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吾郎佳人一梦》叶子童

17、纠缠（一）

　　黛翮楼
　　“几日不见，阿暄可还好？” 刚下楼，萧皎暄就听见一阵呼唤。他循声望去，只见殿堂中央，站着一个美妙绝伦的男子。他身穿华丽锦袍，金冠玉带，锦袍镶着华丽的金边，针线细致，锦袍上绣着飞龙图案，那图案也是极为仔细栩栩如生。他的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南宋文人一样。但因为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他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此人正是爱慕萧皎暄已久的徐苏太子爷徐晋！
　　萧皎暄一边轻摆折扇，一边缓步向男人走去，立定之时，将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道：“太子爷这抗打能力当真比一般人好的太多，这才半个多月，这伤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没办法，思君心切嘛！”徐晋看向萧皎暄，嘴角的弧度美丽动人。
　　萧皎暄微皱眉，没有搭话，只是舞动着折扇，自顾自的走向圆桌旁，悠然的坐下，准备用早膳。
　　徐晋跟着萧皎暄，坐在了他的旁边，眼睛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一副花痴样：“阿暄还没吃饭？这样吧，不如你跟我去皇宫瞧瞧，我带你去御膳房，保你尝尽天下美味，可好？”
　　“不去，”萧皎暄傲慢的拒绝，丝毫不给太子爷一点面子，他一边优雅的用着早膳，一边缓缓开口：“徐公子，你这蹲大佛尽量别老往我这跑，别把我这小庙给挤破了，我还指望黛翮楼过日子嘞。”
　　“有我在，你还愁没好清福享？”徐晋凑近萧皎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只要你嫁进来，整座皇宫都是你的，我保证！所以，阿暄，你就从了我吧！”
　　“太子爷莫不是想再躺一个月？”萧皎暄虽是微笑着看向徐晋，可眼神里却充满了狠意，说着就想要动手。
　　徐晋丝毫不带害怕，反而离萧皎暄更近了些，丝毫不退不怂：“只要阿暄跟我去皇宫，就算把我骨头打散架，半年起不了床来，只要可以博君一笑，那又有何不可？”
　　“太子真是说笑，皇宫佳丽三千，又何尝差我一个？”
　　“可你只要看我一眼，你就赢了她们所有人！”
　　萧皎暄于是语塞。
　　“阿暄，我是真心喜欢你。只要你跟我一起，我保证，我会永远高调爱着你的！”
　　“哎，”萧皎暄却突然手抵额头，作状，一脸倦意，哈欠不断：“怎么这就乏了呢？”然后起身，又看了眼徐晋：“许是昨夜没休息好，本尊且去小睡一会，太子爷请自便。”然后缓缓上了楼。
　　“阿暄！”尽管心中再多不甘，徐晋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楼上的红色背影一点一点消失。
　　这一幕被小花看在眼里，这么一个身份高贵，心高气傲的富家公子，却总是被萧皎暄屁一样的甩在身后，小花都替太子爷心纠。她缓步上前，走到徐晋身边，安慰道：“萧皎暄这人就是这样，太子别太介怀！”
　　“没事，本王就是爱他这风流倜傥的个性！”徐晋看向小花，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他道：“听说阿暄前段日子在辅佐斑木衙门的人查案，还受了不少的伤，你们可要帮我多照料点他，切莫让他受了委屈！”
　　萧皎暄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一般都是他欺负别人，怎么可能会有让自己受挫一说？小花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恭敬的答应：“好，太子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只是……公子，我还是得说句你不想听的话，这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萧皎暄都这么对你了，你……你也实在是应该放弃了呀！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哈哈，”徐晋却突然笑了起来，他道：“你觉得阿暄如何对我？”
　　“我……他每天都踹你啊！你还没被他打够吗？那家伙下手可是不知轻重的，太子……你是不怕，可我们这些旁人可是日日为你担心着呢！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他哪天真把你给打残了……”
　　“打是亲，骂是爱，踹你一脚最实在！”徐晋还是笑，他的笑就像是这金天的落叶，散发着光芒。
