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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究竟谁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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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童发出一声轻笑,似乎颇为开心。
说审就审,好好的宴会场顿时变成了衙门公堂。
何衾一上堂就变了一番气势,他将一块木栓往桌案上一拍。
“今日下药偷袭之人必在尔等之中,是否还有同伙火速招来,若被本官查出,大刑伺候!”
公孙童慢慢靠近方天赐,同时也离丁长舒近了。
“宗雪宗夏可安全了?”
丁长舒再嗯一声。
方天赐一肚子事此刻很想同他二人说道,比如汪家小姐偷汉子的事,比如汪镇住处的密室以及密室中的信件。
此时见无人应承,何衾惊堂木再次拍响,“来呀,给我搜身!”
一说到搜身,方天赐忍不住替阿慈婆捏了把汗,此时丁长舒假模假样地在方天赐身上摸索,方天赐趁机道:“阿慈婆身上有东西。”
丁长舒朝阿慈婆看去,正好看到从她身上搜出来一把玉扇。
“这!”汪镇冲了过来,夺过玉扇嘴唇抖得厉害,“你……”个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冲台上的三人道:“王爷,大人,这是我的玉扇啊!”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阿慈婆,“你不是孙皇妃的妹妹?你,你怎么会来偷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阿慈婆神情哀怨,却毫不急躁,“汪老爷,今日我孙家送你的礼物还少吗?还值不上你的一枚玉扇?你这玉扇雕工鄙陋,是在不堪一提,我方才在后院无意捡到罢了,见它材质还算过得去,准备带回去再精心雕琢一番。”
汪镇急道:“什么不值钱!这玉扇是不一样的,它对我万分重要!你说是你捡的,谁人证明!”
阿慈婆的目光朝方天赐投来,随即摇摇头,道:“没有。”
汪镇闷哼一声,带着俩个人朝后院去了,想是去密室中查看。
其他人身上搜出来的无非是些寻常财物,不一会儿汪镇便黑着脸回来,贴近傅行舟耳朵咕噜几句,傅行舟顷刻拍案而起。
“真是岂有此理!”
正又逢下人来报,说地牢中的纵火犯消失了。
襄阳王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慢悠悠嚼着花生米,见何衾半晌没个动静,直接拈起一粒花生米弹到他脑门上。
“赶紧的,墨迹什么!”
何衾捂着脑门连连哈腰。
惊堂木再一拍,“大胆犯妇,你偷盗汪家密室,还不将赃物速速归还!”
阿慈婆冷嗤一声,将头颅昂得更高,腰杆挺得更直,一副高贵不惧的模样。
“我孙家何等家大业大,还用觊觎你一个小小汪家的财物,当真是好笑至极!”
方天赐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这个阿慈婆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睁眼说瞎话的工夫叫人不信都难。
“这……”何衾正犯难。
那边傅行舟冷声问道:“不知是哪个孙家?”
阿慈婆道:“自然是岭南的孙家,岭南还能有几个孙家!”她神色自若底气十足,仿佛真真儿的是哪个孙皇妃的姐姐一般。
她扫过汪镇死狗一般的脸道:“我说着东西是捡来的便就是捡来的,就算我孙家再不济,也不至于偷到你小小汪家来。”
“俗话说捉贼捉赃,诸位若是不能在我们身上搜出赃物,那便是天大的冤枉了。”公孙童此时走了出去,同阿慈婆站在一起。
她淡定笑道:“我这姐姐从小便喜欢琢磨玉器,对玉料选认很有心得,她说是捡的便就是捡的,更何况,我们初来乍到,哪里知道汪家有什么密室?诸位老爷,我们可真是冤屈啊。”
傅行舟又问:“如何证明你们是孙家人?”
公孙童拱手道:“但凡本朝皇亲国舅的府上都会赐下一块专属金牌,王爷诸位可以掌掌眼,看我这块金牌是真还是假?”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三指大小的金黄令牌。
有红衣护卫呈上,襄阳王仔细辨认两眼,冲傅行舟点了点头,叫人将金牌还了回来。
“我等初来襄阳,只想同汪老爷交个朋友,这礼也送了,酒也喝了,却被汪老爷当成贼捉,着实叫人伤心。”公孙童摇起扇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方天赐都忍不住朝二人竖拇指,这演技天下第一!
