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吾郎佳人一梦》叶子童

16、归途（三）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莫哥哥，你醒了。”似是听到床上男人翻身的声音，萧皎暄放下手中的茶具，款款向莫容走去，待看到男子冷漠而深邃的冰蓝色眼睛之时，萧皎暄笑了笑，他的眼睛，真是好生独特。
　　虽然萧皎暄的这一笑很明亮，很动人，可在莫容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和玩弄。他虽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状，但心中却微有怒火。萧皎暄很是识趣，敏锐察觉到了莫容的敌意，他登时站直了身，解释道：“啊……哦，昨夜……昨夜……你喝多了，不省人事，我只好把你扛来我房间里休息。你放心，你虽生的很是好看，是我平生仅见容貌之俊俏，但我可没对你做什么啊！我……我……就只是帮你脱了个外衣，这不为过吧？”鬼知道萧皎暄此时笑的是有多么尴尬。
　　“出去。”
　　“啊？你这是不信我吗？莫容，我所言可是句句属实啊！我要真对你有什么坏心思，早在第一次见到你之时就把你绑来给我做梳妆打扮的男丫鬟了，又怎会搁置到现在？我呢，做事从不拖拉，况且是拐卖你这样好看的小郎君一事。”
　　“……”
　　“莫容，你还是不信我吗？”
　　“……”
　　“哎，莫容，你别不说话嘛，你长得那么好看，要是因为不会说话，导致以后娶不着媳妇怎么办？那可就太亏了！因为，”说到这的时候，萧皎暄顿了顿，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跟之前不同，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道：“因为，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会对你很好，他们很难跟你这样的木头疙瘩相处愉悦的。”
　　“……”
　　见状，萧皎暄还想说什么，莫容却早已经没了耐心，他盯向那个说话口无遮拦的红衣少年，眉头微皱，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不满之色。
　　萧皎暄却还是不识好歹的笑，嘴角始终微微上扬着，眉眼弯弯，满面春风。
　　“莫哥哥，我……”话未说完，萧皎暄就被一阵强大的风力推出门外，整个人重重趴倒在草坪上。
　　“莫容，我痛！你这……你这也太过歹毒了吧，竟趁我不注意对我使用术法！”这一下可真是把萧皎暄给摔疼了，他起身，先是打打自己的身子，继而后背又传来阵阵的疼痛，他只好一边捂着自己的屁股，一边上着台阶，走路还不忘冲里面大声叫嚷。好不容易走完台阶，待在门前站定，想要推门而入之时，萧皎暄才发现，莫容竟然把门从里面给反锁住了！
　　萧皎暄再无奈，也只好站在门外，他不断的拍门，口不择言道：“你现在待的可是我的房间，睡的也是我的床，怎么还有我被扫地出门的道理？”
　　“……”
　　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莫容依旧不理他。
　　萧皎暄只好在外面狠狠踱步，他在门口，微有冷风吹过，如今已是金天之时，风吹进衣服里，竟有些凉意。
　　“衣服。”里面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啊？”
　　“我的衣服。”
　　“哦，”萧皎暄反应过来，他道：“那个莫兄啊，忘记跟你说了，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送你回房的时候，你突然吐酒，全弄自己衣服上面去了，我送你回寝，给你脱掉外套以后，只好将它拿去给下人冲洗了一番，现在还没干透。不过我给你准备了新衣的，就在里面衣架上，你往床的左方向看，”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微脚步后，萧皎暄顿了顿，继续说道：“莫兄，你看到我为你准备的衣服了吗？”
　　“……”里面又无了声息。
　　……楼下，桌前，申屠和小花正在用早膳。
　　“小花姑娘，昨夜真是麻烦你了，有劳了。”申屠很是歉疚的说道。
　　“申屠，都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小花就好，而且，”小花满脸绯红，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她害羞的说道：“一点都不麻烦，照顾你，一点都不麻烦，真的。”
