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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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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赐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梳洗好下楼,众人在正厅议事。
“今日徐刘两家联姻,刘家庄必定守卫松弛,还有劳宗雪宗夏二人趁机去刘家庄查探一二,舒公子意下如何?”公孙童还是那身竹青色的袍子,穿的周正淡雅。
丁长舒点头,“你二人即刻动身,万勿当心,安全为上,一有消息,先行回报。”
宗家兄妹领命去了。
见方天赐下来,公孙童才指了指丁长舒身旁的空位,“天赐尝尝城北的八妹豆腐脑,很有名,别有风味。”
方天赐瞥向丁长舒,见他面色淡然,还是选择坐到俩人对面。
八妹豆腐脑,便是昨日方天赐吃的那家,昨日觉得实打实的好吃,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宿醉的缘故,舌头有些发麻,一碗好吃的豆腐脑便品不出半分滋味。
他回味起昨晚那场“梦”,梦中那个温柔的人与这个冷冽如霜的小侯爷还是扯不上边。
方少爷不开心,任谁都看出来了,苦着一张脸,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不爽三个大字。
公孙童笑道,“天赐昨晚喝醉了现在是不是不舒服?若身体不适,便留在这里歇着吧。”
“你们又要出去?”方天赐搁下碗。
“嗯,今日徐家公子迎娶刘家小姐,可是热闹,若天赐想去,便一起吧。”
“我去。”
方天赐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可刚到门口就碰上冯乐安和韩稚二人。
俩人穿的素净,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老冯,你怎么出来了,伤还疼不疼?”说着就要去抓他胳膊,却被韩稚恶狠狠瞪上一眼,像要吃人,方少爷怂气一犯,只能收回手在衣服上尴尬蹭了蹭。
冯乐安道:“弄紫姑娘的药好,还有一点疼,并无大碍,你们三位也是要去看热闹?”
方天赐先前的郁闷被冯乐安的康复驱散了不少,他笑道:“正是,既然都是去看热闹,那便同去。”
原本方天赐考虑到冯乐安的身体状况想给他叫辆马车,冯乐安觉得招摇便拒绝了。
“老冯,你昨天还真叫韩稚去挖坑了?”方天赐问。
冯乐安瞥了一眼韩稚,“他这么说的?”
韩稚理直气壮道:“办完事儿顺便挖俩坑怎么了,嫌少我给你们一人挖一个去。”
“呸呸呸!”方天赐骂道,“乌鸦嘴,你要挖挖你自个儿的就行,我们的不劳您费心。”
公孙童笑道:“你们的黑盐案可有进展?若需要帮手,归云楼的人手任你支配。”
冯乐安道:“目前只有我同子燊二人,是有些力不从心,此前徐茂将夔州当地所有的黑盐作坊端了个干净,走私黑盐的也通通下了狱。我在狱中了解到不少,那些因生产和贩卖黑盐的人对徐茂做法颇有微词,大概就是徐茂为保刘家庄的盐能独霸一方,才捉了这些人下狱。”
“这就是说,夔州除了一个刘家,便是官家的盐厂了,两家联合,铲除了其他大小型作坊。”公孙童一脸深究。
“的确如此,下狱的除了真正的生产走私者,还有部分正当盐商,若不听从官府并入刘家或者官家,就会被打入黑盐一伙,关入大牢。”冯乐安道。
公孙童道:“看来是刘家跟官府狼狈为奸了?此前齐家尚在,本地官商和睦,齐家对那些小作坊颇为宽容,甚至代为走售。如今齐家产业被刘家和官府接手,倒在这里只手遮天起来。”
冯乐安笑道:“所以我昨日想让子燊扮作工人潜入刘家盐厂,可惜失败了。”
韩稚冷哼一声,“什么失败了,小爷我想进去谁能拦得住,是那刘家的盐厂根本就不招工人了好吧!”
