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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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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考试更为紧张,文理综和英语排到同一天,李建雨催人抓紧复习,该抱佛脚的抱佛脚。
谢镇年不随潮流,在写检讨书,比考试还认真,三千字小论文不带标点的大篇文字,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页。
梁橘有意去回避谢镇年的目光,主动将左手边的书堆砌到右面,隔着结结实实的两道书墙,她脑袋藏进林子里,专心投入复习。
她托着下巴看了一阵,没看进去,玩起笔来。
小橘子三个字颇有绕梁三日的趋势,在她脑子里钻来钻去。
尽是谢镇年的嗓音,低沉、温润,定时循环播放。
滑溜溜的,泥鳅一样,皮翻天的节奏。
梁橘像个气囊,后靠洪宇宙的桌子,吐气吸气。
微微一侧头,正好谢镇年从深刻检讨的苦海.中.拔.出.来,看见她叉着腰,脸上愁苦,三长一短的叹息。
梁橘无措的对上谢镇年探究的视线,两边都怔愣的注视对方。
梁橘缓缓吐出来气,谢镇年递过来个“你好像鱼”的眼神,她夹起尾巴灰溜溜的埋下去。
谢镇年秉承人道主义关怀,拿三角尺截个四四方方的纸块,大笔挥划几个字,夹在书本里,露出片形状。
梁橘懵逼的接过本《安全与健康教育》的杂书,谢镇年从书墙上递过来的。
梁橘抽出纸条,张扬跋扈的字迹,非常凌乱。
是她今儿下午问他的三个字,“健康否?”
还有两小表情,一个吞气,一个吸气,绘得生动活泼。
旁的不说,谢镇年会画小人的隐藏技能,实在令梁橘吃了一惊。
梁橘没法指着罪魁祸首的鼻子叫喊,还不是因为你叫人小名。
她觉得脸又开始烧了,打个喷嚏,烫手的写了几个字。
谢镇年揪出那张回执纸,看梁橘传授的一串秘法。
“否,此乃吸纳天地之精华,功法大功告成可及格。”
谢镇年:“……”你要翻天。
梁橘现个笑眼,谢镇年看她脸通红,两颊的皮肤染水仙红,他提笔又挥毫几个字。
梁橘也不知道为什么隔得这么近,两人要以书信传递。
费笔又费力。
她展开来看,延续三字经的格式,“发烧否?”
最怕同桌猝不及防的关心,梁橘能怎么回应,朋友之间尚且存在距离,学校的男女生更不用说。
有一点捕风捉影,都开始无中生有。
她就适当拉出距离,换个俏皮的方式去回复。
“否,乃是干柴烈火燃吾体肤,知识火苗源源不息。”
谢镇年:“……”你再翻。
两分钟后结束晚自习,大家的躁动推向顶点,李建雨提醒学委关好门窗,今明两天有大暴雨。
老天爷为了响应李建雨的号召,风刮得更猛烈,击撞窗户,后门的疾风呼呼作响的刮洪宇宙肉身,“有妖风,大家注意闪避。”
随后一阵书页疯狂翻动的声响,如一猎猎招风旗帜,同学们急忙按住骚动的复习资料。
没摁住的就顺风撒出去,摁住的像一尾鱼濒死摆尾。
头发追随风的足迹,飘出个风形,梁橘视野受限,慌忙抬手,摁住书顶上的轻薄纸张。
她手落下去,摸到一只指骨突出的手,瘦瘦的,嶙峋亘骨。
有温度,不高,冰棍的冷。
“洪宇宙,关……门。”
小灵通拿血汗赶的小抄飞出去几米远,还在无头绪的飞。
回头吼,吼了半截,最后一个门字消了音。
他瞥见书堆上有两只手,不属于同一个人的肤色。
当场震惊的程度,堪比有只笨鸟飞过他头顶,拉了一泡屎下来。
烧铁的烫。
梁橘迅速抽离手,谢镇年也同时撤开,随后那轻薄的纸张像要赶着去投胎,呼啦啦的一卷直上青云。
梁橘心疼得无以复加,她花两块钱买的草稿纸,还没用几张便遭风肢解。
“走读的回家注意安全,住校的晚上要关好窗户。”李建雨的嗓门风里来雨里去,渐渐消弭成一缕撞墙的雨滴。
梁橘手里掖把混着尘泥的草稿纸,犹豫的面对垃圾桶,思量着该不该丢下它们的尸体。
教室里依旧闹哄哄,全聚在一堆互帮互助,谁都拉长脖子问问谁顺路,深刻践行蹭伞这两个字的真理。
梁橘痛心几秒回到座位,拎起书包甩到肩上,门口就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谢镇年执柄小花伞站在门边貌似在等人,梁橘路过时,男生抬了抬眼,同她打了个照面。
因着刚才梁橘不小心碰了人手,她有愧在先,此刻压根就不敢盯人眼睛,灰头土脸的走到外面走廊。
雨滴越过栏杆打湿半边走廊,她看见黑窟窿的天,周边是浓胶一样的稠密雨帘。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想等雨稍小冒雨前行,不然这会儿冲出去给老天爷送人头,她不得淋成落汤鸡。
她不愿从人过渡到动物,明天还要考试,不能感冒,感冒要吃药,吃药得花钱。
细想一条长龙下来,钱是最终迫使她臣服的杀手锏,没钱的日子很难捱,一口西北风也要分成三顿。
梁橘抿抿干涩的嘴唇,西北方向有我国面积最大的沙漠,怪不得这风有点干。
“喝饱风了?”