“我虽不知汪老爷究竟丢了些什么东西,既然除了这把玉扇便未再搜出其他物件,那么便没有证据证明偷盗是我们所为,既然这把看似粗鄙的玉扇对汪老爷如此重要,那便物归原主便是。”
汪镇紧紧攥着玉扇不说话,脸色很是难看。
公孙童又道:“既是汪家的密室丢了东西,监守自盗也不无可能,我们外人如何得知你密室在何处?如何又能进得去?难不成汪家的密室未设有机关门禁?”
襄阳王看向汪镇,似乎想要一个解释。
只听汪镇道:“机关确实只有我一人知晓,这……”
傅行舟冷哼一声,“既然贼人能进得了密室拿得了财物,想必早就离开了汪家,你那玉扇粗陋不堪,所以才被贼人临时撂下!”
三人虽不明说,可谁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盗贼,拿走财物就罢了,还拿走了印章和信件,甚至还在地牢救出了纵火之人。
“可恶!”汪镇突地咬牙切齿,“一定是他们!”
“谁?”襄阳王问。
他拱手将后院着火一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盗贼同那放火的是一伙人?”襄阳王道。
“错不了!”汪镇很是笃定。
“爹!”此时一队护院领着汪莹也出来了。
方天赐一看,那护院,正是同汪莹说道那汉子。
她神色慌张直奔汪镇怀里,“爹,有贼!有贼啊!”
“怎么回事?”
李承望道:“有人砸了小姐的房间。”
“这……”汪镇想不通,偷东西就算了,砸孩子屋子干嘛啊这!
襄阳王此时挥挥手,“罢了,我看不少人中了迷香,凶手死的死,跑的跑,留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叫他们都散了吧。”
“是……”何衾冲衙役和护院挥了挥手,汪家大门便打开了,受惊的宾客鱼贯而出,谁也不想在这多事之地多呆。
襄阳王道:“何大人,那几名嫌疑人可别让他们出了城,烧了汪家,还偷了价值连城的财物,若是人抓不住,你这乌纱帽也别想戴了!”
何衾吓得连连擦汗,口口称是。
方天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放火的明明是自家闺女,怎么乱抓人呢?”
声音很轻,却被傅行舟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他如猎豹般冷窒的目光扫到方天赐身上。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了过来,方天赐浑身汗毛倒竖,心想着完了完了,被听到了……
“你说,放火的是谁?”他又问一遍。
方天赐求救的目光扫过公孙童,又想去看丁长舒,可他还是活活忍住了,他若看了这一眼,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可他要是说了,那么,就会供出他去过那个楼阁,若是再找那护院对峙,那么,自己进入密室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啊,你听……听错了。”方天赐忍不住声音发抖,此刻他及其羡慕公孙童和阿慈婆的临危不乱,更痛恨起了自己窝囊和嘴欠来。
“他说,放火的是莹小姐。”此刻公孙童摇着扇子不慌不忙地道。
“哦?”傅行舟饶有兴趣。
“你……你们!爹……!”汪莹慌乱中更为慌乱了起来,“他们含血喷人!我没有!”
汪镇自然相信自己闺女,“我敬你们是国舅爷府上的人,可也不能这般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家莹莹为何要烧自己屋子,简直胡闹!”
公孙童轻笑一声,右手伸进袖中掏了掏,“说来我这里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没有送给汪老爷呢。”
只见她拿出一个用白色丝帕包裹住的拳头大小圆形物体递了过去。
汪镇将信将疑的接过,打开一看。
“啊……!”他惊呼一声,只见丝帕中包裹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寿桃,同那寿桃一起的,还有一个麦冬草编织的草蜻蜓,墨绿中有些枯黄。
见状汪莹神色也是一顿。
汪镇看看公孙童又看看汪莹,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这是……”
眼看前厅的人走得差不多,护院也散了七七八八,公孙童这才收了扇子,也收起了笑容。
“汪老爷可认得这两样东西?”公孙童问。
“三样……是三样……”他眼眶微微湿润,“如何不认识,我每年生辰莹莹都会给我亲手做寿桃,编草蜻蜓和绣寿字手帕,今年的寿桃我已经吃过了,你,你怎么也会有?”
公孙童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汪莹一眼,轻笑道:“我有故事,不知道汪老爷可有酒?”
“不是!不是!”汪莹忽然吼了两声,有些声嘶力竭,“爹!他是个什么人!你怎么能听他胡说八道!他是要害我!要害我啊!”
