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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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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曾说过,“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邢岳觉得这话很对,并对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就比如现在,看着项海抱着肚子窝在篮球架底下,短袖兜着冷风,鼓涨得犹如商场门口的充气人偶。
而自己一句“很疼吧”堪称废话文学的经典,比渣男的“多喝热水早点睡”更叫人quan头发硬。
又比如一个星期前,项海一脚踹翻老骚的时候到底带着怎样的情绪。
还有那篇涂涂抹抹的“检讨书”里,一句‘哥,你别生气了’他有多委屈。
这一切邢岳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棍子终于落在自己头上,尤其在他把高挂在球筐上的那件衣服拽下来以后。
当初人模狗样叭叭给项海上课时有多理智,这会儿恶念上头被现实啪啪打脸后就有多冲动。
要不是项海缠腿,或许他会成为东江历史上第一个连环“爆蛋”手。
“哥,哥!”项海使劲抱住他的腿,被一股冲劲儿扯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邢岳扒开他的手,把他扶起来坐好,“你先回去。”
“我走不动。”
“那你在这等我。”
“太冷了。”
邢岳这才想起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穿上。
“这人来人往的...”项海把自己缩进邢岳的体温,“我坐着多傻啊。”
邢岳只好过去把他扶起来,“那我先送你回去。”
项海从地上站起来,转着脑袋四下看,又朝远处一指,“要不咱们还去上回的单杠那坐会儿吧,那没人。”
他不能让邢岳离开,但也不想回监舍,不然想痛痛快快说句话都难。
邢岳只能依他,扶着他朝单杠那边走。
“哎,衣服。”走了几步,项海又把他拽住,回头朝地上指了指。
“就扔那吧,你还想要啊!”一眼看过去,邢岳的火又蹿了上来。
“不要了,但也不能扔这啊,要不还得写检讨。”项海搓了搓他的胳膊,“你帮我把它弄坏,回头我好去领件新的。”
衣服坏了可以去申领新的,但脏了不行,说丢了就更解释不清。
于是邢岳就折回去,把那件臭气熏天的衣服又捡起来,两个人慢慢朝单杠那边走。
这时候,风渐渐静了,湿冷的空气终于凝成细碎的雪粒,盐一样洒在身上。
“哥,你冷不冷?”
邢岳摇头,“我热。”
准确地说,他是燥,燥得像一捆炮仗,拖着百米长的引信,滋滋地冒火花,却迟迟轮不到他爆|炸。
两个人来到单杠底下,项海佝偻着背倚在立柱上,“哥,你把那衣服撕了吧,撕狠点儿。”
邢岳松开他的胳膊,又把那衣服从地上捡起来。
“撕,使劲儿撕,我看着。”项海在一旁拱火。
于是那条长长的引信终于开始加速燃烧。
邢岳两手扯住衣服一角,猛一较劲,“我操!!”
“??”
这衣服质量好得很,结实得像监舍墙上的铁窗。
“XXXX!”邢岳怒了。引信燃到尽头,他终于爆|炸了。
他再次卯足劲儿,“嗤喇”一声,衣服下摆被扯开一条豁口。
有了第一条,就有第二条。
“XXXX!”
“XXXXX!”
他边撕边骂,边释放边燃烧。
他骂老骚,骂袁国平,骂赵郎,骂霍延...骂所有让项海经历这一切的人。
作为警察,不对,作为曾经的警察,他始终信奉秩序的力量。现在警服换囚服,他依然坚定着这个信仰。
任何破坏秩序的人,都将受到这股力量的惩罚。袁国平如此,他和项海也是一样。
因此他们无怨无悔。
他们甘心在这一方天地里,静静地等待那些秩序的破坏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他现在忽然感觉自己被桎梏了,且束缚他的力量正是源于那个信仰。对作恶者的惩罚迟迟不来,他的耐心在被一点点耗尽,甚至开始怀疑这种坚持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而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于,他曾不遗余力地把这种信仰传递给项海,可看看项海现在?
