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梦》元夜歌

2、洛轻霄

　　“什么？”裴言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几个字的消息，她敢要一千金？
　　陆子珝也皱眉：“这价格未免也太高了。”

　　玄姑转回去坐下，拿起算盘有些忧愁地说：“最近江湖上有一个无忧堂跟我们竞争，很多消息都压价卖了，所以天璇阁最近有些入不敷出，我这个阁主压力实在很大，好在陆大人打听的这个消息我们是独家，只好高价卖给你了。”

　　裴言听到这话都要吐血了，当今这世道敲竹杠都这么正大光明的吗？这玄姑打扮得仙风道骨、世外高人一般，竟如此不要脸？陆子珝还在沉吟，而裴言听罢此语脸都黑了。

　　玄姑见状，低头轻叹了一口气：“陆大人若无诚意，就请回吧。”说罢音调一转，一改吊儿郎当，冷声吩咐道：“离瑜，送客。”最后这一声“送客”，终于真正体现出江湖传言中天璇阁玄姑的气势。

　　“一千金就一千金，我买。”陆子珝并没有犹豫很久，“只是我如何知道这消息真伪？”
　　玄姑听到这话，转过身来，刚刚身上暴涨的冷冽气势顿时烟消云散，瞬间又像变了个人：“简单，陆大人今日只用跟我签个字据，承诺三日后若验明消息为真，将一千金如数送来便可。陆大人家大业大，我也不怕陆大人跑了。”
　　陆子珝略微思忖了一下，便道：“一言为定。”裴言在一旁都要翻白眼了，他家大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冤大头啊，一千金买一个消息，怎么想都是亏得慌。但他也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子珝签下字据。

　　“字据已立，如今可将消息给我了？”陆子珝道。
　　玄姑满意地将字据收入袖中，道：“当然，陆公子近前来，我说与你听。”
　　裴言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们天璇阁这么随意的吗？都不写在张纸上给我们？”
　　玄姑摇了摇头，黑纱随着她摇头的弧度轻轻飘了飘，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她声音清亮，如掬了一捧雪水：“不是随意，是抠门，现今纸多贵啊，我说与你家大人不是一样嘛。”说罢还勾手，示意陆子珝近前。
　　我们这位清正如玉的端方君子微微笑了一下，不欲与她多费唇舌，便近到玄姑面前，玄姑拢手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几个字，他听完后，俊朗的脸上有些疑惑，道：“真的？”玄姑气定神闲：“童叟无欺。”

　　陆子珝跟她离得近，透过黑纱隐隐能看到她说这四个字时嘴角微微翘起了弧度。

　　左右也是拿到了消息，陆子珝准备离开，一个杏眼樱唇的碧衣丫头来领他们出去，应该就是刚刚她唤的离瑜。
　　他们走后不久，房内又出来一个跟离瑜长得一模一样的橙衣丫头，她给玄姑的盏中添了新茶，她眨了眨眼睛问道：“少主，你说这个陆公子今年花朝节一天收到一百三十八件香囊丝帕，是真的吗？你真派人去数过啊？”
　　玄姑似是白了她一眼：“当然是假的了啊，都有哪些家的姑娘喜欢他我倒是心里有数，但送的那些个劳什子谁有心思去数啊？我编来骗他的你也信。离珠你什么脑子？”
　　这个叫离珠的丫头杏眼圆睁：“少主这样我们不就是江湖骗子了吗？”
　　玄姑帏帽微微转动，悠悠地瞟了她一眼：“我们不是吗？”