　　“啊……”申屠的表情有些迷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小花自知失态，脸刷得一下红到了耳根，看起来红扑扑的，头埋的低低的，两只芊芊玉手还摆弄着自己的衣角，饭桌上，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尴尬起来。她怎么偏偏说了这个呢？小花在心中暗暗唾骂自己。
　　还好小花是个八面玲珑的姑娘，片刻，她就重新整理好情绪，看向对面满脸英俊的男人，补救道：“啊……我……我的意思是说，你喝醉的时候一点也都不闹腾，跟大多数男生都不一样，因为，对，萧皎暄，我见过萧皎暄喝醉时候的样子，”小花摆出了萧皎暄，态度渐渐自然起来，她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萧皎暄醉酒时可闹腾了呢，侍候不好他的话，他还得踹人，你别看他平时那么喜欢笑，一副淑人君子的模样，可是，他喝醉的时候，可是把黛翮楼好几个姐姐都给气哭了呢！性情顽劣，一点都不温柔！所以，每次他醉酒之时，都是我去善的后，可麻烦了！但是你不同啊，你虽然也喝醉了，但很是老实，除了你有些重以外，我几乎没费多大劲就把你送回房间了，所以，相比萧皎暄，你还是很好照顾的，我就觉得，有些惊讶。”
　　话落，饭桌上的气氛总算有所缓和，申屠这才笑道：“原来是这样，真是让小花姑娘见笑了。不过，昨夜与萧公子喝酒之时，不得不说，他的酒量当真是好，在下实在佩服，想不到，他也有喝醉的时候啊。”申屠穿一身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他脸如桃杏，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小花看的有些痴，本就水灵剔透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星星，一颦一笑之间，皆是皎若秋月。
　　“对啊对啊，特别难缠呢。”她回答道，又疑惑起来：“还有，我是当真搞不懂那些人花那么高的价钱进黛翮楼！戏倒是没见他们多听，反而被萧皎暄打残然后叫下人抬回去的富家子弟却是不少！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你都不知道，萧皎暄这个人可不绅士了，他下手从不知轻重，不管小的老的，丑的美的，又或是身份低的，地位高的，通通都入不了他的眼！每次比武招亲之时都得把人家打的鼻青脸肿，一个月起不了床来！就连徐苏太子爷他都敢揍，可那太子爷也不知怎的，对萧皎暄像是着了魔一样，尽管次次被他打到不能自理，可一旦每月黛翮楼花魁比武招亲消息一放出去，他伤即使没养好也定会赶来！你说这萧皎暄他又不是女人，尽管他生的很是好看，可自古以来，哪有见过断袖之辟的？”
　　“这个……我也不好说，也许萧公子自有他心中自己的见解吧。”
　　“他能有什么见解？他又不是像你跟莫容一样的文化人，我觉得，他识的字肯定还没我多呢，我虽是女子，小时候也是读过书，上过私塾的！”小花骄傲道，继而又觉得自己的确是把萧皎暄贬低的太厉害了些，又加上一句：“啊，虽然他说话很是不知分寸，但他有时候还算是很好吧，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我终于知道萧公子那么宠爱你的原因了。”申屠看着小花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禁笑道。
　　“他宠爱我？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宠爱我了？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挖苦我了，只是我被他调戏久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倒是你那个师弟莫容，萧皎暄对他感觉好像很是不一样，上来就撩拨人家。没看到你那师弟从头到尾都没给他摆一个好脸色吗？”
　　“小花姑娘，莫容他……他只是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并没有讨厌萧公子的意思。”申屠解释道。
　　“啊，哦不，申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我……我意思可能没表达太清，我……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都很好。我……哎，瞧瞧我这大半天都说了些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你别往心里去，让你见笑了！”小花有些尴尬，继而指着圆桌上的饭菜，道：“我们动餐吧，再不吃，怕是饭菜都要凉了。”
　　“好。”申屠笑着答应，他先是动口吃了一口小笼包，笼包的皮很薄，里面鲜美的汁水流入口中，咬那浸了汁水的肉团，不肥不腻，入口爽滑，很酵，很润，也很香。他又尝了一口盐水鸭，也是肥而不腻，香味鲜美，特别酥嫩。
