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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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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沈氏才想起来,“是十二月二十一来着啊,阿惟的生辰。”
“十五的生辰,想怎么过啊?”沈氏柔声问道。
“不用特别过。”看了一眼在旁的侍女,侍女立刻领会退了出去,“娘,我想投军。”武南惟见沈氏有意给他说亲,本不想这么早告诉她的,“不要给我安排相看了。”
沈氏揪紧了衣袖,脸色一沉眼里埋着愁意,“决定好了?”缓缓说道。
“是。”武南惟眸中满是坚定,沈氏也不想让儿子太担心,淡笑着,“什么时候走?”
“过完上元。”武南惟本想过了年就走的,但沈氏生辰就在上元那天,还是陪她过完生辰再走。
“好。”沈氏应下,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倒记得亲娘的生辰没白疼。
冬至这一天白天特别短,导致武南惟天还没亮就被沈氏拉了起来,“阿惟,来陪娘包饺子。”
沈氏是贵女,极少下厨,但偶得能吃到沈氏亲手做的饭菜的武南惟顿时清醒了,“咳咳...娘...我,我今天要去书院的,今天有,有个挺厉害的人要来。”武南惟慌忙找着理由,“饺子吃下人做的也行,娘的手不是下厨的手!”
“哎呀,我家阿惟真懂事,娘这一次一定做得比外边的还好吃!”沈氏乐得比花还灿烂,“快去书院吧。”
武南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第一次第一个到书院的人倚在案前,有些生无可恋,越想越害怕,脸埋到手心,重重叹了口气。
“阿惟怎么啦?”带着关心的问候从前头传来,李杳不知何时走到了面前,束起的长发末梢还带着水汽,武南惟看了一会,移开目光,“今天是冬至。”
“嗯,好像是吧。”李杳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伤感,语速也比平时稍缓,武南惟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不吃吗?饺子。”
“冬至的习俗?”李杳哑声问道,武南惟点头应了声。
下学了,武南惟也没再同李杳搭话,默默跟在他身后,李杳没有停下来,用只有俩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不回府吗?”
“冬至没有团圆习俗。”武南惟如同往日里一样说道,“我也...不想回家。”
李杳表情有些凝重,“吵架了?”武南惟的性子不算好,但却会装能忍,吵什么架了让他这么难受?
武南惟心里只有沈氏的饭菜害怕之余发现这人情绪不太对。
“到了。”李杳说着,武南惟低头想着怎么哄住沈氏没在意,撞到了李杳背后,往后退了一小步,抬头看到的仅是一进门,朴素的院子,连能彰显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连个下人都没有。
“坐吧。”李杳说道,武南惟也不客气,坐下去就趴在那了,整个人都笼罩着低气压。
今早太早起了导致现在有些犯困,不小心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面前摆了碗饺子,饺子在橘红的烛光下冒着热气,揉了揉眼睛李杳端了盆温水过来,“洗手。”命令道。
武南惟嗯了声,洗了手舀起饺子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见李杳走了回来视线跟着他动,外边早就黑了,根本分不清时辰,武南惟眯了眯眼看到李杳鬓角有白色粉末。
放下碗站起来凑近看他,李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楞在原地,“怎么?”问。
“饺子,你做的?”武南惟咽下水饺反问道,李杳点头,武南惟站直起来看向外边,不禁冒出冷汗来,“很好吃,特别好吃...”武南惟明显还有别的话要说,李杳等着他说完。
“跟...”武南惟打了几遍腹稿都在嘴边了又收了回去,看着李杳担心又困惑的表情,实在说不出口,低着头看到饺子,只能破罐子破摔,“跟我...回家!”说出来成了极简的版本。
“啊?”李杳呆滞了一会,武南惟忙解释道“没,没跟家里吵架,只是...”武南惟回想起曾经因为吃沈氏做的点心那半年里看到点心都想吐的情景,双手捂住脸,但在李杳眼里武南惟就像是同家人吵架不好说而十分苦恼的样子。
“...”李杳想抬手揉揉武南惟发顶安慰他,武南惟深呼吸几下后下定了决心,放下手看到李杳抬到一半的手,一把抓住牢牢扣住,“帮帮我!”
家家户户都亮着橘红的灯,街道中隐约能看到俩个身影,有些急促。
一路上小跑回家,武南惟轻喘着气,推开门,难得看到在家的武云枫跟武南潋,“啊,爹,大哥...”武南惟一脸尴尬牵着李杳的手收紧了几分。
“这么晚才回来。”沈氏从后厨出来,不同往日多了些烟火气,“这位是李公子吧。”
“武大人,夫人打扰了。”李杳弯腰点头,并非不想正式地作揖,武南惟现在反应连平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一愣一愣的,牵着的手哪记得放开。
“娘,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收留他吧!”武南惟丝毫没发现话里哪儿不对劲,沈氏扬眉诧异地看了俩人,“也好,夫君、阿潋要一起吗?我做了饺子还有羊肉汤...”