　　陆子珝二人跟着离瑜在回廊里绕着，迎面遇到一个胡子拉碴的青衫男子，抄着手，脚步散漫，离瑜冲那男子微微一礼道：“洛公子。”那男子听到，只是眼神顿了顿，就接着往前走，似是往玄姑的小院去。
　　离瑜似乎也习惯了男子的冷漠，并不以为意，继续带路。陆子珝倒是对男子留了心眼，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待出了东园，二人吹着夏夜微热的风往回走，裴言十分肉疼地说：“大人啊，一千金买个消息也太贵了吧，这天璇阁摆明了敲竹杠啊！”陆子珝一把玉骨扇玲珑剔透，轻轻摇曳，扇骨生凉，他白衣落拓，笑得温雅：“玄姑不是说了如今他们入不敷出吗？我用一千金解了她燃眉之急，又买到了消息，何乐而不为呢？”
　　裴言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他苦口婆心地说道：“大人，你们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做善事，她入不敷出是怪她自己经营不善，跟您有何关系？再说了，你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您怎知她说亏本不是骗您的？”
　　现在在裴言心里，陆子珝简直就是一个形象光辉的冤大头。
　　陆子珝微笑着摇了摇头：“若她骗我，于我不过是失了财，而于她，却是失了德，如此我们谁损失的更多呢？”
　　裴言听后想要反驳，却又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悻悻地跟在陆子珝身后，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

　　“他真这么说？”玄姑一手端着茶盏，听影七汇报着。“是，属下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长治坊。”“如此，那陆子珝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冤大头啊。”她漫不经心地自语道。
　　“这陆子珝为何宁愿承受越权的罪责，也要去查走私禁药的案子啊？”离珠突然不解地问道。
　　“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玄姑无意识地屈指轻点着桌面，语带玩味，后目光闪了闪，“影七，你将之前我们查的禁药走私的消息汇总一下，我有用处。还有，去问问延东，北境的消息怎么样了？过几日一起报给我。”

　　影七领命，转身便消失无踪，此等轻功如魂似影，足以独步江湖。

　　时值仲夏，晚风依然燥热，那一树月华花正盛，白清如雪，回转凝光间似月华流泻，使人望之便觉心中清凉。玄姑一袭黑衣素简，骨架清瘦，她立于花树之下，带着些许萧瑟疏阔的况味。
　　正当她看着那树月华出神时，有一声音懒洋洋地飘来：“慕青珩你是不是忘记你如今身中剧毒快要不治而亡的这个事实了。”这人语气淡而平，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玄姑转过身来，瞅着那抱胸倚柱的懒散男子，凉飕飕地回道：“洛轻霄，你再神出鬼没地，我没毒发之前就已经被你吓死了。”这叫洛轻霄的正是陆子珝刚刚出去时在回廊碰见的那个青衫男子。他像是浑身没骨头一样，颇有些费力地从柱子上挺起身，脚步散漫地朝慕青珩走来，边走边说：“唉，从昆仑下来连师兄都不叫了，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的？”

　　慕青珩并不示弱，但是有些谨慎地退了一步：“我上次可是说了，你要是再不洗澡，我就没你这个师兄，你闻闻你自己，都馊了。”
　　洛轻霄满不在乎：“馊了也是你害的，谁让你年纪轻轻一身都是毒，为了给你解毒，累得师兄我是没时间吃饭也没时间洗澡。”
　　“呸，我听灵仙说一日十二个时辰你能有八个时辰是睡着的，你那纯粹就是懒，深入骨髓的那种。”慕青珩翻着白眼驾轻就熟地回嘴道。

　　她这师兄主修医道，据他们说医术当世已无人出其右，不过她从来也没见他给别人医过病，所以具体有多高超她没见识过，但这位师兄的懒她是从小就见识了，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三餐都懒得吃，澡更是懒得洗，若不是有一个勤快的药僮灵仙，他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那也比你好，”洛轻霄和她斗嘴都斗习惯了，“你好端端一个国公府大小姐，天天遮着个黑纱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我都替定国公臊得慌。”
　　慕青珩不为所动：“干他何事，我接手天璇阁是外公的意思，你当他有胆子说个不字？”
　　“少废话，给我把把脉。”洛轻霄懒得听她啰嗦，抓起她一只手腕凝神诊起脉来。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篇难产的文，尽量两天更，希望能将心里的故事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