　　“怎么样，好吃吗？”小花期待的问道。
　　“嗯，每道菜都是火候正好，特别的入口，”申屠赞叹道：“想不到你们舞楼厨娘的手艺竟是这样的好，不禁让我想到……想到一位故人。我跟她许久未见，倒还真有些想念她做的饭菜，今日吃了这些，就仿佛她在我身边一样。萧公子建设这黛翮楼还真是用了心了，不仅舞姬们个个风采动人，技艺高超，令人钦佩，就连厨娘的厨艺也是令人流连忘返！”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呀，这些饭菜都是我一大早起来做的，”小花先是解释，然后疑惑的问道：“一位故人……是谁呀？你在剑心派的同门吗？”
　　“啊……没事，”申屠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继而震惊道：“你说这些饭菜都是出自你手，还真是看不出来。黛翮楼平日里的饭菜都是你做的吗？”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黛翮楼的厨娘，自然不会……”话未说完，小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慌忙道：“是的，就是我做的，我就是黛翮楼的厨娘，不然今天早上我怎么会下厨给你做早膳呢？”
　　面对小花的不自然，申屠只觉得很是奇怪，但终是不好过问什么，只好尴尬的笑笑。
　　“申屠，如果你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以后可以经常到我们黛翮楼来玩。这里虽然是舞楼，但是里面的都是清倌，大家都是为自己心中所热爱的事情而奋斗着，并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所以你和莫容大可以不用避讳这些！然后每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可以下厨给你做盐水鸭吃，你可以边看哥哥姐姐们唱戏，边吃我做的饭菜。”
　　“有劳小花姑娘的心思，如果可以，在下也想跟你和萧公子再多相处些时日，毕竟我们已是共患过生死的人，虽算不上至交，可也算得上是朋友。”申屠娓娓道来，小花频频点头，听到朋友二字，脸上的表情更是愉悦，她现在已经跟申屠是好朋友了。谁知申屠却话锋一转，说了小花听了再笑不起来的一段话，申屠为难的说道：“可是……我们下山已经很久了，如今，沁阳门的案子也算是圆满解决，我跟师弟也要马上回到门派，报告情况。怕是再也……吃不上小花姑娘做的盐水鸭了……”
　　“申屠……那么快的吗，你们那么快就要离开了吗？我……怎么会这样……那是不是说明，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小花一时之间变得极其沮丧起来。
　　“小花姑娘，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下山这一路以来，我跟莫容很是荣幸能结识到你跟萧公子这样的行侠仗义之人士，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多留些时日，可师命难违，早在前两天，案子刚破解之时，我们兄弟二人就已经接收到了命令，要尽快返回门派。但我相信，我们应该会再见的吧，这次是我和莫容第一次下山，没想到就结识了你们……如果以后我们再次下山的话，一定会多来看看你与萧公子！”申屠轻拍小花的肩膀，安慰道。
　　“好，那我就等着跟你重逢的那一天……额……跟你们兄弟二人重逢的那一天！总之，我不会忘记你们的，不会忘记你们的行侠仗义，不会忘记我们曾经一起共患过生死！”小花硬是挤出来一个笑容。
　　申屠也回以微笑，满面春风。
　　小花觉得他的笑很是温柔，像一团柔和的云，心中登时舒服了许多，也渐渐笑的开来。
　　“二位在谈些什么好听的闲天，本尊正是无趣，不妨说来听听？”
　　小花与申屠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缎杉的年轻男子，从楼上缓缓而下，步步轻盈——外表看起来极其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细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簪优雅绾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发言者正是萧皎暄，他的身后还跟着莫容——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他有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波兰平静，带着孤傲冷清的神情。
