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井中塾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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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黑色的塑料袋静静躺在桌洞深处。谢居安将东西从里面拿出来，抠开打了好几个死结的口。
一打开，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谢居安强忍不适抖动袋子，确定过后面无表情地将口子又扎紧。
……只要不刻意去想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也不会很难受。
大轩和老郑都不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确认李勋没有撒谎，谢居安掉头离开，拿着东西赶在上课前离开教室再去与他们汇合。
而他刚要出门，却被拦住了。
来者手有腕表，是男性玩家，头发略长，又高又瘦还有一点驼背。他突然出现，长手臂横堵门口，将正准备往外走的谢居安拦在里面。
谢居安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身体微微紧绷：“什么事？”
男玩家满头大汗，像是刚刚跑了几千米长跑，说话也带喘：“你们……知不知道大轩去哪了？我是他队友。”
“没有。”谢居安皱眉：“他不见了？”
“不会的，不会不见的。绝对是他自己又找到什么追着调查去了，不会不见的……”
他这么说着，神情却是掩不住的焦虑：“你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谢居安思索过后，仍是摇头：“最后一次见他是昨天。他一下课就走了，说要去找队友。”
对方直点头：“对，对，我们昨天在操场汇合，之后又分开了，本来今天要在教学楼门口见面，但他不见了……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见大轩不在，男人不作停留地离开，连谢谢都忘了说。
谢居安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他若有所思，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大轩空荡荡的座位。
……当一个玩家在异域里失踪，会意味着什么？
***
“满分喷雾功效与配置方法表——恭喜你得到了考试的眷顾，请务必努力！
一．满分喷雾使用方法与功效
如名称所示，满分喷雾可让使用者在考试中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使用方式：放置于喷壶，在考试前一天每隔半小时将喷雾喷洒在自己脸上、脖子上、胳膊上，若有条件也可以喷洒在胸腹、后背上，轻轻拍打至皮肤完全吸收，直到一人份全部用完为止。
二．配置方法
1.准备材料：清理干净的胃一份，手脚指甲一套（注意完整），完整大脑一份，另需新鲜血浆约2L……
2.配置过程：
1）将指甲研磨成细粉状，与碾碎成泥的胃、大脑充分搅拌混合。
2）拌入约1.8L血浆，充分混合。
3）……”
“我一段时间不想去实验室了。”谢书明目光哀愁。
谢居安面色僵硬地看完了这份配置方法表，将之还给谢书明。手里提着那一坨“原材料”，他并不是很想对这所谓的“配置表”本身发表太多看法。
“对了，我们还总结了一份怪物图鉴。”
木萧萧道：“这些怪并不是先天就有，而是由NPC变成的，会因为被课本污染而变得具有危险性，危险程度由NPC原来的体质决定……所以也导致这种怪对稍微厉害一点的玩家来说，没什么用。”
谢书明把配置方法扔进厕所里冲走，彻底销毁：“毕竟这些外来NPC要是真有多厉害，也不会沦落成这里的NPC了……”
司危接过谢居安手中的黑色袋子，问道：“还差什么？”
谢书明想了想：“除了实验室里才有的一些设备外，应该还差血浆——两升！跟不要钱似的。”
木萧萧想了想，道：“问题不大，两升，我们有两个人，凑一凑就出来了，还是新鲜的。”
谢书明：“……对自己还真不客气啊老铁。”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下课铃与扣分通知一起响起。
这时，整栋楼都开始震动，学生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他们这又是要去哪？”
谢居安翻出日程表，看着上面圈了红圈的栏目：“课间操。”
木萧萧扶额：“好家伙……”
“制度还挺完善！”
谢书明走出厕所，随手揪住一只兔子一样往外窜的NPC，拎回来：“嗨，同学，课间操都要做什么？”