他不停撕扯着,消耗着自己的愤怒,直到那件衣服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像巨响过后的炮仗,只剩了一地带着硝烟味的纸片。
项海看着他发泄完,再敛起那一堆东西扔到灌木丛后头。
他自己也感觉累了,倚着单杠滑下来,沉沉地坐在地上。
细碎的雪粒还在飘,但掉在身上眨眼便化了。
鲁迅先生说的对,“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除非棍子落在自己头上。
就在刚才邢岳像疯了一样要冲去找老骚算账的时候,项海才体会到自己坚持要抠老骚眼珠子时邢岳的心情。
现在想想,那句“不减刑正好,最好再给我加半年”是挺气人的。不过,想必邢岳现在也能理解“恶心我随意,但恶心你就不行”并不是赌气才说的。
说到底,“咱俩谁都别操心谁”就是句最没营养的废话。
交换了立场,他们却都重复着对方的选择。
还怪有意思的。
这时候,邢岳也在他对面坐下,背靠着单杠的另一边,“小海,我跟你道歉。”
“嗯?”
“那天,我不该打你。”
“打我?”项海有些没反应过来。
“背上。”邢岳张开五指,比划了一下子。
“...嗐。”项海笑了,“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我会变坏。”
邢岳却笑不出来,他抿起嘴唇,“疼么?”
“疼什么啊,就那么拍一下。”
“我是说现在。”
“哦,”项海稍稍挺直脊背,“还行,不疼。”
“就老骚那两下子,比你可差远了。他要是有你一半狠,我就废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就是说,那天我把你打疼了。”
“哎呀,哥,你就别给我挖坑了。”项海无奈,“不至于的。”
邢岳仰头叹了口气,伸手去抓那些根本握不住的雪花,“小海,你怀疑过自己的信仰么?”
“......”
这话题有点儿大,项海给吓了一跳。
“有么?”邢岳又转过脸来看着他,不依不饶地问。
“信仰...”项海抓了抓脑袋,很认真地思考着。
半响,他抬起眼,“哥,我好像没有你说的那种信仰。”
“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变得更好。”他看着邢岳,“原本是没有的,可自从我有了一个目标,就有了这种希望。”
“不知道这算不算...信仰。”
“算。”邢岳也看着他,感觉鼻子有些酸涩,“怎么不算呢。”
“哥,我不知道你的信仰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为啥要怀疑它。”项海蜷起腿,把膝盖抱在胸前,“如果是为像老骚这样的人,就大可不必。”
“你说的对,老骚一定会受到惩罚,而我们会干干净净地离开,所以咱们不能为他犯错,那样就太不值得了。”
不值得......
邢岳体味着他的话,也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期待。
是啊,阳光下的罪恶,黑暗里的魔鬼,种种种种,过去自己见的还少么?怎么偏就这个时候,被老骚这么个角色动摇了信念。只因为这一次自己是“受害者”么?
信仰从来不是用来崇拜的,而是需要被捍卫的。
尤其是在这样的至暗时刻。
想到这,脑子里莫名又跳出了江渊的影子。
“你说的对。”他笑了,伸出手,隔着飘摇的雪花朝项海摊开手掌。
“蹭蹭。”项海也嘿嘿笑着,歪过头,隔空把脸贴向邢岳的掌心。
“诶?”就在偏过脸的功夫,项海忽然指着邢岳身后的一块地方,“哥,你看那。”
邢岳转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在隔壁的单杠下面,贴着立柱的地皮已经悄然拱起几撮绿色。
项海赶紧朝旁边挪了挪,又低头看自己的屁股底下,也有几棵小草冒了头。
东江地理位置靠北,冬季总是格外漫长。江南早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这边的草木依然萧瑟着。
现在见到这抹新绿,才意味着春天真的来了。
邢岳也挺激动,赶紧站起来,看看自己屁股底下,“操,好不容易长出来,别给人坐死了。”
这么细细观察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被点点春色包围了。
“哥,今天几号了?”