　　这世间简直是没有比他们俩站在一起更加优雅入画的绝美风景了，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们的面庞中感染了楼下的所有人，他们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痴痴望了过去，竟都看的有些呆，一时之间，谁也挪不开眼。
　　萧皎暄受大家瞩目惯了，在那么多夸赞艳羡的目光中，他微仰着头，神色宁静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美妙的舞动着折扇，动作自然而潇洒，优雅而充满阳光。倒是莫容，他向来独处，却突然成为了人群之间人人注视谈论的焦点，尽管神态上无任何明显变化，萧皎暄却依旧灵敏的察觉到了莫容的不适。他优雅的舞动着折扇，把莫容挡在身后，又看向面前的人群，指着他们道：“这位小哥虽生的好看，但面子很是薄，怕是你们看不起。莫哥哥这个人呢，我平时逗着玩玩就可以了，大家可千万不能随便调戏。”
　　人们只好心怀不甘的散了，可还是有大多数人，离别时，很是难舍的又瞧了他们一眼，不过都被萧皎暄一一瞪了回去。直到人群散的差不太多之时，萧皎暄才把挡在莫容身边的手给放了下去。
　　“多谢萧公子维护！”申屠上前致谢，然后又看向一脸淡漠的莫容，他担心道：“莫容，你还好吧，你酒已经醒了吧，昨夜休息的还算舒适吗？”
　　“无事，多谢师兄。”莫容答应着。
　　“莫兄，你这也忒不厚道了吧，我刚刚为你举了那么长时间的手，又酸又痛的，怎么不见你谢我？”萧皎暄不满的走到莫容身边，缓缓向他伸出一只手，他不要脸道：“我也要你谢我，我还要你帮我捶捶。”
　　“萧公子，我这师弟不太会说话，你就别为难他了，我向师弟向你道谢一次！”说着申屠就要作揖行李。
　　小花却眼疾手快的制止了申屠将要成型的动作，她看了一眼申屠，又看了一眼萧皎暄，不满道：“萧皎暄，你别欺人太甚了，你没看人家都不想理你吗，你还不识相一点，赶紧别再撩拨人家了？你就不怕赶明个徐苏太子爷又来抢你绣球缠你去做他老婆之时，莫容会怎么看你？”
　　不等萧皎暄说话，小花又急忙接着往下说道：“而且，申公子和莫公子马上就要走了，你却老是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人家看，如若真的舍不得人家，就消停一点，给人兄弟俩留个好印象吧。”
　　话落，萧皎暄呆滞了一瞬，他看了看申屠，又看了看莫容，还没来得及感叹时间过得飞快之时，申屠却开口道：“萧公子，实是师命难违，我们兄弟二人即日就要启程了，你若当真舍不得莫容，闲来无事之时，也可以到我们剑心派去看望一下他。”
　　“好啊，”萧皎暄笑着答应道：“不如待你们启程之时，我就跟着你们的马车走，然后让莫容带我去剑心派，这样可好啊？”
　　“……”申屠。
　　“申屠，萧皎暄开玩笑的，他这个人，总是正经不起来，你别往心里去。”小花急忙为萧皎暄的顽劣性子做解释。
　　“无事，萧公子真是好生兴致啊，怪不得，能把黛翮楼经营的那么好。”申屠尴尬的笑笑。
　　……
　　第二日，萧皎暄和小花为申屠和莫容送行。
　　小花初动芳心，很是喜欢申屠，如今将要分离，他忍不住趁他不注意之时偷偷多看两眼这个容貌俊美的男人，待他目光与自己相对之时，又很是大方的跟他谈天，言谈举止间，皆是藏着掖着的深深爱意。
　　两位兄弟本是要赶马而行，萧皎暄却体贴的为他们准备了上好的马车，还给他们带了些路上需要用到的必须用品。
　　“萧皎暄，你这次，可算是干了件人事，忒靠谱了些。”小花一边小心把包袱递给申屠，一边看着萧皎暄，“这次呀，我得举双手为你点赞，额……就当为你难得一次的正经吧。”
　　“你这丫头，”萧皎暄微皱眉毛，却依旧不改他超越世俗了的美貌，他道：“你可别欺负我文盲，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
　　不得不说，萧皎暄很是疼爱小花，虽然小花这丫头对他说话很是难听，但他语气却依旧宠溺，嘴角噙笑的样子令人心泛涟漪。
　　“那就看你这个文盲怎么理解了，略！”小花冲他做鬼脸，样子娇小可爱。
　　萧皎暄只好无奈的笑笑，然后挥舞着手中的折扇。
　　申屠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很爽朗，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谈笑风生间，萧皎暄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走来。那声音极轻，仿佛飘散的云烟。如若不是习武修法之人，很难注意到有动静。
　　萧皎暄疑惑的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蓝袍清新俊逸的男子，尽管他脸上的线条很是流畅，可他的面容很冷，眼睛还是冰蓝色的。待他立定之时，萧皎暄才发现，原来来人竟是莫容。