　　“哈，好吧好吧。”小花一边笑，一边尴尬的点头，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小花，替我准备一间厢房，今日我要在这住下，还有，你会做饭吗，能否教教我？我想给阿暄做饭吃！”
　　“啊……太子……你……你是认真的吗？”小花惊讶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就这么说定了！”徐晋爽朗地笑了笑，洁白的牙齿仿佛在烁烁发光，隐约还能看到小小的酒窝。
　　……
　　斑木衙门
　　天牢里，空气里似乎都能氤氲出水汽来，阴暗的虚无中泛着糜烂与腐尸的味道，衙役押着身着囚衣的人走过，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冤魂不甘的嘶吼。
　　一名身穿红色缎衫的英俊男子行走在其间，耳边不断响起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几声哭哭啼啼的喊冤声。这牢房味道很是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男人不禁嫌弃的捂住了口鼻，步子也稍微加快了些。
　　待走到尽头用精铁打造而成的单独牢房门前时，红衣男子停了下来。这里整个空间显得更加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
　　似是听到动静，牢房里的男人微微抬头，看清来人之后，嘴角稍有弧度，他指着自己旁边的破旧小凳，缓慢开口：“来坐坐？”
　　“这里不仅有霉气和血气，还那么潮湿和隐晦，真不是人能呆的地方。”萧皎暄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也没真嫌弃，待狱卒打开铁链，他缓缓走了进去，坐在男人指定的位置上。
　　“给你带了些饭菜，”萧皎暄把带来的竹筐放在桌子上，把饭菜一一摆好，又倒了两碗一香纯，他道：“多久没跟师兄一同喝酒了？嗯？”
　　“干！”常子夜直接拿起酒罐，粗鲁的往自己口中洒酒。
　　“师兄，”见状，萧皎暄微皱眉头，嘴角的弧度稍显无奈，他道：“这样可不雅！”
　　常子夜却没理，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好酒！好酒！”
　　“师兄这几日可还好？”
　　“哈，”常子夜笑：“倘若萧兄没有插足沁阳门少女失踪案件的话，我会比现在惬意一百倍。”
　　“师兄可还是在怪我？嗯？”
　　“替我照料好九娘，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对，还有林婉，也帮我照料一下她，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师兄放心，她们二人如今都在黛翮楼，就算不是还师兄的债，谅在往日情分，我也定会好好照料她们二人。”
　　常子夜沉重的点了点头。
　　“师兄是如何与深山老妖扯上关系的？那妖怪长得如何？是容貌俊美的小仙女，还是长相英俊的公子哥？”
　　常子夜斜视萧皎暄一眼，哭笑不得：“萧皎暄啊萧皎暄，你是想在我临死之前最后撬我点话，还是看上那妖怪，想准备当个小媳妇娶，为自己寻得一好姻缘？”
　　“师兄还是和之前一样了解我，”萧皎暄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那深山老妖倘若真是什么仙女下凡，神仙转世的话，那我岂能平白错过？那可太亏了！”
　　“天下恶霸你也敢调戏？那到时候可能就是他跟他那只鹰驾着你走了！”
　　“只要人美，给他们当丫鬟也行啊。”
　　“别贫了啊。”
　　“那就得请师兄娓娓道来了！”
　　“我的确是帮深山老妖做事，可我没见过他。”常子夜缓缓说起，语气沉重起来。
　　“没见过？”萧皎暄疑惑：“怎么说？”
　　“每次交易之时都是一个身穿黑篷的女子给我传话。她跟我说，只要我按照要求办事，他们就可以帮我复活昭昭！”说到叶芹芹的时候，常子夜脸上的表情不禁痛楚起来，他道：“你也知道，我之前愧对过昭昭，那个我那么喜欢的小女孩，那个我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昭昭，最后却……却死在了我和另一个女人的洞房花烛夜！”
　　“师兄，你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一到了叶姑娘这里……哎！”说到这里，萧皎暄叹了口气，没在继续往下说。
　　“谁让我……那么想她呢？我只是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啊！那时年少，因为赌气，我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丢下了本就孤单的她，甚至十里红妆娶了别的女子！我……”尽管时隔多年，提起这件事，常子夜却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道：“我就这么十里红妆娶了别的女子……就这么丢下了孤单的她，在我跟别人花烛夜的当晚，她却……她却被人以最侮辱的手段……永远的离开了人世间……”常子夜哽咽的说着，眼泪不断滑落。
