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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玄五,你说这地下会有老鼠吗?”
      “这不废话吗?老鼠不钻洞,难道跟人挤炕啊?”
      我拍了一下玄五,纠正他跑偏的思路。
      “我是说,老鼠杂食,这里又有腐尸,它们应该会吃吧?”
      玄五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肉就是肉,老鼠是不分人不人的,就跟咱们有时候一样,不过呢,要是换了其他地方,说不准还真有这可能,但要是这儿,嗯……就悬了,我再给你讲点,民国的时候,数不清是第几代楼女了,叫水仙,是个顶漂亮的姑娘,但生了场大病,人没了,棺材也停在了这儿。”
      我等了一会儿,以为玄五在整理思路,但时间久了,才慢慢察觉出一丝不对。
      “会员怎么充?”
      “先欠着,咱们继续哈,咋一听还以为是老套的鬼故事开头对不对?但实际上,我的太爷爷是经过这一遭事的,当年是人就难,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担惊受怕,但越是这样,就越想有个寄托,我太爷爷马古安看见了行情,就凭着几年地主家塾里学的文化,成了一个嘴里没句实话的假仙人。”
      “马仙人,我啥时候能有个儿子啊?都第三个闺女了,肚里的要再不是小子,生下来就得填粪坑了!”
      马古安捏着鼻梁,也不睁眼去瞧嚎哭的女人,几次张嘴,愣是憋不出一句话,只能摆手让她先回去,说等几天,问完卦,再知会就是,也不差这点时间。
      女人走了,快八岁的月环才瞪着一双四白眼,一步一跺脚,还没到桌前,就把盛着饭菜的大碗往上一摔,不等马古安责怪,就先尖锐地质问上了。
      “一大把年纪了,孬好不分,像刚才那样的,要是我,就直接关上门,哭死不问,你倒心善,还想着安抚,怎么?你能给变出个命根子来?”
      “她活在别人屋檐下,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是个苦命的,还有,你一个小丫头家,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月环嗤笑,斜睨着马古安,语气刻薄,说;“哼!同样是奴才,有些人可惜自己不是地主,有些人却操着地主的善心,这天下的贱都犯一处去了,也不知道谁可怜?”说完,转身气鼓鼓地走出屋子,往院里的水井去了。
      香烧出的青烟弥漫到了窗口,衬得躺椅上的马古安老了许多,乍看,还以为是个年过半百,只能瞪眼哼哼的活死人。
      “等一下,这都扯到哪了?不是讲水仙吗?”
      “这不得先有个铺垫吗?而且,这水仙的事,就是从这开始的。”
      “那请继续。”
      几天过后,那女人没像往常一样来催,马古安心里稀奇,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撇在一边,不去想,但事情还没完。
      过了小半个月,一天晚上,月环冲进家门,一把拽住马古安的袖子。
      “桂花那婆娘说陶家屯来了个神婆,就住在福找街西边的朱家宅里,满打满算快两个月了,前些日子的那女人也是找她去了。”
      马古安听了,表情没什么变化,从抽屉里掏出纸包,塞进月环手里,掌心向前,垂着摆了一下,轻声道;“小糖和阿福在屋里睡觉呢,等醒了,你们分着吃,我晚上有事,就不回来了,别留灯,饭也不用。”
      “谁也不知道我太爷爷去了哪儿,但一回来,就带着我姑奶奶,来了这龟寿岩,一呆就是三年,在此期间,就穿插了水仙的死。”
      “停!”
      怎么说呢?如果一定要形容此刻的我,那就两个字——手痒,讲了半天,就开头和结尾涉及了主人公,真的是比某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剧本还该骂!
      “玄五,你确定在以上的故事里,水仙是主角?”
      “小伙子,耐心,在所有大事发生前都需要一些细致的铺垫,这都是……”
      “哈……”
      女人阴毒的笑声,像出丧时飘荡脱竿的幡布,擦刮了整个空间,并淋上了寒意透骨的死气,混在黑暗中,无处不在。
      我抓住玄五的袖子,跟着站了起来。
      猝不及防,冰凉丝滑的织物猛地擦过我的后颈,像长了倒刺一样,刮出了剥皮痛感。
      我下意识向前,踩空,摔在了地上,而后双手陷入了一堆乱动的腐肉之中,它们爬过我的手背,在我掌心挣扎,就像老鼠一样。
      “傻啦!”
