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当年蘑菇头》夜路慢行

70、跑……操

　　“嗡嗡…”

　　耳边响起小三轮加速的声响，送走京京后，路挽接到泠泠打来的电话，说要回家取些学习资料，路挽回应自己在京京家，便顺手回到自己家中帮泠泠取物，路正国不在家，客厅依旧脏的出奇，二楼原本的门锁全被撬坏了，路挽倒不在意，自个本就没甚值钱的东西，来回就两身衣服几双破鞋，取了泠泠的书本后，驱车前往程盛家。

　　小憩片刻，路挽将家里收拾一番，两人互相剃了一个学生头，洗澡换衣，背上书包和程盛出门，开车前往江雨鸣家。

　　到时，路泠正在门口帮他家收拾桌面，前桌客人刚走，后脚有客坐上。

　　“哥~”路泠见程盛二人迎面走来，轻唤了声。

　　程盛左右看了几眼，入眼处，只有江雨鸣爸爸在烤串，不见江雨鸣人影。

　　“泠泠，你男朋友呢。”程盛打趣道。

　　路泠麻花辫一甩，“叫姐啊。”

　　路挽此刻视线扫来，泠泠改口道：“他呀，在山上帮我们卖纪念品，昨天赚了两百多。”

　　说罢，路泠拿着一摞脏碗进屋，片刻才出来，递上两百多块钱，笑脸盈盈。

　　路挽顺手接过，只留了一百，“你拿着当零用钱，身上伙食费还够吗？”

　　路泠和江雨鸣爸爸打了声招呼，同程盛二人走开，背手轻道：“我有钱，他妈妈把你给的钱都给我了，…江雨鸣最近也很听话。”

　　程盛听到最后一句轻轻一笑，扶着路挽肩膀，乎的有些口渴，在路挽耳边轻说了句买奶茶便离开了，多日不见，两兄妹总有些体己话要说，程盛猜着，以路挽的性子，可能会嘱咐路泠少回家之类。

　　待程盛提着三杯奶茶回来，路挽兄妹正站在一处花坛边缘地带，路泠道了句谢，插上管子轻吸。

　　程盛行至路挽身侧，插上吸管递去，剩下那杯自己插管喝，路泠全程眯眯眼笑。

　　走了几圈，路挽见一处卫生间叫程盛一同进去，路泠坐等在门口，阳光暖暖的，可惜门口的树遮去了大半日光，冷风之下，鸡皮疙瘩掉一地。

　　“程盛。”路泠见程盛去手上水渍，抬手吆喝，待程盛走近，拍拍身边的石板，示意他坐下。

　　被路泠一叫，程盛稍有点紧张，楞楞坐下等她开口。

　　“我哥…你觉得怎么样？”路泠笑问，时刻关注卫生间方向，以防路挽出来听到对话。

　　程盛两眼一眨，“哪方面？”

　　“就是当男朋友啊，合格吗？”路泠笑问。

　　“…我很喜欢。”程盛轻道。

　　“最近那个人回来了，别看我哥打他果断，其实他心里一直期盼那个人能分担…，”路泠说完轻叹一声，仰头看天，“现在已经看到了，那个人靠不住，以后的日子有他掺和，哥哥肯定不好受。你懂不懂那种明明自己的亲人做的不对，他不讲道理，非说你不对，你不能打他，也不能凶他，你和他说反话他就架出不孝顺、逆子那些话，他跟你急，最后你不耐烦说了几句，他又凶你，你还需要靠他才能维持现状，那种无助你体验过吗？”

　　还未等程盛回答，路泠再道：“曾经住在外婆家就是那样。哥哥很为难，如果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或许不会给哥哥希望，他是我们的爸爸这点我们否定不了，他哪一天真的出事了，也会摊上我们，…程盛，哥哥那边交给你了，他以前因为别人说他没爸没妈从教室五楼跳下去，哥哥能挺到现在很不容易。”

　　程盛急问：“受伤严重吗。”

　　霎时间，路挽已从卫生间走出，站在门口走向程盛，路泠见路挽走来，浅浅的抬手同他招呼。

　　“我哪知道，你回去检查一下嘛~”路泠偷笑道。

　　见程盛眉头轻锁，再道：“哥哥命大，跳下来一点事都没有，休息两天就和平常一样，但也因为这件事，外婆不要我们了，再后来让我们跟着叔叔。”

