕头发还没有服帖，被别在了耳后，出了门被微风一吹就拂到了脸上。
　　然后自然的挥了挥手拦下了一两出租车：“师傅，去C辖区的市场。”司机师傅年纪不小了，是从地球来的人，他看这人肤色白的吓人本没把他当C国人。听到了洛云容张嘴标准的C话才感慨的觉得如今新星球时代早就没有了什么单一外貌特征的国度了。再根据反光镜一打探，发现少年长得倒是很古典东方。然后车上的仪器便显示了洛云容的身份信息。
　　现在的人们已经开始利用科技来查询可扫描到的客人的身份信息，却也不愿意将车子交给人工智能全自动化。司机很热情的想和客人聊起天，几次的挑起话题，而这位客人年级不大，居然从来没有在除了最开始交代地点说过任何一句话，整个人都冷得很。讲了几个笑话都不甚有用，自觉无趣。
　　洛云容的身份自然也是假的，是那些人在发现他消失之后紧急给他按上的，就为了不让社会上出现他而被人怀疑。这个专业人士一看就是假的的信息苏教授即使看过也不能当真。
　　他就那么打量着自己的信息——Evelyn大学的学生，还真是和这个大学有缘分啊，收留自己的是大学的教授，要是那些人知道自己是被这人收留的哪里还敢用这么个身份。洛云容无意识的摸上了颈间的金属，若现在是晚上，怕是可以看见金属的缝隙间正冒着蓝光。
　　这东西已经重启了，自己还能混多久呢。
　　C辖区离苏晏兮的家里很近，一般的人们都会选择离工作地位较近的地方，不过既然他是C国人，自然没有人计较他住在离C辖区近而不是离学校近的地方。
　　C辖区是由C国政府管辖的处于他国领土的地区，不过在很多方面可以由C国的政府来管理，习俗也和C国贴的很近。但是总体还是掌握在A国手中的。
　　到这一片市场很快，现在正是下班的时间，这里的人很多。洛云容下了车悄悄瞄了瞄四周，以他的灵敏不难发现藏在人群中的人。他反而做出迷路的姿态在市场的外围地区徘徊，确保那些人不会“跟丢”自己。然后溜溜达达的反而没有进入商场区域，反而来了外围小商小贩居多的地方，直接扎进了一个花市。
　　外面因为是带棚子的小摊，加之人多，反而错综复杂了起来。洛云容正用手机支付了一捧紫菀花。他注意到这种本不起眼的小紫花在苏晏兮家里那个大别墅里到是摆了不少，一周没换花都已经蔫了。本来自己还担心这花是有情趣的苏教授不知道从哪里摘的买不到，没想到花市还真的有卖。
　　约莫是因为紫菀的花语是思念远在家乡的人吧，这些离开C国——甚至包括离开地球母星的人们，对这花的花语都有着深深的共鸣。
　　瘦的有些单薄的少年一只手捧起花束，然后猛的扎进了人群，这下远处那帮人的头领可是慌了。这好好的人刚才还在这里买花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然后便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服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冷。他不会猜不出那是枪口的质感。因为在熙攘的人群之中，除了两个当事人没有人发现，到是因为两人亲密的过分的距离引来了不少目光。
　　“嘘……安静。”少年那清冷的声音用标准的星际用语，星际用语还算是大众的语种，当然是在星际间，大部分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学。那声音在那便服跟踪者耳边响起，甚至带了一点点的魅惑的风吹过他的耳垂。男人很强壮，这样被一个瘦瘦小小的猎物所压制让他很不爽。
　　“Conrad，你必须回去。”男人可不懂什么被威胁还是怎样，完全无视了少年的话。
　　不过没关系，洛云容根本不会接他的话茬，和这些人他能说出那么几个字已经是非常反常了。男人早就听说了这人孤僻冷淡，却未曾想过出来跟踪被反压制到，而到现在那人居然一点和他说话的兴趣都没有，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失败了。
　　但是那人不在意，只要趁机把后面这小子绑了就好了，啧，胳膊还没自己手腕粗，弱不禁风的病态样儿。
　　洛云容可不怕安静，但是就在以为两个人会僵持下去的时候，男人第一次慌张的听到了不想听的东西。
　　“先生——”弱不禁风的少年松开了枪放在了左手捧着的花旁边，踮起脚尖像远处的人招了招手。
　　男人不能排除是这个小鬼头在诈自己，反手扣住了他的左手。力气很大，捧着东西的左手手腕一下子便红了起来。但在发现远处一个男人居然真的回应了他甚至走过来，男人一下子松开了手。极力想证明自己和少年没有关系的样子。
　　洛云容敢松开枪，当然是预计到了他的反应。
　　“如果不想‘山鬼’因为你败露，就叫上你的人，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