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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依约江南路 ...

  •   月明星稀,秋念笛坐在栏杆上,斜倚柱子,任由清风拂面,竹影照人。银河像一条轻纱,飘飘地划过天际,牛郎织女已经凝望了千万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哪怕不能朝朝暮暮相守。秋念笛想起那些古老的传说和后人的诗句,不禁有些发痴。有情人终成眷属,几人能够,多的倒是情侣变怨侣,天人永隔。
      秋念笛轻轻一笑,人间一年,天上不过一日,他们天天见面,比之人间无数痴男怨女的确好太多。她大可不必替古人担忧。
      伸出手,用手心掬一捧清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真的会后悔吗?那个奔月的女子。

      忽然她收回手,暗叹一声,归园真成夜行人的宝地了。一个人不慌不忙,一步步从竹林中走出。一身粗布衣裳,佝偻着背,要不是面上蒙了黑巾,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老农,无论如何不会往刺客上想。
      风清月明什么人都有,秋念笛闲闲的想,这回是谁看她不顺眼了?低头整理长袍,却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

      “你愿不愿意离开,永远不再回来。”来者问道,声音低哑干涩,一字一句说出,没有抑扬。好像很久没有开口。
      秋念笛例行公事般地吐出一个字:“不。”
      那人咳嗽几声,拿出一把黑黝黝的剑,依旧是那样平平的语调:“胜过我这把老骨头再说。”
      秋念笛见他如此干脆,又有些磊落的意味,生出一种好感,也不打算追究他为谁而来,起身笑道:“请。”
      她竟是这样一个人。月光下长身而立,说不出的飘逸,那沉静如水的气质,似曾相识的容颜,漫不经心的微笑,忽然让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他曾发誓要追随一生,却近乎忘却的人。
      面巾下的脸有一刻犹豫,但眼前很快闪过那张灿烂的笑脸,没有她,他恐怕早已心死。只要她快乐。握住剑柄的手青筋爆起,沉睡多年的剑和心被唤醒。
      持剑在手的一刻,他的身形忽然挺直,谁都不敢再说他是一个佝偻猥琐的老农。平凡无奇的剑在他手中泛起不可逼视的光芒。

      秋念笛见他起手的招式,心猛地一跳,这样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容她多想,剑光已至,直如银瓶乍破,冰河倒泻,偏又赏心悦目,堪与月的清辉媲美。
      秋念笛不敢托大,长袖一卷一挥,拦下无处不在的清光。剑尖突破长袖的封锁,直奔她的咽喉,那一点反光射入她眼眸,忽然打开了记忆的门。这样的剑法,这样的招式。
      火石电闪间,秋念笛出指一弹,正好弹中剑身最着力处,剑身荡开,又毫不迟疑地荡回,如影随形。
      秋念笛双手敛于身后,身形闪动,在无懈可击的天罗地网中穿插,游刃有余。剑刃总是在她身前身后一两寸出擦过。不像凶险的打斗,倒像是同门喂招。

      剑光顿止,消失无影无踪,只余如水的月光和那人沉重的呼吸。
      “你是谁?”如此了解这套已经尘封十年的剑法。
      秋念笛叹息一声,明月印在她眼中,闪闪发亮:“难忘江湖难忘你。顾大叔,我只是一段已经遗忘的记忆。”冰河洗剑的顾守尘,她曾经喊过无数次的顾大叔,竟是这样的相遇。相见不如怀念。
      那人浑身一震,长剑落地。趋前细细看她,秋念笛没有躲闪,也没有防备。
      顾大叔,很久没有人这样喊他,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怀。冲天大火埋葬了林家百十口人,他因为有事在外躲过。风林两家百年恩怨,他一开始就把方向锁定风清月明,但靠他一人,报仇谈何容易。
      在他心灰意冷,准备一死殉主之际,遇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小云儿,他低喊一声,随即发现她比林素云要小几岁,但也没有了要死的心。他开始照料这个很像小云儿的小姑娘。
      他随她进了风家,原有伺机复仇的心思,但偶尔几个机会,却总是下不了手。她那样快乐,他不忍心击碎她的梦想。就这样也好,看着她快乐的笑,快乐的飞扬,他对自己说。时间久了,倒好像真的没有那些事。
      但是,眼前这人又是谁呢?是小云儿?她从坟墓里出来,指责他的遗忘。心头如遇重击,顾守尘低吼一声,双手掩面而退。