　　这类事情基本不会从路挽口中得知，程盛闻言更是心疼，脸色凝重，路挽靠近时轻拍他肩膀，眼中询问怎么了。

　　瞧着程盛神色不对，路挽大庭广众揽着程盛胳膊，“回去说。”

　　于是乎，三人回到江雨鸣家，路挽从车上拿下一个黑色小袋子，里头装着路泠所需的‘学习资料’，路泠抬眼轻问：哥，你看过吗？

　　程盛倒是翻过几页，摸着鼻子看向路挽，只见路挽微微摇头，路泠踮脚在路挽耳边说了一句，随后把一本‘学习资料’交给路挽。

　　路挽闻言瞅着程盛轻笑，翻了几页便把书还给路泠，“你自己看，我不要。”

　　程盛原本的低气压被路挽的话所吸引，刚想拿路泠手上的书看几眼，不料被路挽抓住小臂，拽着上车。

　　“拜拜~”路泠招手轻笑，见两道背影越发远了。

　　此行，二人打算回学校，途中，路挽尝试与程盛沟通几句，刚欲开口，反被程盛揽住腰，他便不再言语。

　　直至临近学校门口，路挽将车停进巷子里，和程盛一同下车，才走了没几步，程盛支吾道：“哥哥~”

　　路挽闻言立即警觉，平常叫哥哥，那是要…哪个吗？

　　“你上厕所的时候泠泠说了一些你以前做的傻事，以后不准再搞了。”程盛轻道，走出巷子右拐，依稀能见到一些穿着校服的校友。

　　路挽一脸懵，傻事？具体指什么？莫非泠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路挽仔细回想一番，好像并没有。

　　“泠泠说什么？”路挽轻问。

　　程盛直言：“你小时候跳楼，还记得吗？生命都是…很宝贵的，要珍惜，生活再苦再难都不要寻短见，活着最重要，以后不允许你再轻生，你想想泠泠，还有京京，最重要的是我啊，你没了，那我怎么办，哼！”

　　本想说生命都是父母给的，眼下路挽与他爸势如水火，不提为妙。

　　路挽闻言只觉好笑，举指保证，“知道了，对天发誓。”

　　“咳咳，”程盛清理一番嗓子，拿出路挽背包一侧的水瓶，侧着走，“采访一下这位从五楼跳下生还，并毫发无伤的同学，请问，你跳下来怕不怕？”

　　路挽微笑摇头。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程盛紧着道，把水瓶移向路挽，抓起他的手左右摇摆，似是确认伤情。

　　“有，脚发麻了，走路有点站不稳。”路挽积极配合。

　　“后来多久恢复正常的呢？”话筒从程盛移向路挽。

　　“睡一觉第二天。”路挽再道，彼时，身旁走过几个熟人，被路挽眼神一扫，那几位熟人立马移开视线。

　　“哦哦，请问你是用哪种姿势，平着睡还是侧着睡…”

　　待一段小小的采访结束，两人已行至宿舍楼下，此时已至晌午，回宿舍换上校服出门觅食，外头暖阳当空，去往平时吃饭的小店点了两个菜，程盛率先付账。

　　饭后，程盛拽着路挽去了一趟超市，每日最低标准，早晚一瓶牛奶，国庆从省城带回的巧克力吃完之后，再没买过，倒不是程盛不记得了，只是路挽硬说不要，不强求他。

　　午休片刻，丁恪拖着行李箱回到宿舍，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将二人惊醒，程盛点开手机一看，快三点了。

　　“两位，我回来啦，请你们喝奶茶。”丁恪这次尤为客气，一人一瓶，放在各自床下，江雨鸣那杯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被临幸了。

　　程盛翻下床插管，喝了一口，移动座位看向丁恪，“发财啦？这个要十五诶。”

　　丁恪扬起手上钱包，甩了甩，从中掏出好几百，“这个月除了伙食，我爸额外给了我五百，高二啦，他让我吃好点，用功读书，他想让我考本科，唉，我现在的成绩离本科差远了。”

　　“我帮你算过，两百分之内，还有两年，不对，严格来说一年多，你的弱项是文综，多记嘛。”程盛分析道。

　　丁恪深知自己的水平，手里的钞票瞬间不香了，脸色瞬间垮下，瘫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吐气，“语数英平均都不及格，有时候还不行，本科起码全部上百，程哥，你教教我呗，就像教路挽那样，求求你了~”