冯乐安赶紧捂住他嘴,“大街上你就不能小声点。”
韩稚打掉他的手,“实话实说,盐厂两个月没招过新人了,我一混进去保准让人认出来。”
“得想其他办法,刘家肯定有问题。”冯乐安有点焦躁。
方天赐突然想到那八妹豆腐脑老板家的弟弟,“对了,韩稚你还记得昨日我叫住你的地方?那个豆腐脑摊子。”
“记得,老板娘模样不错。”
“呸!我跟你讲,就那老板娘有个弟弟,三个月前进了刘家的盐厂做工,一连三个月都没消息,也不许家人进去探望。”
“你什么意思?”
“想办法跟那弟弟通上信,他进去做工是为了盘缠钱,使点好处带个信儿进去,让他趁月假出来一趟不就成了。”
冯乐安深觉可行,道了别同韩稚便去了。
“天赐。”公孙童对他笑,“你真是聪明极了。”
然而方天赐丝毫没有被表扬后的高兴,反而因冯乐安的离去郁闷起来。
“不如童童,也不如小侯爷聪慧机智。”
公孙童与丁长舒对视一眼,略显尴尬,公孙童笑了笑,“别耽搁了,马上就到吉时,接新娘子的队伍怕是要到了,走吧。”
方天赐走在前头,他不想跟那两人并排,也不想在后面看二人的后背,只是偶尔回头,看跟上来没有。
还未到徐府门口,也能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
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徐少白一马当先,满面愁容,丝毫没有当新郎官的兴奋在里头。花轿在后面走的平稳,眼看就要到徐府大门。
那徐府门外站了不少人,依照站立的顺序和衣着,依稀能判定是新郎新娘的长辈们。
公孙童却低声道,“不见徐茂,儿子迎亲都不出现?”
方天赐惯性朝昨日遇到那蓝袍怪人的方向看去,竟然又看到了那辆白色驾撵。
方天赐正想同他们说道,衣角却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低头一看,是个穿着花衣裳的小姑娘,白白净净,一双黑漆漆水灵灵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哥哥!”她甜甜喊到,十分开心。
方天赐微微讶异,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你是铃铃?”
铃铃点头,任由方天赐抱着。
看她穿着,想是她那婆婆用那金锭买的新衣裳,这么一收拾,倒能看出铃铃是个小美人坯子了。
“天赐这是?”公孙童问。
“姐姐好,我叫铃铃,是这条街上的小乞丐。”她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公孙童也略微吃惊,此刻她一身男装,任谁看去也是个白净小生,怎地这小孩张口就喊她姐姐。
方天赐也乐了,戳戳小孩鼻头,“你认错了,这个也是哥哥,喊哥哥……”
铃铃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才不是!她这么好看,一定是美人姐姐。”又指着丁长舒嚷嚷,“旁边的才是俊俏哥哥呢。”。
方天赐笑出了声,“好好好,那铃铃告诉哥哥,为何一个人跑这里看热闹?”
“婆婆在家做饭,大人家办喜事,会给小孩子发糖吃,婆婆给我换了新衣裳就让铃铃来了,没想到遇到了哥哥,铃铃好开心啊!”
此时新娘子已经下轿,再一看,大门口多出一名满脸喜气的中年人,该是徐茂了。
徐少白一脸丧气的拉起红绸花,同新娘子步步迈进徐府大门。
铃铃挣扎了起来,“哥哥快放我下去,要发糖啦!”说着趁着方天赐力道一松,泥鳅似的滑到地上。
果然,徐府的下人们乐呵呵给在场的小孩子发起了糖果,不一会儿铃铃便捧着糖果钻了出来,将手中的糖果往方天赐手上一塞,又转身进去了,如此反复两三趟,才空着手回来。
腼腆的笑道,“那些发糖的哥哥姐姐认得我了,不给我发啦,不过今天得到了好些糖果,够铃铃吃好久啦。”
方天赐捧了满满当当一抔糖果,觉得铃铃可爱极了。
还是公孙童掏出一块丝帕,将糖果包了起来给了铃铃。
铃铃开心得不得了,便拿出几粒糖果要喂给三人,方天赐和公孙童吃得干脆,丁长舒板着脸无动于衷。
方天赐未免觉得他有些不给面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丁长舒只看了他一眼,眸子微微一动,接过糖果,含进嘴里。
铃铃道,“婆婆在家做好了饭,铃铃要回去了,哥哥姐姐再见!”
