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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悠悠生死别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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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 江枝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下意识伸手摸着胸口,低头拼命喘息着。
门门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侧头望去,天已经黑透了。窗沿上挂着一道细细密密的水帘,遮住了他想要遥望的景物,这让他下意识间松了口气。窗户没有关,雨水顺着窗沿打进窗里,在窗台下的木桌上跳跃着。
头脑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江枝面色突然一白。正欲下床点燃蜡烛,突然“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撞开,一股梅雨季节特有的温湿空气扑面而来,隐约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江枝漠然抬头望去,见一个玄衣青年提着长剑站在门口,血红的眼睛正直愣愣望着自己。青年的衣衫早已湿透,水珠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上,很快形成了两条蜿蜒的小沟。
江枝手腕悄悄一翻,几枚银针便藏在了手心。还没有来得及直起身,便见玄衣青年扔掉了手中带血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扑了过来。
江枝犹豫了一下,眼睫颓然一垂。手指一弹,手中银针便从窗口飞了出去,望着那缕寒芒消失在雨帘之外,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把那个爽约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待他回过神来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撕得七七八八,身躯也被青年紧紧压在了床上,胡乱的吻落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野兽的咬来得贴切。
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江枝厌恶地皱皱眉,心里暗骂了几声。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朝门口一挥,房门便再度紧闭了。
黑暗中粗重的喘息以及若有若无的呻|吟渐渐响起,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这江南的梅雨之夜格外地令人室息,仿佛要毁灭一切才可苟延残喘。
小屋里渐渐安静下来,这宁静持续了没多久,便再次被一声撞门声打破。江枝从昏睡着的玄衣青年身下挣扎出来,边顺手拿起衣服披上,一边抬头冷冷望着冲进来的人。
那人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黑暗,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息,便本能地使劲嗅了嗅。
江枝冷喝道:“闻什么闻?”伸手拿起一件衣衫盖在沉睡着的玄衣青年的身体上,然后剔亮了蜡烛,晕黄的光渐渐充盈了简陋的房间。
门口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面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他迅速打量了江枝一眼,见他玉面泛红,红唇微肿,长睫轻轻颤动着,一贯冰冷的眸子中带着水汽,说不出的惑人。蒙面人心头猛地一跳,慌乱别过目光。
“好你个疏舟!”江枝薄唇一抿,冷冷哼了一声,“等他发作完了才来,你不是故意的罢?”
“不不不!”那叫疏舟的银面人急忙辩解:“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门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枝面色一变,急忙掩好衣衫跳下床来。
这时那发声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了房门口,地上长长的影子在烛光中摇曳着。锐利愤怒的目光象冷箭一般射在江枝面上,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扭曲。
江枝与疏舟急忙躬身行礼,“属下参见令主。”
门口的男子一甩披风,手中一样物什便落到江枝脚边,道:“ 本来本令主今夜来此是给你这个的,看来你已经用不着了。”
江枝低头一看,那是一本蓝色的册子,便抬头迷惑地望着那中年男人。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本令主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一本心法,本来可以治你的病,想不到你这样不自爱!活该你一辈子好不了!”
疏舟急忙跪下,“令主息怒,江枝不是自愿的,是付寒他犯了癫狂症强迫了江枝。”
“住口!”那中年男子闻言更加愠怒,伸手指着江枝,“你的武功就算不如他,却还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你不是自甘下贱是什么?”
江枝面色一白,冷冷别过脸去不发一言。疏舟闻言抬起头来,见了江枝的神情,再一想令主的话,也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便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那男子咬牙切齿了一阵,突然狠狠捶了身边的门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眼睛已经血红。他瞪着在床上沉睡不醒的青年,突然冷声道:“疏舟,给我即刻杀了付寒!”
疏舟闻言身体一颤,江枝则急忙到床边用身体护住床上的青年,大叫道:“不!”瞪着那中年男子的目光也变得凶狠凌厉起来,“他做错了什么?他发疯还不是您害的,要不是您当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江枝的脸上,一条血线立即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那男人收回手,向江枝冷喝道:“凭你也敢教训我?别仗着本令主对你一向姑息就随便放肆。”
江枝微微仰起下巴,捏着拳头恨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那男子冷笑着眯起眼睛,越过江枝的肩朝床上的青年望去,“江枝,你可别忘了他如今变成这样你也功不可没!你今日护着他,嘿嘿,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的手上。”说完一甩披风,黑影一飘,便消失在门外的细雨中。
疏舟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其实令主一向对你不错,你又何必激怒他?”