      身后玄五亮起手电,扒着我的肩膀,把我拽了起来。
      在有限的照射范围内,我看清了,就是老鼠,而且是高度腐烂,长满脓包的老鼠,它们在石阶下,疯狂转圈,布满了整个地面,像深褐沾血的漩涡,而那刚刚偷袭我的却消失不见了。
      我夺过玄五的手电,四处瞎照,确实是不见了。
      “刚刚有个冒着寒气的布料擦过我的后颈,但现在不见了。”
      玄五转过我的身子,扒开后领。
      “没事,红了一层,等会儿擦点药就成。”
      说着,就褪下背包,从里面抓出两瓶水,直接洒在了我手上。
      “这些玩意烂成这样,指不定怎么脏呢,快洗洗,手电关了,别要了,我包里还有好几份备用的。”
      我关了手电,扔进了漩涡里,玄五拿出备份手电,并扔给了我一瓶酒精。
      “刚刚那个是什么?”
      玄武摇摇头,点了根烟,一言不发。
      我抱着手电,坐在台阶最上面,不死心地来回照着,心里却又盼望那东西不要再出现。
      过了一会儿,无事发生,我才把视线转向了那群老鼠。
      它们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富有攻击性,或者说,已经丧失了作为活物最基本的尊严,无法控制自己,只能机械性地重复动作,如果其中还有尚未被腐蚀的生命,那么它正在经历的,一定是无法解脱的痛苦。
      “这些老鼠怎么了?”
      玄五望了我一眼,但却说起了别的话题。
      “我的故事还没讲完,水仙死后,遗体被抛在了大山里,那是夏天,肉烂得很快,整个晋源坊都可以闻到那股衰败难闻的气味,姑奶奶没细说,但绝不是单纯的尸臭,没办法,当地人只能收拾,但奇怪的是,水仙的肉身完整,没被啃食,而且,周围还莫名死了一圈又一圈的动物。”
      “所以是因为水仙?那我们……”
      “不会。”
      他顺着根绳子,突然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在了玄五身后。
      “已经失效了。”
      我抬头往上看,凶神恶煞的金刚头顶,是毫无遮挡的悬梁,绳子的另一端就系在上面,而更高的地方则陷在黑暗中,隐约呈并列条状,应该是木板构造的屋顶框架。
      他从后腰扯下一块巴掌大的木牌,往我和玄五中间一摊。
      木牌呈六边形,正面是彩色颜料画的楼女像,背面全黑,刻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她的眼睛是嵌的黑润珠子,光打在上面,会有一种怨毒的亮斑,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道细痕,像是什么东西划的。
      “这玩意怎么那么像镜子,你看,这正反两面凹槽。”
      我用指甲探了一下,果然可以插进点边。
      “所以这是双面镜,那玻璃呢?”
      我望向玄五,玄五望向他,他抬头,望向悬梁。
      攀爬是个体力活,尤其是无实物借力,只能凭借手臂肌肉,可想而知,我是不行的。
      “这肥膘足量啊!”
      我白了一眼玄五,没作声。
      悬梁上很空,一眼就能望到头,但不矮,弯腰勉强能站起来,他走在前面,我在中间,玄五垫后,本来挪得好好的,突然,身后人拍了我一下,搞得我差点心肌梗塞,栽下去。
      “对不住,对不住,你看,那些老鼠像不像祭品?”
      老鼠不动了,七歪八扭地铺了满地,在金刚像的台阶前,说不出的古怪。
      “可它们都烂了。”
      “指不定皮肉也是被掠夺的一部分呢?”
      “好端端的,怎么扯上怪力乱神了?”
      玄五不说话了,摆摆手,示意往前走。
      梁尽头,墙的高处,被挖了很多洞,里面摆放着木制神龛,供着童子金像,但深度显然不止这么点,里面还藏着别的什么,不过我也没手贱。
      “这神龛后面是不是还有地方?”
      “我瞧瞧。”
      玄五跟我换了个位置,搬出最近的神龛,后面果然还有东西,是六边形木牌,背面也刻着披头散发的人,但正面却是一个女人的黑白照片。
      虽然有玻璃的保护,但照片显然经历了比较久的岁月,整体褪色变黄,不过女人的脸还是能辨认的,眉眼清丽,盘头,插着一支玉钗,身穿肥身大袖短袄和马面裙,端端正正地坐在圈椅上,身体右后方是月洞门,门内隔着莲花池,耸立了一栋两层高楼。
      “该不是遗物吧?”
      “不是清朝,就是民国,当初不是,现在也是了。”
      “说得有理!”
      玄五继续眯着眼研究,我回头看了一圈,却发现他不见了。
      “他人呢?”
      玄五抬头,看了一圈,耸肩,无所谓地说;“不用管他,哪天他娶个尸体做老婆,我都不稀奇,就不是个能和活人相处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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