      秋念笛没有阻拦,静静看他的背影消失。俯身拾起地上的剑,没有人把持,剑身灰暗无光,月光照在上面,只得一个模糊的影子。
      原来遗忘的不止她一个,影子模模糊糊地笑,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段不为人知的插曲没有防碍婚礼的如期进行。风清月明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虽然比较仓促,但毕竟是风清月明掌门的婚礼,马虎不得。
      风府行事一向低调,出席婚礼的主要是风家人,还有就是洛阳周围一些有生意往来的商家,各大门派也发了请贴,婚礼这天,赶得及的门派都有人来观礼,来不及的就只好等以后再送贺礼了。
      两个喜娘给秋念笛上妆,任由别人摆布的经验对她可是第一回,手心的汗出了一把又一把。终于要往头上蒙红巾的时候,秋念笛觉得脸上的肌肉恐怕是废了,再也做不出第二个表情。
      风怀舞比她好不到哪里,他早早就换上新郎的红礼服,坐在大厅,动也不动。来来往往的人见了,笑不敢笑,不笑又忍不住。
      风淮思交代完一些琐事,终于忍不住上前说道:“大哥,你先下去歇会儿,还不到时间呢。”
      风怀舞表情不变,上身不动,只手理理礼服上的褶皱,说道:“淮思,我动不了。一动就打颤。”
      风淮思上下打量他一番,刚刚咧开嘴,被他一瞪,强行闭上。

      “吉时到。”主婚人提声喊道,礼堂上一下静下来。风怀舞站在礼案前,心中的期待焦灼化成一种空落,很不真实的感觉。哪怕是场梦也好,他放眼黑压压的礼宾,视线有些模糊。
      一个家丁急匆匆走进来,向风四耳边说了些什么,风四面色一变,向他走来。
      周围的人似乎感受到异样的气氛,微微有了骚动。
      “碧水黄沙的人要求观礼,正在庄外等候。”风四压低声音说道。
      风怀舞一扬眉,看他一眼,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达成默契。风怀舞点头道:“来者是客,请他们进来。”

      碧水黄沙,座中人纷纷传递着这个名字,一面又好奇地望向门口,猜测风家和碧水黄沙有什么渊源。
      三个人走上礼堂,当头两人一式的黑色劲装,容貌平平无奇,眸子精光闪闪,却能看出他们并非常人。他们后面一个青衣年轻人,面容沉静,一种淡淡的杀气弥漫周身,压的人喘不过气。
      他们上得堂来,当先一个人递上一份礼单,就不做声地和其他两人坐在给他们添的位子上。
      主婚人得到风怀舞示意,清清嗓子,提声道:“请新娘上堂。”
      人们的注意力马上从刚进来的几人转移,风清月明的女主人,当是怎样的人。秋念笛,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名字,又不像是哪个世家之女。

      风怀舞不自觉地握紧双手,望着那个仿佛从云端走下的女子,一步步走上堂来。她低着头,正红的衣袂随每一次迈步轻轻摆动,一步又一步,走在风怀舞心上。他的素素。
      真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秋念笛忽然起了这样的心思,时间就此停止。虽然低着头,宾客的低声赞叹,风淮思的默默祝福,还有谢青竹难辩的视线,都被她一一接收,但只有那双炽烈而温柔,迷茫而决然的眼能停留在她心里。
      怀舞,谁都不能阻挡我成为你的妻,我也不能。