　　“莫哥哥莫不是想听我唱曲，舍不得离开了？”萧皎暄看向莫容，满脸惊喜，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他继续撩拨道：“哎，你早说嘛，我的舞蹈功底可是妥妥的好。不过呢，你现在想看，也为时不晚啊，你留下来，给我日日抚琴揍曲，我也留下来，陪你日日唱歌跳舞，谈笑风生，只是想想就很美呢。”说着萧皎暄就想抚弄男人墨黑的发丝。
　　莫容轻松躲开，不把萧皎暄的调侃放在眼里，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开翕，语句依旧平淡，毫无温度，不辨悲喜，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道：“我的衣服。”
　　话落，萧皎暄的手尴尬的垂放下去，他道：“这个嘛，我……莫兄，你的白袍应该还没干，这样吧，要不，就让它先在我这放着，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好好保管，等下次我们再见之时，我再还你，你说这样可好？”
　　萧皎暄说完这话就后悔了，那白袍晒了快要两天时间之久，衣服怎么可能还没干？可此时，他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其他的了，只好尴尬的看着莫容笑。
　　“……”莫容不语，只是看向萧皎暄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他这眼神虽是没有什么恶意，却让萧皎暄吓了一跳，登时站都站不稳了，小花急忙去扶他。
　　“莫兄，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要不你再待上一天，等衣服干了再走？”
　　“无事。”莫容递给萧皎暄一个钱袋，素色的，他道：“蓝袍的钱。”
　　萧皎暄看向莫容，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竟是他为他准备的那一件蓝袍，衣服的材料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
　　许是今日莫容脸色不是很好，没有衬托出那件蓝袍的高贵艳丽，但依旧不改莫容绝色的容颜。
　　记得他们初见之时，莫容也是身着一身蓝色的长袍，可那蓝袍却极为素，材料粗糙，定是没有这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又有雪白滚边的蓝色锦袍好的。萧皎暄还记得，那时他调戏莫容，把他强行堵在了墙角，使他那么冰冷的一个人，第一次害臊，第一次露出了失态之色——莫容脸都变色了，一直从脸红到了耳朵，甚至脖子。到了最后，还是申屠和查刀强行将他们拉开，这事才算得以了结。
　　想着想着，萧皎暄笑了起来，良久，他才发现自己失了态，反应过来之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在瞧着自己。
　　“啊……哦，没事没事，不碍事不碍事。”萧皎暄摆弄起折扇，优雅的摇动在手中，这才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他看向自己手中的钱袋，又看向莫容，心里想着，这算是定情信物吗？然后不禁又笑了起来。
　　“莫兄，这钱我收下了，谅你的性子，定是不愿平白欠人家情分，我也就不逼你，”说着小心放进腰包，然后他又看向莫容，本想再撩拨他一番，却发现莫容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无力了些，甚至可以用虚弱一词来形容。
　　莫容平日就没什么表情，尽管他生了什么病的话，观察不细致的人也看不太出，加上他又站的很是端正，背脊也很是直立，着实看不出他身体出了毛病。萧皎暄只好把心中的担忧堵在口中，嘴巴却干涩了几分。
　　“萧公子，小花姑娘，那我们兄弟二人，就先告辞了。”两公子向他们作揖行礼。
　　萧皎暄小花均礼貌的回礼。不知是为什么，萧皎暄总觉得莫容走的有些勉强，像是在隐忍什么，虽然他的身材如白杨树一样挺拔，但他却心疼那个蓝色背影，觉得他瘦弱、无力。于是在莫容将要进了马车之时，萧皎暄终是忍不住开口，他冲莫容那个方向大声喊道：“莫兄……你身体上……可是有什么不适吗？”萧皎暄明显看到莫容的身形顿了顿，尽管只是一瞬，可他的心，却还是咯噔的动容了一下，这种感觉是萧皎暄极少有的，也是他极其不想拥有的。
　　那边是良久的沉默，萧皎暄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蓝色身影，眼中盛满了担忧。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答复，想要落魄回去之时，莫容却突然开了口，语气淡淡：“无事。”然后才上了车。
　　萧皎暄心中似有一股暖流，他忽的笑了，嘴角的弧度，温柔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