　　他还记得，他赶到之时，自己心爱的女孩，奄奄一息的倒在了血泊中央，满身污秽！凌乱的发，脱落的鞋，以及……破碎的衣……
　　他两腿发软的走向昭昭，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那时的他，痛到发不出任何的声息。
　　叶芹芹看到身穿红色新服的常子夜，本就极度不稳的情绪更加失控起来，痛到不能自己。
　　“昭昭……”
　　“你别过来……”地上的女子，全身上下早已被鲜血渗透，她气若游丝，语句艰难：“不要碰我……脏……你不要……我求你……别碰我……脏……脏……”
　　想到这的时候，常子夜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回忆那刺眼的红色血泊。
　　“师兄……”
　　“没事，”常子夜长舒一口气，又苦笑道：“反正我也马上就可以见到昭昭了，不是吗？”
　　萧皎暄没说话，沉默的将碗里的一香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碗。
　　“哎，”常子夜看向萧皎暄，皱眉道：“不是说给我带的饭菜吗？萧兄现在那么有钱，就别在牢房里跟我抢东西吃了！”说着想要夺过酒。
　　萧皎暄灵活躲开，将坛子拿到自己胸前：“在这吃香！”
　　常子夜笑起来：“那要不我明天的最后一餐你也帮我一同揽下？”
　　“子夜兄，”萧皎暄埋怨的看向常子夜，他不满道：“倘若跟你做这笔生意那我不就亏大了？嗯？”
　　“哈，”常子夜从小凳上站起，如今他穿着牢贩才会穿的囚服，手腕脚踝都被粗重的铁链锁着，走起路来叮当响，很是不方便，萧皎暄心中难免一纠，很不是滋味。
　　只见常子夜笨拙的走到窗户一角，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些光亮，他背对着萧皎暄，看着外面发起呆来，总是装满狠意的眼睛此刻却无一点斑斓，平静而温柔。他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明天，就可以看到太阳了。”
　　“子夜兄，”萧皎暄此刻也起了身，缓步走到常子夜的身边，从袖口拿出一瓶小药丸，动作轻盈的放在他的手上，语气突然变得很不一样，他道：“如若觉得光亮刺眼，也可不必出去。”
　　常子夜看向萧皎暄，愣怔片刻，忽的笑了。
　　萧皎暄还想再说什么，胸口却突然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感，他下意识捂住胸口，为自己传送灵力，可还是不能阻止蔓延的疼痛，登时浑身冷汗不止。
　　见状，常子夜急忙向前搀扶，满是担心之色。
　　“不碍事，”萧皎暄摆摆手，勉强开口：“许是……又发作了。”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这恶心的鬼毒！”常子夜不禁抓狂，又看向稍显虚弱的萧皎暄，满眼询问：“师傅当真没告诉你解毒之法吗？他生前那么宠爱你，如今却让我们过着这般生不如死的生活……”
　　萧皎暄本想满不在乎的笑一下，顺势扯个淡，可他的笑容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僵，勉强才把口头的俏皮话给说完。
　　“师傅还不是怕我这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好弟子嫌他老而无力，万一哪天不高兴离家出走了怎么办？那师傅可就亏大了，你说，他可不得找个办法把我给束缚住？”
　　常子夜：“好了，”常子夜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他可做不到像萧皎暄那么洒脱，待为萧皎暄传送好灵力以后，他缓缓将他扶起：“我那里还有些回春丹，九娘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切记，每月一定要按时攻毒。你现在就别在这待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听到没有？”
　　萧皎暄此时当真难受至及，虚弱无比，也懒得继续跟常子夜贫下去，他缓缓点头，正准备起身之时，常子夜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唤住了萧皎暄，他道：“萧兄！”
　　萧皎暄疑惑的回头，眼中满是不解。
　　“倘若你有空的话，一定代我向莫公子问声好！”
　　“师兄何出此言？”
　　“昨天他来找过我，我……见到昭昭了……”
　　话落，萧皎暄的心头猛然一震，瞳孔迅速放大，他不敢相信的看向常子夜，吃惊的问道：“你……你是说……莫兄帮你……莫兄帮你问了灵？”
　　常子夜没说话，可眼中的星光闪闪，已然代表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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