      秋念笛在风怀舞身旁站定,两人的手不小心相碰,素性握在一起。秋念笛的手冰凉,风怀舞却满手是汗,两人相视一笑,看到对方的眼,心情均淡定不少。
      主婚人看到他们这样逾礼的行为,有心说话,却也不敢,权当闭上眼睛,继续下面的仪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喜气洋洋的声音中,拜堂结束。
      秋念笛随伴娘回到后堂,风怀舞留下来招呼宾客。气氛活跃起来,人们呼朋唤友,交杯接盏,也有人私下讨论新娘美貌与否。碧水黄沙的人却始终没有人敢搭理,他们也不和别人说话,只谢青竹一杯接一杯喝酒,两个手下凝坐不动。

      风怀舞在厅中走一个来回,风淮思上前,低声说道:“大哥,你先下去,我来招呼这里。”
      风怀舞微笑着看他一眼,正要答话,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剑光,伸手把风淮思推开,另一手已经扣住刺来的长剑。
      那人一惊,不及变招,剑身已寸寸碎裂。风淮思反应过来,随手点了他几处穴道,连哑穴一并点了。大厅中乱哄哄的,很少有人注意到这场风波,风淮思却震惊异常,居然是小妹的义父,那个几乎成隐形人的花匠老顾。
      风伯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他带向后堂,风淮思愣愣跟上去,忽然发现风怀舞脸色苍白,动也不动,心知他又妄动了真气,忙过来扶持。风怀舞摇摇手,示意无妨,两人也一起进了后堂。
      风四看到这边情况,招手叫来一个手下,吩咐加强戒备,本想也跟进去,忽然看到一直埋头喝酒的谢青竹抬头看了看那边,眼神如电,于是留下来监视。
      喜堂上的宾客继续在喧闹声中沉醉。

      后堂上,喧闹声隔绝在外,风怀舞坐在正中,风淮思立在他身后,一心看他的伤势。风伯得到风怀舞默许,解开老顾的哑穴,问道:“你到底是谁?潜伏风家有何目的?还有谁是同党?”
      潜伏风家五六年,居然此时才发难,显见所谋甚大,他这个总管没有早早发现,实在失职。但谁会想到这个形容老朽,处事低调的花匠,竟是个高手。风心月有没有牵连?风伯不敢再往下想。
      老顾已不再如平日里那样佝偻委琐,冷笑一声,说道:“你现在才问,未免太迟了。先看看你的公子罢。”
      风伯正要回头,却听风淮思惊叫道:“大哥!”只见风怀舞面色嘴唇异样的红,像要滴出血来。风伯闪身过去,一边命人去请医生,一边要帮风淮思为他逼毒。
      老顾嘶声笑道:“太晚了,他震碎我的剑,剑上的毒却早已附在他手上,沿经脉上行,现在也快到心脏了。”
      风淮思跳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咬牙切齿道:“解药。”
      老顾的声音低哑干涩,却有说不出的欢欣,笑道:“二公子,你以为我会把解药放身上,然后拱手送出吗?你们看着他死罢,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其实我也不太心狠,这样便宜让他了事。”
      风淮思的手握拳又松开,恨不得把所有酷刑加诸他身上,让他开口,正要说什么,却听风怀舞说道:“为什么。”语气平静,似乎不把将至的死亡放在心上,连他的答案也不是特别关心。

      年老的花匠脸上一阵抽搐,更显面目狰狞,然而其中的交织的情感如此强烈,让风淮思不自觉松开手,让在一边。
      “为什么。”老顾低声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在遗忘多年后还要做这样的事。”他的声音渐渐高起来,“我不是风家的花匠老顾,我是林家的冰河一剑顾洗尘。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风公子,你死的不冤。”
      风伯脸色倏变,十年前他没有亲身参与那晚的事,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想竟没有斩草除根,以至有今日之变。冷哼一声,说道:“先把解药拿出来再说。”
      风怀舞一阵咳嗽,没有说话。风淮思从两人有异的表现上,隐约觉得事情另有周折,但现在也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一定要找到解药,就想上前搜他的身,明知他不会放在身上,总报有一线希望。
      顾洗尘轻蔑一笑,闭上眼睛,一副任由处置的架势。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熟悉的脚步声,顾洗尘心下一惊,睁开眼,风淮思也停下手,望着门口。

