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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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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出太阳,光束簇拥这片胡同巷弄,晾晒道路上的水迹子,镀一片星子的闪烁。
梁橘拉着公交车吊环,钻钱眼里去了,看车窗外面去,沿路全是烁烁发光的硬币。
每当司机进站停车,她都有想冲下去捡钱的冲动。
李建雨昨儿说的天气预报不准,看这艳阳高照的架势,今晚的暴雨天没了。
文理综的考试在上午进行,时间排得紧,早自习得拿来考试,换句话说,一进校门要去考场。
梁橘进考场后门,噎下最后一口包子,粉丝馅的,有点辣。
她不小心呛了一下,重重咳嗽,碍着浪费可耻的原则,艰难的吞下去。
梁橘在桌边的挂钩上挂个塑料袋,摆出抽纸,她吸吸鼻子,擤完鼻涕将纸巾揉成团扔进去。
隔壁的王辉拿书挡住脸,又冲她喂喂几声,“你带个口罩吧,别传染给我。”
喜欢找茬的永远在找茬的路上挑刺,跟大早上借钱一个道理,翻过去翻过来的晦气。
梁橘心善,不和刺头一般计较,面朝窗户,没有大海,没有花开,只有乌云挡阳光,飘来一阵阴风。
她直觉不好,莫非又要下雨。
半响,阳光跌落窗户,梁橘眯起眼,又打个喷嚏。
王辉更加嫌弃,就逮着梁橘说话,“喂喂喂。”
你踏马打电话呢,谁叫喂啊!
梁橘忍住了,还有下午一节英语考试,考完各奔东西,她下次要是再遇见这个渣渣,她就装瞎吧,眼不见为净。
“喂,我说你和谢镇年是不是那个关系。”王辉笑得很邪,认为自己挖到了秘密。
梁橘打个饱嗝,伴随心尖咯噔一下,没压住心脏的跳,在胸前一鼓一鼓的雷动。
她不想理人,手搁耳朵上隔绝外音。
谢镇年三个字,近期高频率的出现。
她看窗外的云,看窗台的花,看了半天,都是谢镇年的影子。
梁橘郁闷的刮刮鼻子,用幻觉两字迷惑自己。
谢镇年踩着点进了考场,他在原先班级的座位上睡着了,坐他位置上考试的女生不敢惊扰他,就站在过道一直等他。
等监考老师进来了,谢镇年才被人推醒。
谢镇年佝着背,下楼梯碰到班主任李建雨,打呵欠打到半路,生生的收回来,喊声老师好。
李建雨端着保温杯,叮嘱他好好考,别提前交卷,提醒他要考一百分说话要作数。
“笔这些带没?要填机读卡。”李建雨看他两手空空,一点也不像要考试的人,倒像是要逃课回家。
谢镇年一拍脑袋,走得急,什么也没带,转过身就飞奔上楼。
李建雨直拍大腿,他教的都是些啥狗记性学生。
谢镇年和监考老师同步抵达,他跑了一段距离,瞌睡也没完全放飞,睡眼惺忪的对号入座。
王辉后仰,见谢镇年踩点到,嚣张的问他,“你前桌别是个哑巴?”
谢镇年掏掏耳朵,皱紧眉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瞥见梁橘双手捂耳,下巴搁在桌面,委屈巴巴的窝在两张课桌中间。
那样子别提有多委屈了。
谢镇年身上的睡觉因子消散,他莫名烦躁的薅薅发茬,眼里骤然降温,冷得没一丝温度,语气也不好,怼王辉,“关你屁事。”
“那位同学,快坐下。”监考老师在维持秩序,“我们马上要发试卷了。”
谢镇年还站着,舌尖逡回牙腔,眼中有刀尖的锋利,狠辣的剜王辉。
王辉觉得戳到人痛点,笑呵呵的转过头。
梁橘尽管捂着耳朵,也听得一清二楚。
是个白痴都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谢镇年在为她出头。
上一秒感动,下一秒谢镇年的贼手从墙那边支过来,拿笔去拨她耳朵,“小橘子。”
梁橘捂得更紧了,死死的捂住。
“哭了?”谢镇年声音软下来,更沉。
梁橘摇摇头,抽纸擤鼻子,魂不守舍的捱过上午六科的毒打,擤了一袋子的白色垃圾。
谢镇年打趣她:“轻点,别把鼻子擤掉了。”
梁橘:“……”
最后一堂英语考试,梁橘最有把握的一门。
梁橘还在做完形填空,谢镇年匆匆忙的走上讲台,提前交卷。
人从梁橘身边掠过去时,梁橘手跟着顿了一下。
前几堂考试,谢镇年坐到底睡觉,也没有一次提前交卷的先例。
她抬眼看钟,离开考仅半个小时。
监考老师震惊的看向男生,这才开考没多久,就有人大胆子的提前交卷。