“啊？”NPC一脸懵逼：“课间操还能做什么，做课间操啊！”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下来探索一番。
人群迅速涌动，不到一分钟，全楼的学生便一齐涌入了操场，组成方正的列队。
相比起上一次聚集在这里，人群稀松了许多。
也许是像小赵那样疯掉了，或者是被需要“原材料”的NPC谋杀了，玩家和NPC的数量都在不断减少。
操场上仍能看见不少戴着白面具的身影。为了不抱团行动引人注目，以及为了效率，四人再次选择分头行动。
谢居安和司危脚程快，负责物理探索；另外两人去分头试探玩家和NPC，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出题者”的线索。
“啊！”
谢居安被这一熟悉的叫声吸引去目光。
不远处的操场入口，陈乐坤急着去找同样失踪半天的霍成君，差点□□场入口处翘起的红色地皮绊倒：“怎么回事，什么破质量？”
塑胶跑道不知被谁掀了起来，在入口处直挺挺地翘着，来一个绊一个，来一对绊一双。
“不会是谁故意的吧？”
“谁这么无聊。”
“肯定是‘背叛者’。”
陈乐坤愤恨道：“除了他谁还会做这种事情干扰我们正常学习生活？”
没有得到异域通知的NPC还并不知道背叛者已经死掉了，继续把锅都扣到他头上。
他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翘起的塑胶跑道并不显眼，但要是不注意，也确实很容易被绊倒。
但除此以外，塑料跑道上，好像还微微鼓起了一个小硬包。
谢居安直觉般地朝操场遥遥望去——先前没注意的时候难以察觉，但仔细一看，烈日曝晒下散发出怪味儿的红色塑胶跑道上，鼓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包，分布散乱，一眼望去，叫人有些头皮发麻。
“……原来有这些的吗？”
司危笃定道：“没有。之前没有。”它们是在这几小时内凭空“长”出来的。
谢居安带头走上前去，低头看着操场入口的硬包：“霍成君提过操场。”
就在这时，那个鼓包，就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几乎如错觉一般地，轻轻地蠕动了一下。
“……你看到了吗？”谢居安缓缓蹲下，抽出内兜里的筷子。
司危一点头，拿出谢居安先前给他的铁勺：“不掀开看看有点对不起这么明显的提示。”
塑胶跑道原本妥帖地粘在地上，无数鼓包带来的形变叫它不再平坦，扒地过程比谢居安想象中要轻松许多。他用筷子成功翘起地皮的一角，改换双手，和司危一起一人一边，将地皮齐齐撕下——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清鼓包之下是什么后，他仍是头皮一麻。
“恭喜玩家谢居安发现关键线索：失尸寻踪。”
“检测到队友。玩家谢居安加时半小时。”
鼓包下面是一只手掌。
一只从地底挣扎着伸出的手，手背上有一颗微微凸起的黑痣，指甲缝里都沾满了干涸的鲜血与泥尘，不知什么原因，竟还在微微地抽动。黑色的腕表镣铐似的锁在腕上。
谢居安迅速回神，第一反应是上前去摸那肮脏的手腕。
他呼吸一滞，对司危道：“还有脉搏……”
手边没有趁手工具，谢居安先尝试用筷子将硬质的地面戳松，但实在太慢，便直接双手生刨，渐渐引来更多人的围观。早就进入操场的谢书明和木萧萧一无所获地找来，大惊失色，蹲下跟他们一起刨地。
后来，就近围观的几个玩家一听人还有救，也纷纷一起挖。
地皮下方是坚硬的沙石地，尸体又像个倒栽葱似的被埋在地里，一群人一起，半天才挖出一条手臂，好不容易才挖到身子……最后是谢居安挖到的脸。
这时突然有玩家从外围挤进来：“让让，麻烦让让……”
谢居安一愣，这声音他听过。
他果然就看见上午来找过大轩的高个子玩家，微微佝偻着背，从人群挤出一个脑袋，不一会儿便蹿到前面。
他看见地上出现的坑，看见坑里伸出的仍在固执地微微颤抖的手，看到手背上微微凸起的一颗痣，焦急的表情在那一瞬变成空白。
“……大轩哥？”
***
异域规定的剧情节点时限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有不少玩家失踪，也有不少玩家在寻找他们。
小轩就是其中一个。
他和大轩是在异域里认识组队的。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轩”字，听起来还挺有缘分。
他个子高，但年龄实打实比大轩小。大轩已经是在社会上混了很久的老大哥了，相对来讲，用大轩的话说，他只是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两人都没怎么上过学，在街上混。相似的经历也是让他们能一起顺顺利利走过这么多世界的原因之一。
他从来没有一声不吭地不见过。
他们本来说好和往常一样分头探地图，他个儿高腿长，就负责跑楼道，大轩哥就负责地上，最后要在教学楼门口回合的——他却并没有出现。
