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子白衣裳》缘孽

4、卿相

　　京城本是始祖皇帝定的都城，后来临孝皇帝龙天将迁都到汴京，算起来也已经历经三朝了。京城本就已经算是十分繁华，而汴京却更有一股繁荣之气。
　　想来是天子脚下。
　　而科举制度早在始祖皇帝开始就实行了，由考生先从各地选拔出来，谓之举人，然后举人再进京赶考，赶考制度为三日一考，定为三考，由于受规定可来赶考的考生数目有限，故此需改的考卷也不多，考完后大约月余便可出成绩。
　　科举完了后三月，便是武举。
　　与他无关，他也没心思看了下去。
　　“玦儿。”白轩然唤他，“马上便要到汴京了，你可要随三叔一去去府上住？”
　　白轩然官拜一品，乃毓秀院学士兼中书院大臣，在汴京自然有一座自己的府邸，但是他本是应考的学生，若是这般招摇地住进学士府，难免……
　　“不了三叔。”白逸摇头拒绝，“怕招人口舌，我还是住客栈吧。”
　　白轩然沉吟了一下，“也好。不过住客栈一事还是交给三叔办吧，我可是答应了璕儿要照顾好你的，若是这都做不到，恐辜负璕儿之托。”
　　白逸作揖，“那就有劳三叔了。”

　　汴京不愧为翎襄国都城，四处不仅仅是繁华而已，且秩序井然，尽管也是人声鼎沸，但却不慌不乱，没有一丝嘈杂之气。
　　可白逸却觉得，少了股人气。
　　尽管人多，未免荒凉。
　　“三叔。”白逸撩开马车帘子，叫住了白轩然，“侄儿尚有些事情未办，还请三叔告知一下汴京最大的药材铺和蜜饯铺在哪儿？”
　　“可需要我叫人陪同前往？”
　　白逸否决，“不了，还是我自己去比较方便。”
　　白轩然也不多说，“好，从这往前走，巷东有一家名为‘南浦蜜饯’的铺子，内人平时买蜜饯便是到那里去买的，再过不远就有家大药材铺，你自己去看了便知。”
　　“多谢三叔相告。”
　　告别完白轩然后，白逸带着聆一起吵着他说的方向走去。
　　走到路上的时候，白逸发现汴京此时也有杏梨糕卖，当下就买了两块，可是吃进嘴里就分明尝出差别来了，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也许是带了汴京的味儿吧，叫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没了滋味，他是真的觉得不好吃。
　　“聆。”白逸唤来聆，递给他一块杏梨糕，看着他吃下去方才问，“好吃吗？是不是没有京城的好？我觉得差远了啊……”
　　聆嬉笑地望着他，反问，“公子真的是在问我吗？”
　　“不问你问谁？”
　　“可公子都自己回答完了啊。”
　　聆笑看白逸一副噎到了的表情。
　　白逸也笑，“你这孩子……”
　　“喂喂喂，我不小了，我年龄很大的好不好……”身后仍然传来聆不甘心的声音。
　　分明还是个孩子。
　　由于要买的东西不同，白逸本想和聆两人分头去买，可是聆却特别坚持地要求一起行动，口中还打着要时时刻刻保护公子的旗号，真叫白逸一时无语。
　　白轩然如此，聆也如此。
　　白游当真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让他毫无一点顾虑。
　　叫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好吧好吧，那我们先去买药材好了。”
　　见白逸妥协，聆倒也不多说什么了，拖着不愿动身的白逸就往铺子里走。
　　将将站在铺子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人群好一阵的混乱。
　　咦？
　　白逸只当这汴京里的人都是不会慌张不会混乱的，因着好奇，他反拉着聆站到人群后端，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了，公子？”聆不知所以。
　　“没什么。”白逸神秘地一笑，“咱们看看热闹。”
　　聆翻翻白眼，天！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这位主子倒还有心思看热闹……
　　白逸老成地拍拍聆的头，一脸语重心长地说，“小孩子不要太严肃，做人要学会找些有意思的事情来调节生活。”
　　这会换聆噎到。
　　不打趣聆了，白逸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人群也因此越来越嘈杂，密密麻麻地讨论声也接踵而来。
　　“沈卿相来了！”
　　“真是幸运，我们居然可以一睹沈卿相的风采！”
　　“卿相！我真想嫁给他……”
　　白逸和聆很有默契地看了看说出这句话的女子，说是女子，倒不如说是一个滚球更为合适……他们又很有默契地向旁边挪了挪步子。
　　虽然不知道那个沈卿相是何许人也，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人家好歹是当朝卿相，官拜一品，是决计不会看上她的……
　　讨论多了，白逸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于是随便拉了旁边一个书生问了起来。
　　“兄台，请问一下，你们口中口口相传的沈卿相……是何许人？”
　　书生用很奇异地眼光上下打量了白逸半天，才说，“你是外乡人吧，难怪不清楚。沈卿相乃是当朝一品卿相，是翎襄国第一个少年卿相！沈卿相名为沈傅昕，表字卓然，为人忠淳仁善，乐善好施，除暴安良，保家卫国，文韬武略，无所不会……”
　　白逸忍不住头疼地打断书生继续一脸崇拜地描述沈卿相，“额，兄台，据我所知，本朝卿相不应该是徐羲志徐老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书生很鄙视地看着白逸，“徐老已然隐退了！说起来，沈卿相还是徐老推荐的呢！”
　　徐羲志与白家素有往来，和白轩祁更是知交好友，白逸少时，他还曾亲自来白府拜访过一趟，并对白游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那个时候白游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遍了）。这样，白逸也算是认识徐老了。
　　但由于白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通常在家里的时候根本没有很多时间去关注这些，更何况他还没想过会有一天入朝为官……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以为徐老会更欣赏白游呢……
　　想着想着，他自己心中竟也有种愤然，突然真的很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沈卿相是谁，如果说一开始想看他是因为想知道能引起汴京人轰动的人是个怎样的人，那么现在就是想看看能够与白游相比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近了。
　　白逸看到枣红马上坐着一青衣男子，抿着的唇带有一种冷冽的气息，轮廓是英挺的，衬出一双如夜星一般的眸子。
　　好个沈傅昕！
　　尽管仅凭容貌沈傅昕就足以和白游一拼，但依着白逸小孩子的心性却还是下意识的讨厌这个人。
　　“咦？”聆不明所以地看着刚才还很有兴致现在却返身而走的公子，追上去问，“公子，怎么了？怎么突然不看了，我觉得那人好威风啊……”真的好威风啊，只是过一下道，便叫全城的人都出来相迎，什么时候他也能……
　　“聆！”白逸打断他，“你要是乖一点，以后公子也会让你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威风的。”
　　“真、真的吗？”
　　白逸点点头：“当然啊。”
　　看着聆一脸憧憬的模样，白逸不禁笑着摇摇头，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嘛……
　　“好了，我们现在还是先去买东西吧，回头还要跟三叔会和。”