只不过学生面色不好,惨白惨白,还没来得及补句,考试不是考速度,想撵人回去再坐会儿。
那男生跟阵龙卷风似的贴地溜了。
监考老师追出去看人,连影子都没了,回来抖开试卷一看,正反面的空全都填满了,连作文也规规矩矩的写了。
谢镇年的离去激起小范围讨论,都说是个牛人。
王辉呸一声,骂他们无知,“牛个屁,谢镇年等着坐拥年级最低分。”
梁橘作为谢镇年的同桌,一致对外抗敌,听这话就非常不爽。
王辉傲娇的抻下巴,不屑道,“我就把话立这儿,他英语要不是年级倒数第一,我管他叫爸爸。”
早上考完,下午教室里的沸腾要溢出锅来,本是周五,英语一考完,学校晚自习一下就放假,都在商量着怎么玩。
玩晚自习是李建雨的课,是最后一个发现谢镇年不在的人,“谢镇年人呢。”
梁橘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以为他提前交卷仅仅是交卷,没想到自交卷以后,人就消失了。
期间有不少人来问谢镇年去哪了,她就像个拨浪鼓摇头。
李建雨是第十九位。
隔壁没了谢镇年这尊佛,周围好像都冷清下来了。
梁橘破有点不适应这个氛围,中途去趟厕所。
暴雨真是一点都不给白日艳阳天的面子,豆大的雨滴筛下来,令人防不胜防。
天气预报,有时候真得信。
梁橘从厕所出来,打开手机看见她爸妈更新了动态。
两条连接在一起,很讽刺。
杜美娟在外地旅游,晒的全是美景美食,玩得不亦乐乎。
连一向不玩社交软件的梁世明,也破天荒的发张夕阳图配个女人的背影。
梁世明和杜美娟在一起十几年,没干过这一档浪漫人的事儿,烙在梁橘印象里的木讷寡言说变就变。
她心里兜着沉闷闷的一筐沙,漏不出去,整个人也沉甸的往下坠。
天空暴雨如注,浇进梁橘心窝的沙,沿着咽喉灌下去。
过去两个女生,一问一答。
“好大的雨啊,你带伞了吗?”
“爸爸会来校门口接我,你和我一起走。”
梁橘看这雨势,不颓不倒,今晚没伞,注定落汤鸡。
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她桌上凭空多了一把伞,熟悉的蕾丝边,那把公主伞。
“谢镇年回来了?”梁橘眼底的光一下子聚起来,又碎开。
洪宇宙在打游戏,看眼伞,“哦,年哥没回来,刚才是代致拿来的。”
梁橘出神的哦一声,握在手里,将它抖开,重新折叠,收进桌肚。
——
车窗玻璃蜿蜒道道水迹子,透亮的水珠氤氲万家灯火,梁橘坐在最后一排,整个人缩进宽大的校服,拧紧眉看向窗外模糊的灯红酒绿。
潮湿的世界总是湿漉漉,雨点子催人急行。
梁橘兜里的手机震几下,进来条短信,是手机的欠费通知,不充值将会停机。
她懒得去管,停机也没人在意她的行踪。
公交车慢腾腾的摇,像公园里投币的摇摇车,梁橘推开点窗户,让冷风汹涌的涌进一条缝,尽数扑上她的脸。
车厢内拥挤的人潮水一样褪去,梁橘挂颗昏沉沉的脑袋下车,撑起那把小巧的公主伞。
没多大用,这雨长了眼,平着飘进来。
雨花花扎进她眼,丝丝凉凉的,人像浸在霜天里。
一家人旅馆门口显眼的停辆警车,红蓝双色的闪爆灯交替闪烁,攀亮整个乌黑麻溜的巷子。
旅馆对面的按摩店全部闭上门,以前能闪一整晚的招牌熄了灯。
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梁橘加快脚步绕过水坑积潭,走到门口收了伞。
大厅灯火如昼,老板娘龙英急得团团转,“警察同志,你说这孩子也没多大能耐,咋就说见就不见了,下午还好好的在外面跑来跑去玩捉迷藏。”
有位警察同志坐在接待处的沙发,膝上搁台笔记本,在进行技术处理查看监控。
梁橘紧握着伞走进去,雨水滴答的顺着伞面沿路抛下弧线。
“本来小西就有自闭症,一出这事,她爸都找疯了。”龙英叹口气,猛抽嘴上的烟。
梁橘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涌进眼里白花花的光走了样,像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布在眼幕上。
“警察同志,两边出口的监控都没看见孩子的身影,你说这还能从天上飞了不成,还是被某些不好的东西缠住了。”龙英发表些奇谈怪论。
“老板娘,这是科学社会,别迷信。”警察同志打断她。
梁橘扯紧书包带,雪花一样的星点还在眼睛里晃。
小西不见了的消息,在她脑子里轰的炸开,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