班里也没有，宿舍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小轩课都没有去上，在校园内反反复复地找……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校园内干净得有些过分了，宿舍里的那些尸体也转眼凭空消失，像是被异域“回收”了。
这本来令人毛骨悚然，但太阳太大，小轩好像都不那么害怕了。他喘着粗气，在烈阳下边抹汗边走着。
他只是缓一口气，过会儿还要趁没人再去教学楼找一圈。
异域没有发布死亡通知，那么大轩哥就是还没出事，他越快找到他，就越有希望……
这时，他远远看见操场入口处围了很多玩家。
“我看不见，你低个头。这是怎么了？”
“我真……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再——”
小轩个子高，他一眼便看见人群中央的玩家，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先前与他交流过的大轩的同班同学。
他袖子撸起，两手脏污，只能用小臂蹭掉额头上的汗珠，视线向下，眼神冷酷，眉头却紧锁着，冷里裹着火。
小轩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叫他必须上前看一看。他怔愣地剥开人群：“让、麻烦让让……”
***
小轩疯了一样地刨着，手指尖都磨出了血：“大轩哥，大轩哥！”
玩家们先不约而同地去挖他的脸，确保呼吸。但大轩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鼻孔里嘴里填满了沙土，没有丝毫呼吸的迹象，只剩微弱的脉搏在顶着他摇摇欲坠的生命。
他们本以为还会刨很久，但挖掘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他只剩下了躯干，头，和一只胳膊。
玩家们都慢慢停了手。只剩小轩还在努力挖着，挖着……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虽说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撑到现在都还没断气的，但这个玩家，无论如何都已经，回天乏力。
“大轩哥，大轩哥……”
小轩已经没了嚎啕大哭的力气，只剩下生理性的抽噎。
围观的玩家什么都没说，面色各异地散了。
异域热爱死亡。就算是在死亡这么稀松平常的地方，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人不成完形地死去……实在是难以保持平静。
大轩的手还在微微抽动，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突然，那只手朝前剧烈一摆，奋力地伸出一根手指，似是在指向地面——然后气力一松，失去了全部生机。
谢居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想，如果异域的最终目标是“筛选”的话，那这个世界又是为了筛选什么呢？
它想方设法给玩家洗脑，拒绝被洗脑的玩家会被惩罚，而被洗脑后失去自我的玩家就会直接面临失败……
司危拍干净双手的泥灰，又去拍谢居安衣服上的，最好拿衣袖帮谢居安擦了满头的汗珠，谢居安终于从呆愣的状态中回过神。
“它想要我们‘接受污染’，”谢居安说道：“但不能真的‘被污染’。”
他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司危听懂了。
他只说：“‘筛选’。”
筛选。又是筛选。谢居安想。
在他看来这只是无意义的折磨——筛选出所谓“无法被精神污染的玩家”又有什么用？徒增牺牲而已……
异域究竟想要什么？就是像这样折磨他们这些倒霉的玩家吗？
“‘筛选’……有点意思。”
谢书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司危一眼：“……很特别的思路。”
他看向同样是老玩家的萧萧：“你怎么看？”
萧萧蹲在一边的树影下，轻轻扶着头，望着满是鼓包的操场，还有一些零零散散去试着挖另外一些鼓包的玩家，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叹息般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让人这么膈应的副本。”
她站起身来，不愿再多看一眼看操场：“从来没有。”
大音箱音质的音质粗糙无比，异域冷酷机械的声音伴随着鼓点与奇异的旋律传来。
“致敬考试备考生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第一节，伸展运动。这些动作可以让肉质更加新鲜劲道……”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井中塾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