　　出了铺子，白逸依然是一脸轻松地摇着扇子走了出来，可是身后跟着的聆就不那么轻松了，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身后唏嘘，有哪个主子买蜜饯一买就是十多斤的？！买药材更是恨不得把药材铺子搬到家里来！！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白逸一问就是问汴京最大的药材铺了！
　　因为普通的铺子真的会被他搬光！
　　就在这个时候，聆一转眼却突然看不到白逸了！
　　白逸边施展轻功边暗暗偷笑，小聆子啊，这会儿你总追不到我了吧……
　　其实白逸也不是一点功夫都不会的。小的时候，练其他功夫都嫌太苦了，一点毅力也没有，再加上有白游宠着，更是练着练着就不练了，几乎所有的都半途而废，只有轻功没有。也许是从小身子单薄，他练起轻功来竟意外地十分有天赋，于是白游和白轩尚合力将一套很精妙的轻功“白驹过隙”教给了他。
　　话说这“白驹过隙”是属峨嵋派的轻功学，而白轩尚的夫人凌秀便是峨嵋派的传人，据她说，这白驹过隙十分难练，很考验人的天赋，同门师兄妹里练这套轻功都费了很大的功夫，还有很多干脆不费这功夫了。就连她自己也没下多少心思去练，也难得看到这么一个有天赋的人，于是就将她这本传说中不外传的轻功传与了白逸。
　　话又说话来，白逸只是个半吊子，而聆却是真真正正的江湖人士，又是白游青睐的暗卫，虽然人小，但内力深厚，他能感受到一股内力向前方以迅速前进，再联想一下白逸的恶趣味，不难猜到那就是白逸，于是提起一股气，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路上的行人只觉得先后有两股劲风呼啸而过，还没来得及反应，风就又消失了，只留下不明就里的人呆愣在路边。
　　再说到白逸，他本来只是想逗一下聆，以缓解这几天来的沉闷心境，不想这聆虽说看上去就是个孩子，倒也十分机灵，反应灵敏，一下子就追了上来，就这么一追一赶，白逸倒也觉得十分有趣。
　　可怜的是聆，虽说他有深厚的内力为底，但小小的身子要边扛着一堆东西边施展轻功追着轻功更在他之上的白逸，也着实困难，就这么一路下来，也时不时的掉了个一两包东西，聆也顾不上是什么了，只知道他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自己贪玩的公子给甩在身后。
　　白逸调笑着回头，脚下也没停着，就对着聆喊，“小聆子啊，你可千万要小心，别掉了公子我的东西，不然你可赔不起啊……”
　　他的声音消失在一片惊慌之中。
　　就在刚才他回头的时候，一辆马车飞驰而来，横冲直撞，连看得见的摊子都撞翻了几个，更不要说速度快到看不清的白逸。
　　于是，白逸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对着自己扬起蹄子的两匹大马……
　　白逸闭上眼睛之前还在想，如果这次死了就再也摸不到璕哥哥完美的腰身了……
　　然后……
　　一切，归于平静。
　　白逸半试探地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