梁橘被谢镇年这一出声吓得不轻,连打了三个喷嚏,裹紧自己的校服。
谢镇年没走,看见女生很惆怅的面对雨幕,眉眼苦兮兮的样子,挺像没做起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一小问,语文八百字作文只写了个标题。
梁橘深深吸一口香甜的雨后空气,大方道,“你要不也来尝尝,西北的,稍微比农夫山泉甜点。”
谢镇年:“……”
“你准备留学校打地铺,明早起来当开门第一人?”谢镇年看眼时间,离末班车只有十分钟,掐去发车过来的三个站,雨天慢行的阻碍,二十分钟之内要赶到车站。
“你别,又在等我?”梁橘诧异的张开嘴,嘴能塞鸭蛋。
中午饭点才蹭了一次伞,她不好意思再蹭人伞,她也不是嫌弃蕾丝边的公主伞,只是太小,挤一个人都有难度。
“你再磨蹭下去,错过末班车,只能走二十分钟夜路回家。”谢镇年解开伞扣,抖开伞,去往长廊另一头的楼梯间。
梁橘不由自主的跟上他的脚步,男生腿长,身量高,走路没她想象中的快,她的小短腿不紧不慢的捯饬,能够轻轻松松的超过他。
底楼的出口大堵车,挨个撑伞的排队出去。
梁橘站在谢镇年的上一节台阶,男生的后脑勺杵她眼跟前,刺发抽点芽。
她记得,当初挥上去拍人醒,是仙人掌,很刺。
声控灯是老式的黄色,谢镇年微侧头,紧绷的下颌线沾染柔和的光晕,下巴有点清渣。
空气泛着潮湿,犹处泛洪的烟雨江南。
少年清隽,若一叶雨霁新空的扁舟,随波逐流。
梁橘不得不承认,谢镇年的模样搁班上能占据颜值榜榜首,特安静的时候,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他将痞性能发挥到雅痞的人。
高三学姐以前告诉她,小橘子,喜欢一个人很容易,等你哪天看见喜欢人的后脑勺,你会觉得比看花看草,看云看海,都好看千倍万倍。
谢镇年扒栏杆上,看底下拥挤的人潮,回过头的那瞬间。
梁橘立刻抽回思绪,不在意的晃开眼神。
谢镇年盯她,她的眉眼近在咫尺,眼睛圆亮亮的,鼻头有点红,像胡萝卜点了红。
谢镇年伸根手指,于半空虚虚的指她鼻子,挑了一下眉,“感冒了?”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梁橘抬起胳膊,挡鼻,又撒了个喷嚏,“没事。”
谢镇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出去,“嘴硬。”
梁橘:“……”
前方起了一阵骚动,有人鼓掌欢呼。
梁橘装作无事发生,踮起脚,想越过别人的黑脑袋看热闹。
又是一阵鼓掌起哄,大有锣鼓齐天,鞭炮齐鸣的势头。
梁橘用胳膊碰碰谢镇年的手臂,男生没动静,她拿手指勾住他袖口,往下轻轻拉,“谢同学,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捡钱活动。”
众观全局的谢镇年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说,“没事。”
梁橘前面是对搞地下恋情的小情侣,暗戳戳拉着手。
她默默吃着狗粮,动作很诚实的朝谢镇年的反方向遁,有意和他拉出距离。
再前面,一男一女共撑伞正好走出去,旁边没伞的不要命的拍手,吹口哨的,双手挥舞。
梁橘梭边边,考试考疯人了,搞什么鬼?
轮到谢镇年撑伞,花边的卡哇伊公主伞举起来,旁边有人搭话,“哥们,这伞酷毙了。”
谢镇年礼貌性的回个笑,发觉梁橘悄咪咪的后缩,他一把拽过她的书包带,梁橘毫无防备的撞上他的胸膛。
硬,比后背还硬。
谢镇年举伞到她头顶,小臂拉出轻弓的弧度,不去挨着碰着她,堪堪五指箍住她肩膀朝雨里去。
后面爆发欢呼,梁橘全身发热,他的手隔着布料传来温度,散发火焰山的烫。
到了公交站,谢镇年才松开她,二人并肩而战,趁着车还没来,梁橘斟酌了几句话,“你今日的执伞之恩,我没钱回报,你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吱一声,我必定出手相救。”
梁橘撒出江湖风范的语句,谢镇年猜想她语文成绩一定不错,回他话带点文言文风格,“比如……”
他俯下身,耳朵贴她耳边,没挨着,就一元硬币的距离。
梁橘强自镇定,好歹有经验值的累积,“我可以帮你看看检讨书有没有错别字。”
谢镇年静静地听她说,温润的嗓音像羽毛,不期然的挠他心尖。
梁橘看他没回好与不好,一侧头就瞥见件稀奇物,揶揄他,“诶,你耳朵红得滴血耶。”
谢镇年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看她,他的声音格外清晰,“你不一样?”
梁橘:“……”
诽谤污蔑欺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