      风心月冲进来,衣饰头发有些乱,眼睛红红的,脸上似有泪痕。她眼神复杂地望顾洗尘一眼,转头走到风怀舞身边,说道:“大哥,我有解药。”
      风淮思一喜冲过去,说道:“小妹,快拿出来。”
      顾洗尘身子一颤,想要开口,却紧紧闭上嘴。
      风心月跪倒在地,说道:“大哥,我不要你死,也不要义父有事。”回头看看因她的话而震惊的老人,“我不想知道你们的旧日恩怨,只知道你们都对我有恩。我不能没有义父。”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小木瓶,递给风淮思。
      风淮思迟疑一下,倒出一颗药给风怀舞服下。看着风怀舞的脸渐渐如常,嘘出一口气。也才想起把风心月拉起来。
      风心月奔到顾洗尘身边,说道:“大哥,你说话要算话。你放我和义父走,我们再也不会回来。”
      风伯冷冷说道:“公子从来没有答应什么。小姐,你是风家人,何必帮外人说话。”
      风淮思见风怀舞已经没有事,心情大好,说道:“风伯,不要吓人啦,小妹你放心,往日恩怨有什么解不开的,只要大哥没有事,就不会为难……这位顾大叔。是不是,大哥?”
      风伯截口道:“老顾,只要你说出同党,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风淮思笑道:“风伯你这么确定他有同党?可不要胡乱攀附。”
      风心月望着顾洗尘,神情内疚而满是期待,说道:“义父,有没有,你快说啊。”
      是她吗?风怀舞心中苦笑,总是猜不透她的心思,可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说出来。
      “不必说了,让他走,永远不要踏入洛阳一步。”

      各人神情各异,风心月正要解开顾洗尘穴道,却听风伯喝止道:“慢。”
      风伯不管风淮思探究的目光,锁定风怀舞的眼,仿佛可以看到他的心,说道:“公子,斩草除根是千古不易之理,既有今日之变,难免会有第二次,不可不防。风林两家百年恩怨,死伤无数,是该做个了结。”
      风淮思奇道:“什么斩草除根,什么百年恩怨,大哥,我怎么不知道。”
      风怀舞敛眉道:“血已经流的够多,我不想再继续下去。淮思,此事前因后果以后再说,你先去解开他的穴道。”
      风淮思正要举步,又听得一个声音说道:“请公子三思。”却是风四走了进来。
      “风护卫。”风心月失声道,却见他神情冷漠,显得那样陌生,竟是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风四沉声道:“公子,冤仇不是说解就解。那一夜林家尽毁,风家何尝不是精锐尽灭,公子身受重创,至尽没有恢复。如果放虎归山,不免后患无穷。”上前几步,说道,“公子仁厚,属下愿意代劳。”
      忽然出掌击向顾洗尘后心。风心月离的最近,刚想阻拦,剑未出鞘就被掌风逼退。风淮思没有料到他突然发难,一时解救不得。风怀舞身形方动,却被风伯有意无意一挡。顾洗尘眼见就要毙命当场。

      一道红影射进来,青光一闪,只听叮一声响,却是风四出剑挡隔,一时剑风大作,然后很快平息。风四后退数步,面无表情,袖口上却开始渗血,显见吃了点小亏。
      大红礼服的秋念笛站在顾洗尘身边,气息未乱,心中却暗自警惕,她出招在先,又是出其不意,居然只逼退他几步,当是劲敌。
      面上不动声色,伸手向顾洗尘肩头一拍,说道:“顾大叔,你又何苦。”
      顾洗尘泪流满面,说道:“我苟且偷生十年,竟然还对小姐出手,如何有脸去见林家人,也只有拼死一击,略尽心意。”
      秋念笛道:“我从不曾怪你,我爹也不会。”转头望一眼风心月,眼神温柔,“风姑娘,顾大叔牵挂的惟有你,你也没有负他。谢谢你。如果你想随顾大叔离开,现在就可以走了。”
      顾洗尘道:“小姐,我不走,老顾和你共进退。”
      秋念笛道:“也好。让我们一起会会想要斩草除根的风家人。”