方天赐揉揉她脑袋,“慢点,别摔了。”
小孩子蹦蹦跳跳跑开了,方天赐余光一瞟,发现停在巷内的白色驾撵也没了踪迹。
“天赐在哪里认识的孩子,跟我妹妹一般大小,阿星可比她调皮多了。”公孙童脸色极其温柔。
“阿星就是你妹妹?”
“嗯,捣蛋鬼一个,谁都管不住,我爹还宠她宠的没边儿……”说着她便停了,随即笑道,“跟你们说这些干嘛。”
方天赐也不准备继续深究,转而问道:“所以,我们今天只是来看热闹?不查齐家的案子了?”
公孙童却道:“官商联姻,是要在这夔州城仗着盐权在握,只手遮天。”
这句话,方天赐是听出了滋味儿的,且不管是齐家案子还是黑盐一案,都跟这场官商联姻扯不开关系。
方天赐又问:“你们究竟要找些什么证据?若查到最后,发现跟官府和刘家都没有关系怎么办?”
公孙童微微一笑,“不可能没关系,何况我要的并不是这两只喽啰,而是他们身后的人。”她金丝折扇一展,摇得意味深长。
新郎新娘入了府,府前看热闹的便散了。
眼下没了看头,三人转身就走。
“你在想什么?”公孙童忽的开口,问的是一直不语的丁长舒。
丁长舒道,“在想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齐家的宅子他们算是放弃了,放弃的原因无非两个,一是东西找到了,二是实在找不到放弃了。”
“因为这么一场喜事,你认为前者可能性较大?”
公孙童道,“相比之下,我对他们要找什么东西更感兴趣……”
这么大费力气的栽赃灭门,又大动干戈挖宅子,找的势必是个厉害的东西。
“莫非又是什么藏宝图?还是钥匙?”方天赐问到。
公孙童笑道,“也许吧,更或许是比这两样东西更要命的玩意儿……”
他们还真就是奔着看热闹来的,热闹结束,便一起逛起了街来。
公孙童兴致颇高,还莫名其妙到成衣店买了两身衣服,一身男装一身女装,让老板直接送到归云楼。
又逢正午,打听了一家不错的酒馆便寻着去了。
酒馆位置颇偏,但名声斐然,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饭点子上,这家馆子竟然人满为患,室内坐满了人,室外都支起了小桌子。
方天赐胃口大开,辣得满头大汗,本以为不吃辣的公孙童竟也破天荒吃了不少,还对菜肴赞不绝口。
可这菜点的着实有些多了,又碰上铃铃这档子事,方天赐瞅见外表墙根下蹲守残羹生菜的乞丐们,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叫老板打包了剩菜,加着米饭给对面的叫花子送去。
而后远远看见那些叫花子争抢着食物吃的津津有味。
这幅样子,方天赐倒是嫌弃了。
随后又释然,并不是所有叫花子都如铃铃般乖巧讨喜,就像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得了他丁长舒的眼一样。
除了酒肆,方天赐一马当先打着饱嗝,回头又见丁长舒与公孙童走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什么,心里顿时又不痛快起来。
或许是吃饱了饭,脾气也跟着上来,便大着嗓门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什么秘密不能叫我知道?还是怕我出去乱说一通打乱你们的计划么?”
方少爷很是烦躁,他今天压根儿就不该跟着出来,他瞧着这两人是有气的,哪里可能玩得的舒畅。
何况这俩神神秘秘并肩走在身后,不时耳语,叫他更是烦上加烦。
这俩人对他并不信任,可这不信任从何而来?
是怕他方天赐会害他们吗?