　　眼下，丁恪走到程盛身后给他按摩，手刚搭上那刻，被程盛扭动身子躲开了。

　　“咳，不要这么热情，不会的先找路挽，他数学现在都有六七十分了，比你强一点。”程盛把话题抛向路挽，路挽正醒神，慢悠悠爬下床。

　　丁恪提起精神扭头，对上路挽眼神那刻，瞬间泄气，“我可不能耽误路哥考大学啊。”

　　程盛逗他道：“那你不怕耽误我考大学？”

　　“哎呀，你那么厉害，不会的，肯定能上九八五、二幺幺。”

　　闲谈间，路挽洗了把脸坐在桌前，抱起语文必修五，默记《归去来兮辞》，丁恪见况扫向自个桌面，空空荡荡，在宿舍他基本不看书…

　　无奈之余，悄悄走到程盛桌边，抽了一本地理书回到床下坐着，默默的记知识点，一时间，程盛轻看二人奋发向上，独自摸出草稿本抄单词，抄的多了也就记得了。

　　以至于后来江雨鸣回到宿舍时一言不敢发，合上门移开座位坐下，插管喝奶茶，气氛一度延续到吃晚饭。

　　四人合伙去饭馆点菜，如往常一般吃了饭回宿舍，小憩片刻去往教室。

　　才回家几天时间，桌面积了一层灰，几日不见，有的同学剪去昨日之发，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老李依旧在晚自习第一节课开始他的絮叨，劝同学们抓紧时间，高中生涯只剩一半，将来考上大学才是正事，经过高一分班，分去的不只是文理，还有学习成绩，以普通班的学生水平而言，能有一位同学考上二本都是奇迹中的奇迹，尽管如此，该说的还是要说。

　　直至老李离开，教室里闹哄哄一片，纪律委员连连警告都没人应答，索性就不管了。

　　耳边嘈杂，正好替程盛挡去为路挽解说题目的声音，江雨鸣不知为何，拿起一本书摆在桌前，手边放了一个草稿本，马不停蹄的写着什么。

　　“叮铃铃…”

　　下课铃响，将二人从知识世界中拉回现实，瞧路挽眉头微蹙，程盛拽着他起身，说去外面透气。

　　“唷！两夫妻在聊什么呢。”江雨鸣从背后窜到身前，轻道。

　　眼下知道程盛和路挽的事，心里倒也接受了。

　　路挽抬手敲在江雨鸣头上，扫了眼周围，“公共场合，请注意措词。”

　　“喝，大舅哥，比我多看两本书了不起啊，说话文绉绉的。”江雨鸣一同趴在栏杆上。

　　瞧着两人举动，程盛缄默不言，新月挂在天空，亮亮的，照着地上的人儿，教室外的风很凉，教室里头却热乎。

　　自这个月上学，教导处下达对高二年级晨跑的通知，按平时体育课的队伍排列，这日，伴着《运动员进行曲》的高扬，四人懒懒的爬下床，昨天已晨跑过一次，立冬之后，早晨格外凉爽。

　　四人轮流上厕所，洗漱，赶到操场时人已到了大半，大老远便能见到李寅群站在班级队伍前头，虽说站队大致位置不差，但有他在，一眼就能找到大部队。

　　待四人站回原本的跑操位置，程盛稍稍上前几步，撑着路挽肩膀，他比路挽要高些，排队时排在他后头。

　　“今天回家吧，京京还在等你呢。”程盛打了个哈欠，轻道，转眼间到了周底，上次答应京京的星期天回家陪他。

　　“嗯，你想买什么给他。”路挽打趣道。

　　程盛眺眼望向主席台，今日空气冷冷的，清晨不见日光，灰色中带着一股淡蓝，轻嗅之下视线回到路挽身上。

　　“买点学习资料吧，哈哈。”程盛乐道，只是想想那场景，便觉好笑。

　　路挽刚欲出声，李寅群轻喊：“站好站好！”

　　待话音一落，原本耳边的《运动员进行曲》转换成《大课间跑步音乐》。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哔…！哔…！”

　　全年级环着操场如一条长龙，密密麻麻，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