“不知道。”
“......”
这日子过得,跟桃花源似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哦,想起来了,”邢岳一拍大腿,“今天是29号。”
刚刚借书登记的时候写过。
“3月29?”项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时间概念了。
“不然呢?”邢岳觉得这问题挺傻的,不过说到借书,他这才想起那件最最重要的事。
“对了,小海,我有个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他跑到项海身边,坐在一块没有小草的地上,神色郑重。
“啊?”项海下意识开始紧张,并跟着挺直身体。
只是此时他脑子不停想的却是,再有不到两个礼拜,就是邢岳的生日了。
“上回咱们不是看见有一堆人来检查么,就在那个搂门口。你知道他们是来检查啥么?”
“不知道。”
“是考场。”
“考场?”
“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第一监狱有考点。”
“考点?”
“对,自考的考点!”
“自考?”
“......”
邢岳皱了皱眉。项海怎么跟复读机似的。
“你说,自考!”项海终于从惊愕中缓过神。
“是啊!”邢岳也跟着激动起来,“咱们之前不是商量好的么,等赵郎的案子结束,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准备考试了。”
“啊...是,是啊。”
当初是这么约定的,现在赵郎的案子也算结束了,可是...
“我现在这样,还,还能上大学么?”
“废话,不然人家在这设考点干啥?”
邢岳摸了摸项海毛茸茸的脑袋,“在这也好,在外面也好,对于你考试来说其实没啥分别,都要花时间去认真准备。没准儿在这你还更能集中精力呢。”
“可能...某些学校,某些专业会有限制,不过没关系,这个不行咱就换一个。那么多学校,那么多专业,总能有合适你的。关键还是看成绩。”
“嗯!”项海点了点头。
他这才开始有了些真实感。
春风拂暖,江河解冻,伴随着冰面断裂的“喀嚓”声,那个早已沉溺于水底的愿望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又浮上水面。虽说还有些飘摇,但不再是触不可及。
“我回头就联系曲薇,请她帮忙买复习资料什么的。”邢岳搓着手,“今年是肯定来不及了,明年,4,5,6...”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1年零3个月的时间。”
“一定来得及。”
1年3个月...项海也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从他开始被羁押到现在,也差不多3个月了。这么看来,或许自己出狱的时候就是要参加考试的那一天。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老天的安排么?
有了这个倒计时,原本要数着手指过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恨不能把一天拆成两天来过。
“哥,我咋突然紧张起来了呢?”项海吞着口水。
“...我也有点儿。”邢岳把手拢在嘴边捂了捂,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冻的,他的手心冰凉。
“哎,我问你,”为了缓解紧张气氛,他找了个话题,“你打算往哪考?”
项海也搓着手,“没想过呢,哪都行,关键要看你在哪。”
如果注定和公安大学没有缘分,那就看邢岳的计划吧。反正他在哪,项海就往哪考。
“总摽着我干啥,自己想考哪就考哪呗。”邢岳这会儿有点缓过劲来了,心情开始明媚,就控制不住想得瑟。
“你想跟我异地啊!”项海的嘴果然又长了。
“异地怎么了,异地的人多了,不也都活得好好的。”邢岳笑看项海跳脚。
“......”
项海蹭了蹭鼻子,“行。”
他撑着单杠从地上站起来,低头拍着裤子上粘的土,“那回头我就找个小奶狗,甜甜腻腻管我叫哥那种,反正你这老狼狗我也看腻了。”
“......”邢岳的笑容瞬间凝固。
“也对,异地的人那么多,也不差咱俩这一对儿。你这么大岁数了,你都不着急,我年纪轻轻的急啥。”
“操!”被狠狠戳了软肋,邢岳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谁他妈是老狼狗!”
项海瞥着他,“难道你是老奶狗?”
“......”邢岳被他一口一个“老”的呛到窒息。
他深吸了口气,手几乎戳到项海脑门上,“你要是敢勾搭这个狗那个狗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咋的,都异地了,你还能顺着网线过来打我啊。”
“异个屁,不许异地!”