方少爷扭头就走,也不管公孙童在后边喊他。
若是丁长舒喊他一声,他必定会乖乖停下脚步,然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最终方天赐还是停下了脚步。
原因却是不知哪里蹦出来十多个黑衣人挡在他跟前,再回首,那边俩人也被围上了。
两队人马将三人推近,此处正是一道深巷,人烟稀少,而三人中只有丁长舒一人会武,加上两个不会武功的累赘,以一敌众怕是难了。
三人越靠越近,最终缩进到背靠背的距离。
黑衣人个个手持兵器,顿时一拥而上。
丁长舒长刀出鞘,将俩人朝旁边一堆,同那伙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此处虽是巷子,但石柱台阶遍布,方天赐同公孙童躲在一条石柱后。
“童童,怎么办……”方天赐抖得厉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公孙童的手紧紧抓住了。
黑衣人发现他们,调转了角度冲他们削来。
公孙童将他一推,黑衣人顿时砍了个空。
然而黑衣人似乎看出来方天赐最为胆小,便有俩人专程朝方天赐攻来。
眼看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方天赐却僵住了,浑身石化了般不能动弹,瑟瑟发抖。
丁长舒那边刚替公孙童挡了剑,又拉着她过来踹飞了跟前的黑衣人。
饶是他精力旺盛也没有受伤,也实在架不住分心保护两人的安全。
方天赐怕得厉害,不管不顾抱住丁长舒的胳膊,眼眶又热又红。
“丁策,我们怎么办?”
他都不知道丁长舒会不会理会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
却不想丁长舒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冷静点,方临,你记住你是学过武功的,你打得过他们,不要怕,试着拿起剑保护自己。”
他防备着黑衣人,说话很快,语气却十分温柔,下一刻便又跟黑衣人斗成一片。
方天赐手上的热度没了,才清醒了一点。
是啊,他会一些武功的,他从小跟着丁长舒的师父学过不少招式,可从来没有活在危险中,加上他胆小如鼠,哪里有胆子跟人刀兵相向。
试着保护自己?
脚下就是黑衣人掉下来的剑,方天赐深吸一口气,捡了起来。冰凉的剑身同他手心的冰凉融合在了一块,方才被丁长舒那一握,便再也不抖了。
他不想永远做个躲在丁长舒身后甚至躲在女人身后的可怜虫,他看了看公孙童,她虽柔弱,却毫无惧色,不像自己,简直像尿了裤子一般难看。
他仔细回忆起小时候学过的招式,又看着丁长舒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才从记忆深处提炼出不少东西来。
正逢一名黑衣人从侧面攻来,方天赐侧身一躲,再一个返身回刺,便将手中长剑刺入那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在一脸震惊的目光中倒下了,冰冷的剑刃泛着红光,血腥味急速蔓延开来,方天赐胃中一阵抽动。
恶心……好恶心……
这就……杀人了?
方天赐还震惊于自己竟然杀了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个黑衣人持尖刺来。
“天赐当心!”公孙童猛然将方天赐一推,那黑衣人的剑便割中了公孙童的手臂。
浅色的袍子瞬间被血染透。
“童童!”方天赐红了眼,也不管杀人不杀人,同那黑衣人对了两招便捅进他腹中。
丁长舒杀人很快,已有十多人倒下,剩下的几人见形势不对,跑了。
方天赐把剑一扔,扶住了公孙童,眼下她已经流了不少血,疼得小脸煞白,满头冷汗,却一声不吭。
这真是,坚强极了。
“童童你别怕,我带你回归云楼!”
她扯出一丝笑来,握住方天赐的手,“别担心,我没事,你别抖了……”
方天赐这才惊觉自己颤抖得厉害。
公孙童是为了他而受伤,她这么弱,还扑上来替自己挡刀。
“对不起……对不起,童童……是我不好,我太胆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方天赐鼻子发酸,当场泪崩。
“皮外伤,真不碍事,就是有点疼,回去让弄紫上点药就好……”
“嗯……我们回去……”他看丁长舒,“你背一背童童……她都受伤了……”
丁长舒尚在犹豫。
公孙童啼笑皆非,“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我能自己走……”
末了方天赐忍不住埋怨小侯爷,心道他不是喜欢公孙童,怎么连背她一下还要犹豫,难道这会儿还要考虑男女授受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