      风心月和风淮思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看着情势突变。
      秋念笛扫一眼风伯,在看看一脸戒备的风四,最后把视线落在风怀舞身上。望进他因为绝望到平静的眼睛,心中一痛。还是到这一刻了,没想到来的这样早,这样突然。
      当日他把她骗到城郊山神庙,又是什么心情?
      暂时的平静被秋念笛一声长笑打破。“怀舞,情已偿,仇也一并了断罢。”话音未了,她的眼已是清明如旧,“林家后人林素云向风清月明风怀舞挑战。一战了恩仇。”
      风怀舞长长叹息,说道:“血只能用血来洗尽吗?何况是那样荒谬的开始。”
      秋念笛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种惨痛的迷惘。“我们不说开始,只说结局。风护卫说的对,冤仇不是说解就解,在流了那样多的血之后。不过很快就解开了,或者不必再解。”她又笑,带有漫不经心的傲意,“只要你杀了我,林家再无后人,也无所谓冤仇。为了今后的安宁,你就放手一战吧。”
      风怀舞深深望她一眼,然后转开,拍拍手,向应声而上的一个人交代几句。那人匆匆退下,不一刻,捧来两把剑。
      秋念笛静静看着,一把在那小楼见过,是吕清枫的配剑,另一把却熟悉的心痛。爹,她心里低呼一声,那正是林家家传的拂雪剑。
      风怀舞道:“落尘拂雪,为了它们不知起了多少争端,今天就用它们来个决断。”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用拂雪刺进我的胸口,也许更能告慰令尊。”
      风淮思失声惊呼:“大哥。”但他的声音消失在针锋相对到冷凝的空气,无人理会。
      剑已在手。

      拂雪。秋念笛轻轻拂过闪着冷光的剑脊,仿佛看到了父母的笑颜。耳边响起娘亲唱过的江南小调,然后是风怀舞吹的梅花三弄。剑本不祥,名字是拂雪,拂落的却是血。
      风怀舞做一个风家剑法的起手式,他和爹对招时也是这样吧,结局却只有一个。十年了,林家剑法生疏的厉害,不过要杀人不必专于某种剑法。秋念笛随手打个架子,却是攻守兼备。
      气沉于心,意守丹田。师父的话回响在耳边,他也是林家的仇人,但始终是她的师父。
      两人视线相交,一个冷清,一个疏离,瞳仁中却只有彼此的身影。一直只有他。至死纠缠,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秋念笛淡淡地想,微微勾起嘴角,然后出剑。
      风怀舞以相思剑法相迎,剑如相思,相思入剑,刺向的却是刻骨相思的爱人。剑若有情,也会呜咽。缠绵而华丽的剑网中,是起舞弄清影的秋念笛。

      堂上静的可怕,看的人自是大气不敢出,两人长剑相交,竟也没有声音,只有浓浓的死寂越来越重地压在人心上。
      风心月和风淮思伸手握在一起,互为依靠,注视着他们无缘进入的恩怨。风伯,风四和顾洗尘也紧盯着场内,同时戒备对方的发难。
      然后他们看到了血光。

      秋念笛一剑刺出,风怀舞横剑一挡,忽然落尘剑寸寸尽断,拂雪剑带着一声悲鸣滑入他胸口。血光迷了他的眼,然而还来得及看清那双明眸中的震惊。
      风怀舞缓缓倒下,秋念笛扑过来的身影好像在跳舞。梅林中那一场邂逅,一个白雪的精灵,一场寂天寞地的舞。一生不过一弹指,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秋念笛扶住他快要碰触到地面的身子,顺势跪倒。眼泪成串落下,滴在他的面上,身上,和不停涌出的血混在一起。
      风怀舞用力挤出一个微笑,想说什么,力气却早已弃他而去。视线渐渐模糊,忽然听到她低声说道:“恩怨两清,你放心。”心下一松,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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