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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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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严莉在一家西餐厅打工,慢慢的,从服务员做到了主管,又过了几年,她自己盘了一家餐厅做生意,生意时有波动,她又利用休息时间去学习金融,学习投资,学习化妆,在电商兴起的时候,她抓住机会,成立了自己的美妆品牌。
严莉眼狠手稳,这一点让她在商场如鱼得水。而在严浮生考入重点大学的这一年,她在市中心买下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可谓双喜临门。
严莉打算庆祝一番,和弟弟商量请姑姑一家吃个饭。当年的怨气早就随着时间消散,而且姐弟俩刚刚独立时,姑姑时常偷偷的接济他们,煮个饭打扫下卫生,过年还会塞给浮生一个小红包。
这些善意,犹如雪中送炭。
而严莉发达之后,也没有忘记回报,她知道姑姑的手艺好,一番考查之后。便把他们家楼下的小餐馆盘给她,替她交了一年的租金,如今小餐馆的生意还是红红火火的。
姑姑做了小餐馆的老板,那一贯忧郁的眼神不见了,笑容亮堂堂的,说话也有了底气。年龄越大,倒越发有精气神儿。
“莉莉和浮生,都是聪明又肯努力的孩子,你们有今天不容易,姑姑为你们高兴!”
而姑父呢,却是讪讪的,当年趾高气扬的模样荡然无存。他原本上班的公司效益不好,姑父的名字列入了第一批裁员名单里,年纪大了,对口的工作十分难找,姑父又撇不下面子做一些他看起来“低层”的工作。
好在孩子们都大了,姑姑的餐馆生意又好,他抽空便帮忙去扫扫地,算算账,没事儿就窝在家里逗猫养鱼,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二位表姐都嫁去了外地,这一次没有来,而当年那个小霸王呢?
姑姑说:“我说他不是读书的料,你姑父还不信,非逼着他考什么一本大学,结果复读了两次都没考上,我就让他去读个技校,好歹学门手艺,去年刚在一家汽车维修公司找到工作呢。”
严莉点头:“挺好,挺好。”
姑父憋了半天,终于搓着手说:“浮生,你表哥他,他不好意思来,他知道你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他也为你高兴,让我,我来替他赔个不是,混小子,那时候真是太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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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他。”严浮生对周羽白说,“我心里,除了对姑姑的感激,剩下的事儿,在我这儿早就过去了。因为我知道,姑父一家是没有义务养我和姐姐,何况,当时他们家自己的情况也不好。可是我父母不一样,他们把我和姐姐生下来,为什么不肯好好对待呢?”
周羽白的喉咙里像是被灌了铅,压抑得她浑身难受。
严浮生:“以前,我听人说,我父母不喜欢孩子,妈妈快三十岁的时候,意外有了姐姐,可是过了十年,又意外有了我。我真的不明白我的父母,他们离婚,丢下孩子,去了国外之后,居然还能破镜重圆,心安理得的过了十几年,生病了,老了,又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了,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我理解我姐,她对父母的记忆比我多了十年,如果她想缓和与父母的关系,我不拦着她,但是我,我真的做不到。”
严浮生垂下头,双手无力的抱在脑后,任由脆弱击垮。
周羽白刚想抱着他,一个护士走到他们面前,“是严立中的家属吗?他醒了。”
※
病房的白炽灯照得人脸色苍白,严父还戴着呼吸器,他看见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这般高大,沉默的立在他的病床前,想去握他的手,力气不够,也没这个胆量,动了动手指,便停下了,只有视线,还在执着的追着他的脸。
这种近乎恳切的目光,让严浮生觉得沉重,他漠然的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来。
本来只是看一眼就要走的,身子却怎么也挪不动。
他面对的,是这副虚弱的瘦骨嶙峋的躯体,再没有可以伤害他的力量,再无法躲避任何责难,可严浮生却觉得无力,连委屈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还要继续怨恨?病床上的残烛败叶无声的对他进行拷问:我都已经这样了,我还剩下几年可以活呢?你还要恨我吗?
或者,原谅他们?
可是凭什么?
他的父亲,在身体最强壮有力的那些年,轻飘飘的躲避了为人父的责任;
如今回来,拖着带病的虚弱的躯壳,沉重的低下头,想捡回那些被他抛弃掉的亲情。
人生真简单啊,避开肩上的负担轻松前进,临到终点,还要旁人鲜花慰问,贴心关怀。
他真的做不到。
※
周羽白病房外等着,里面一直是静默无声,她有些担心浮生的状态,不安的起身来回踱步,走来走去,竟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正桉。手背上缠着纱布,眼神黯淡的李正桉。
怎么走哪儿都能碰见他?