“不是你说的,异地好棒棒么。”项海就快要绷不住了。
“我那是考验你呢知道不?”
“那我也是考验你呢。”
“我有啥好考验的?”
“那我有啥好考验的。”
“......”
邢岳没词儿了,搓了搓胳膊,看着项海正暖和和地嘲笑自己,“操,把衣服还给我。”
“还你就还你。”项海马上开始解扣子。
“啧。”邢岳朝他后脑勺狠狠呼噜了一下,“还个屁。”
“走,回去。”
项海美滋滋地跟上来。
走了几步,邢岳就转回来扶他,“能走么?要不我背你吧。”
“没事儿,能走。咱们慢点儿走。”
“嗯。”邢岳就陪着他慢慢地走,“这衣服你就穿着吧,回头我再去领件新的。”
“行。”
“明天你去跟管教说老骚的事。”
“还是算了,连个证人都找不着,谁能证明我没还手啊。别回头又让我写检查。”
见邢岳还是放不下这事的样子,项海就说,“哥,别跟他计较了,现在咱们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做么,别被他影响了。”
也对。邢岳叹了口气,跟着就一路叨叨着联系曲薇,还有向管教要考试信息这些事。
项海默默听着,可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办,自家的老狼狗就要过生日了。
要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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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所有人照常去上班,但没人见到老骚。
第二天,倒是项海又被指导员叫了出去,问及周日他是不是被老骚等人围攻。
项海就实话实说了。
指导员听了倒也没追问什么,也没有叫他写检讨,只是做了详细记录后就让他回来了。
当天同样没人见到老骚。
第三天晚上,耗子勉强忍到新闻联播结束,就把小板凳一踢,朝监舍中间一站,叉着腿大声宣布,“你们知道不,老骚完犊子了!”
果然,这事除了他没人知道,气氛瞬间被拉满。
“咋回事咋回事?”
“咋完犊子了?”
“别他妈装了,赶紧说啊!”
耗子满意地眯起眼,又晃了晃脑袋,转悠到项海身边,“我说小老弟,你不厚道啊。被老骚整了,你咋不跟咱爷们儿说呢?”
他一脸错失好戏的惋惜表情,“要不然咱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回头也整他一把。”
项海和邢岳对视了一眼,勉强扯起嘴角,“嗐,又不是啥露脸的事儿,我不是嫌丢人么。再说,搞大了回头我又该被警告了。”
“那个,耗子哥,老骚到底怎么了?”他也急于知道详情。
耗子先是对这个称呼表示出些许不满,不过马上又把手一挥,表示今天这不是重点。
“我跟你们说,老骚已经被关禁闭了。”说着,他环视四周,欣赏着每个人的惊讶表情,“据说是被跟着他的那几个人,给捅到指导员那里去了。”
“......”
“还有这事儿?”
“那帮人良心发现了?”
“把他卖了?”
“就因为把小老弟揍了?”
“想啥呢?还良心发现?”耗子嗤笑,“他们也被人整了,知道不?”
“被谁啊??”众人的胃口算是被吊足了。
耗子转着眼珠子,压低了声音,“被朱皓炀那帮人。”
听见这个名字,所有人噤声,开始面面相觑。
邢岳也和项海对视了一眼,问耗子,“朱皓炀是谁?”他觉得这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弟你来得晚,不知道。”耗子很享受这样的科普时间,耐心地给邢岳解说着,“他现在是咱们这片的老大,之前是跟焜哥混的。”
“...焜哥...”邢岳好像懂了。
“就是贺焜。”耗子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他你就更不知道了吧。”
“以前他是老大的老大,在你进来之前四五个月吧,人就出去了。”
“可朱皓炀出不去,所以自打贺焜走了,他就是老大。”
“......哦。”
邢岳按了按脑门,再次和项海对视。俩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诡异、无奈、了然等复杂的情绪。
想必是贺焜跟手人下打过招呼,让他留意自己和项海的动静,所以那个叫朱皓炀的才会去找老骚的麻烦。
邢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这事儿既讽刺又滑稽,还有那么点辛酸。
这时候项海问,“那个朱皓炀是把老骚那帮人揍了么?”