武南惟清晰看到武云枫跟武南潋一抖,“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没办法,阿惟要好好陪着你娘。”
“...慢走。”武南惟强颜欢笑地目送走了亲爹和兄长。
“阿惟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府中。”沈氏笑盈盈说着,又要去后厨,武南惟想懒还没说出口沈氏就走掉了。
李杳靠近武南惟,肩膀碰在一起,“好像没什么洪水猛兽。”调侃道,武南惟哀怨地看了眼李杳,“希望一会你还能这么轻松。”
坐到餐桌前已然放着碗羊肉汤,武南惟咽了咽口水,望向一旁的侍女,侍女苦笑了下点了头,武南惟悬着的心挂得更高了。
直到一碗饺子端了上来,外表看着不错,武南惟拿着勺子的手有些抖,沈氏坐在对面满心欢喜地看着。
武南惟刚想开口说什么,身侧的人“夫人好手艺。”如此说道,武南惟长大眼睛仔细观察,没有任何变化,一脸震惊。
“当然了,能吃到我做的饭菜一般只有阿惟。”沈氏温和说道,“羊肉汤也是我炖的,御寒,阿惟怕冷又不喜欢多穿衣服可麻烦了。”
这一次武南惟目睹了李杳喝下羊肉汤,一口气提起来,希望李杳的演技不要破功,“特别好。”
“哈哈,阿惟别看了,快吃吧。”沈氏说的话就跟来了封圣旨赐死一样,还得含泪谢恩。
武南惟心一横右手舀起整个水饺吞进嘴里,立马抬起左手捂住了嘴,身侧的人闷笑了下,“夫人的饺子甚好,阿惟感动到了吗?”
沈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你们慢慢用,我就不打扰啦。”
一个水饺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到底是经过怎样的加工才能皮若嚼蜡,馅如黄连苦不堪言,武南惟艰难咽下去,眼眶里顿时水光潋滟,“你是怎么...”扭头看李杳时,凤眸里同样蓄着水汽,偏头与武南惟对视,眨了眨眼那样脆弱的眼神仿佛是错觉般,漾开唇笑了下,抬手抹去武南惟的眼泪。
“下次!”同武南惟带着水雾的眼睛对上,能看到他干净且坚定的神情,“下次我陪你一起过节。”
李杳收回手,垂眸不再敢直视他,点头“好。”许好了约定。
剩下的羊肉汤跟饺子实在没办法下口只好交代下人清理干净了,沈氏把人叫到了会客厅,“阿惟,今天好像格外晚些啊。”
“不是说书院今天要来个挺厉害的人吗?有我家阿惟厉害吗?”
“………”俩人站得近,武南惟求助地手背相互碰了下,“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吧,明日才到,或许同夫人是亲戚,叫沈然。”
“沈然?”沈氏点了点头,“他是很好,阿惟明日沈然到了领他来找我。”
“好。”武南惟点头十分认真,“娘我送他回去了啊。”
沈氏的路上小心还飘在空中,武南惟就推着李杳出府了。
第二天,名叫沈然的人真的出现了,武南惟也略知一二,此人名满江南,又出身扬州沈氏,君子六艺皆出色。
下学后沈然周围就围了一圈学生,武南惟望着人墙不是很想靠近。
“武二公子,外面有个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一个学生交给武南惟一个荷包,拆开来看里面放着一块环佩,一张字条。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上面如此写到,“哈…”武南惟噙着一抹讽刺笑了,“我就送你一张投名状吧。”武南惟语气里带着厌恶把纸条放回去,揣好荷包。
不再想找沈然,而是用余光扫视着所有人,哪怕不在李府的视线内李杳也依旧不忘塑造一个不懂政务的形象,一早就知道被监视了吗?
极其普通的荷包,但祂代表的是皇权,唯有这样跟大家族有关又不出身大家族的人,才是最好的棋子。
“武二,你也算洛阳最好的学生了,比之沈然如何?”有人起哄问道。
“谁知道呢?”武南惟并没有谦虚礼让,走到人墙前,自动让出了一人同行的路。
青年若幽篁,属江南名士的风流,更有冬日里独有的冷冽,亏得这些人敢靠近这样的人,青年弯嘴笑着,眼睛都笑眯上了,原来如此……
是同道中人啊。
“久仰武二公子大名,听闻武二公子洛阳中棋道无人能及,不知道我是否可以领教一二。”沈然啪地打开扇子,上面无题字也无画,只有像是随意泼洒上去的墨迹。
“好说。”武南惟说着让人拿来了棋盘棋子,“我执黑。”率先说着,坐下拿走了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