他看见周羽白,不咸不淡的点点头,完全不关心她来医院做什么。
这种冷淡的态度却让羽白轻松不少,她重新坐到长椅上,等浮生出来。
李正桉在护士站取了药,要了杯热水,直径走到她隔壁的长椅坐下,“你身体不舒服?”
这才开始问候。
周羽白顿了顿,“陪我男朋友,来探望······亲戚。”
突然想这么称呼。
“哦。”李正桉还是不在意,打开药瓶,往嘴里丢了几颗药,就着纸杯的热水吞下去。
周羽白其实有点好奇的,李正桉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那唐雨檬怎么没陪他一起来?
哦,估计在生气吧,毕竟他可以拒绝了雨檬大小姐的结婚邀请。
“你希望我和唐雨檬结婚吗?”
半响,他在那边突然沉沉的开口。
周羽白望过去,他脑袋靠着墙壁,眼睛闭着,和今早一样疲惫。
这种事干嘛要来问她的意见?
周羽白:“你爱结就结。”
“呵,”他突然低笑出声,“羽白,你了解你表妹是怎样的人吗?”
嗯,任性刁蛮,有些自以为是,有些是非不分,有些不知好歹,总之就是被宠坏了。
但这些,全部是因为唐雨檬对她的态度得出的结论,唐小姐对朋友倒是很大方,估计人缘不差。
李正桉笑着说:“你应该试着了解一下唐雨檬,会有很大的惊喜。”
周羽白:“······”
我并不是很想要这惊喜。
周羽白懒得再理他,探头往病房里看了看,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浮生,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李正桉好像很习惯自说自话:“如果我们结婚,那关系应该要更亲一些,找个时间,来家里吃个饭吧。”
“雨檬居然会做饭,你敢相信吗?而且味道还不错。”
“她还会收拾屋子,收拾得特别干净。”
“她事事都以我为先,好像她自己的感受根本不重要,可有时候,她的感受又代表着所有。她很爱哭,每次一哭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如果你不懂得和我保持点距离,那你确实挺像个混蛋的。
周羽白忍了忍,平淡的想堵住他余下想说的话:“那你们好好过吧。”
李正桉居然迷茫的问:“那怎样才算好好过呢?”
周羽白:“我已经辞职了。”
李正桉:“嗯?”
周羽白叹气道:“幼儿园小朋友的问题,不归我管了。”
说完,她不再等了,直接进了病房,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李正桉的表情有多难看。
虽然他的表现的确很奇怪,但周羽白没办法分心思给他,谈个恋爱而已嘛,不合适就分开,狠狠心舍下唐雨檬这个小财神,万事都迎刃而解。
※
病房里有股压抑的宁静,严父的身体太虚弱,此刻已经阖上了眼睛补眠。
周羽白轻轻走上前,手放在浮生的右肩。
严浮生的身体微动了一下,他抬头,以往都是充满温柔笑意的眼睛,却突然堆积了太多复杂莫名的情绪。
哎,又是一个脆弱的男人。不过眼下这个,她得管。
两人一直在医院守到晚上,周羽白去医院的食堂买了饭,严浮生没胃口,在羽白的强势要求下,喝了一碗汤。
严浮生道,“你回去吧。”
听听,都这个样子了还瞎逞能。
也不知道穿厚点,上身只有一件灰色毛衣,哪里抵得住夜风的侵袭?羽白去车里拿毯子。
回来的时候,医生正带着护士来检查,还不能进食,又换上营养液挂上,说是今晚没什么问题的话,明早可以喝些清淡的稀粥。
周羽白在外侧看着严浮生,他温和的点头,耐心听着医生的叮嘱,没有任何不耐。
严父睡睡醒醒,没有意识清楚的时候。
“年轻人辛苦些,夜里不要睡得太死,和你女朋友轮流守着。”医生估计看着严浮生很顺眼,笑着打趣,“你爸爸虽然不能说话,但心里清楚着呢,看你们这么孝顺,肯定欣慰得很,那这病就自然好得快了。”
他原本可以做一个多么好的儿子啊,羽白酸涩的想。
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