耗子摇头,“不至于。嗐,现在谁还揍人啊,也就老骚那傻逼。”
“我也不知道人家用的啥手段,反正老骚手底下那帮人就一起反水,把他给告了。”
“就因为打我...不是,就因为报复我那事儿?”项海又问
耗子继续摇头,“小老弟,揍你几下子不至于关禁闭。老骚的骚事儿还多着呢。”
“以前他是开地下赌场的,顶风作案,没少划拉钱。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闹出人命来了,那地方就给彻底端了,他人也进来了。”
“不过进来他也不消停,一直撺掇人跟他赌钱。”
“这里还能赌钱?”项海睁大了眼睛。
耗子白了他一眼,继续说,“老骚的骚操作多,向来赢多输少。赢了,他就逼着人给家里打电话,让准备钱,然后他就让自己在外面的小弟去堵着人家门要账。不给,就威胁他们要在监狱里收拾人。”
“反正这么一来二去的吧,他钱也没少捞。后来没人愿意跟他赌,他就逼着人家赌,不干就整人家。”
“其实这些事儿朱皓炀他们早就知道,”耗子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老骚咋就忽然把他得罪了,反正这些破事最后都让老骚手下给捅出去了。”
“要说还是人朱皓炀那帮人专业啊,”耗子啧啧地赞叹着,“人家整人都走法律途径,两手干干净净。也就老骚那傻逼,天天动手动脚的,到处撩骚。”
“他妈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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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的热度一直持续到半夜,直到耳边只剩了鼾声,项海这才从上铺溜下来,趴到邢岳床边。
“哥?”他捏着嗓子叫他。
邢岳摘下眼罩,把身子转过来,“干嘛?”
“那个,老骚的事这就算完了吧?”
“应该是吧。”邢岳点了点头。
如果耗子说的都是真的,那对于老骚来说,关禁闭只是个开始,增加刑期肯定是没跑了。
项海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又问,“哥,你高兴么?”
“你呢?”邢岳看着他。
“嗯...挺高兴的。”
项海也没法准确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高兴是肯定的,可又没那么纯粹,里头总好像掺了些什么。
“算了,别想了,这人翻篇儿了。”
邢岳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但既然老骚受到了惩罚,而且也走的是法律途径,他也没啥好说的,而且也不想再为这个人浪费脑细胞。
“哥,那个朱皓炀,你认识么?”
“不认识。”
“咱们要不要去谢谢他啊?”
“...算了,还是别了。”
“那个贺焜,为啥这么帮你?”
“因为我爸当年帮过他一次,算是救了他一条命吧。”邢岳掐着脑门。
虽说不情愿,但他还是结结实实欠了贺焜两个人情。
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说不定还要连本带利。
贺焜欠邢逸清的,他欠贺焜的。他们各还各的,两两不能抵消。
至于怎么还,他还没想好。
“睡吧,别想这些了。”邢岳摸了摸他的头。
“嗯。”项海答应着,可还是趴着不走。
“还干嘛?”
“哥,”他吭哧半天,“跟你说,我没穿内裤。”
“???”邢岳差点支楞起来。
“嘿嘿,骗你呢。”项海把他摁住,“今天愚人节...”
“操。”邢岳又无语又失望,拉下眼罩,“你可真有闲心。”
说完就又把身子翻了回去,“赶紧睡觉。”
项海只好也爬回床上。
其实他刚才是打算旁敲侧击打听一下邢岳有没有啥生日愿望的,可想了半天也没问出口。
他怕邢岳说没有,更怕说出了愿望自己却无法替他实现。
比如,“我的愿望是下一个生日可以和你一起在家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