“不用你管!”江枝冷冷道,他身体又酸又痛,心里也烦躁得紧,便不再想同他多废话,“我要睡了。付寒应该把那人头放在了门口,你快拿走复命去罢。”
“那人头我进来时看见了,我担心的是...…”疏舟望着床上昏睡的青年叹了口气,“就算在他发病时用金针刺穴,也不一定会有效。他这是心病,除非岚槐复生,否则此生恐怕是治不好的了......”
江枝皱着眉打断了他,“知道了,你早说过只能试试。”
疏舟见状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下一个任务是是唐门的唐容,明日在凤凰台有武林大会,唐容多半会出现。”说完心里也是一阵烦乱,转身出了屋子。
……
雨渐渐停了,木屋里除了烛芯处偶尔发出的“滋滋”声之外便再无声息。江枝看看身边的凌乱,眉头蹙得更紧了,抬脚便把床上昏睡的付寒踹下床。
他将床上的单子换了,又靠在床头静坐了一阵。不经意间看见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幅字:
目穷日东层色气,线天一白抹澄晕。暮望远街渐染灯,树影轻晃夜风袭。
月飞花影独巷深,束光投夜无辉映。青阳繁尽蝉有应,蓬蒿飞萤露华低。
“目穷日东层色气,线天一白抹澄晕……”透过细密的雨帘,江枝望着窗外一个小山坡喃喃道。
……
疏舟、付寒、江枝、岚槐——追石门的四大杀手,他们均是追石令主门下弟子。四年前岚槐死了,疏舟又因为是任务联络人,所以每次都是匆匆来去,如今与江枝相伴的也只有地上的付寒了。
下床帮付寒清洗了一下身体,又把他抱回床上替他穿上洁净的衣衫,待一切收拾妥当后窗外已经有了曙光。他觉得腹中饥饿,便撑着酸痛的身体去厨房做膳。
走出厨房时朝阳正好跃出山岭,为四野披上红色纱衣。多日梅雨连绵,难得这日是个明媚的天气。只是江枝在这样的日子里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了那令人室息的阴沉黑暗。
回到房间里时付寒正侧身坐在床上望着窗口发呆,煦暖的阳光透过窗棂酒在他面上,为他面部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听见脚步声付寒转过脸来,两道眸光深如潭水,冷冽刺骨,薄唇紧抿,勾出坚毅倔强的弧线,修眉入鬓,眉间阴翳重重,原本阳光灿烂的屋子突然阴冷了下来。
冷冷瞄了江枝一眼,付寒便别过了目光,道:“人头呢?”
“疏舟昨晚来拿走了,下一个任务是唐门的唐容。”
“是不是你点了我的睡穴?否则疏舟来我怎会没有醒?”
江枝冷冷瞥了他一眼,“我犯得着么?”
付寒转回目光,抬头在他面上巡视着。见江枝微微抬着下颌,眼中明显的讥诮之意,不由有些愠怒,他冷哼了一声:“为何每次我杀了人后都会昏迷?难道我的体力真的有这么差?”
“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做了手脚我也无话可说。”江枝冷冷顶了回去。
四道冰箭在空中对峙着,谁也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因子会一触即燃。
最后还是江枝先移开目光,他将手中托盘往桌上一放,淡淡道:“要打架也得等我吃完了再说。”说完便坐下吃了起来。
付寒见对方妥协,也觉得对峙下去没有什么意思。移到桌子边刚想伸手去拿个馒头,却被江枝用筷子拦住,“我只做了四个,没你的份。”
付寒缓缓缩回手,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战了一通后,付寒霍然起身冲出了房门。
透过窗口,江枝看见他走向了山坡 ,上的小土丘。就算隔了一段距离,仍然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浓的哀伤。那悲哀是经年累月后的沉淀,沉淀在付寒的心里,却沉淀在江枝的在骨髓中。
土丘上各色鲜花开得正艳,尚未来得及褪去的露珠犹自在晨光里闪动着,恍如土丘下那如风少年的明眸。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可曾入梦来...…”风中隐约传来低吟,江枝扶着桌边缓缓站起身,连桌角被捏碎也没有留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