“啧!”公孙童忍不住啧了一声,“早听闻汪老爷对女儿百般宠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汪莹也不知正想发作些什么,汪镇制止她,冲公孙童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须拐弯抹角。”
公孙童指了指汪镇手中的玉扇问汪莹:“莹小姐可认识汪老爷手中的玉扇?”
莹小姐低眉看了一眼,向来对玉器雕琢也十分熟稔,满不在乎道:“在我爹手中自然是我爹的东西,我如何不认得!”
汪镇忽地浑身一颤,难以置信的指着汪莹:“你……你说什么?!”
汪莹忽地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慌张四顾起了周围,也不知在找寻着什么。
公孙童道:“莹小姐竟然不认得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我如何不认得,我母亲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爹的,有何不妥?”汪莹辩解道。
“莹莹……!”
“若在下猜的不错,这必定是一把有故事的玉扇,否则依照汪家几代从事玉石珠宝生意的经验,必然不会将这把玉扇珍藏在密室之中。”公孙童道。
汪镇神色悲痛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把扇子,是我亡妻的遗物,十年前,我在西域得到一块稀世罕见的玉料,我夫人是著名雕刻大师的女儿,她拿到玉料后,决定刻一把玉扇给我当做四十岁生辰的礼物,可哪知只是雕刻了个大样,夫人便因疾病去世了。当时夫人吐出的血染红了玉扇,正好被莹莹看到,此后莹莹每当看到这把玉扇便会惊慌恐惧如同回到我夫人去世那一刻,我又不舍夫人这份心意,便珍藏在了密室之中,不愿在让孩子看见。”
“哦,怪不得,十年了,莹小姐不记得也很正常。”
汪莹忽做恍然大悟状,“对!对!太久了,不记得了!”
“……”汪镇又愣了一愣,“去年你还让爹拿出来让你看看……怎么……?”
“汪老爷!”公孙童声音大了起来,引起所有人注意,“莹小姐曾经有个一起长大的丫鬟叫做青青对吧?”
“正是,这丫头去年陪同莹莹去紫盖山游玩,不慎跌落山崖,尸骨无存,莹莹为此伤心难过好久,你问这个作甚?”汪镇不解。
公孙童道:“听闻这青青是十年前夫人去世时,汪老爷特意给莹小姐选回来的贴身丫鬟,俩人两小无猜形影不离十分要好如同亲生姐妹,汪老爷待青青如己出,襄阳城人尽皆知。”
汪镇似乎想到了青青生前的模样,止不住的叹了口气。
“可惜汪老爷看错了人,给女儿招来的不是什么亲亲姐妹,而是个蛇蝎妇人。”公孙童盯着汪莹冷声冷语道。
众人也无不大骇,却有不明所以。
“你……怎么个意思?”汪镇问。
“汪老爷没了老婆又死了女儿,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公孙童摸着下巴,看着汪莹笑的意味深长。
“你住口!我活得好好的我怎么就死了!好你个胡言乱语的少年郎,安的是个什么心要咒我去死。”汪莹原本轻柔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语气更是与长相丝毫不相符的咬牙切齿。
汪镇更是一头雾水了。
“因为当年在紫盖山掉下山崖的并不是青青,而是真正的莹小姐。”公孙童美丽的眼睛眯得细长,看起来十分狡黠。
汪莹浑身一震,汪镇也是呆若木鸡。
他看看汪莹又看看公孙童,各种难以置信。
公孙童道:“青青与莹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对莹小姐的声音习惯动作神态十分熟悉,莹小姐死后,她便易容成了莹小姐的模样回到汪家,继续给你做女儿,汪老爷整日生意繁忙,跟女儿见面的日子也不多,加上青青对莹小姐模仿得惟妙惟肖,所以一年多来未漏出半分破绽,我说的可对青青姑娘?”
众人更是云里雾里,方天赐也是目瞪口呆,心中却瞬间澄明了起来。
难怪汪莹称呼汪镇为姓汪的。
“你胡说!”汪莹忽地嘶吼了起来,“我就是真正的汪莹!青青一年多前已经跌下山崖死了!你为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站在汪莹身旁的李承望抬手一点,将汪莹点在了原处。
“得罪了。”
汪莹红着眼,不能动也不能言语,眼看着李承望将手伸到自己脸上摸索。
怎么回事?方天赐一头雾水,这俩不是相好么?怎么这会儿掐上了?
嘶啦一声,李承望便从汪莹脸上私下一张薄薄的面皮,面皮之下,是一张还算是清秀但是因为长期佩戴人皮面具而发青的脸。
“这!”汪镇整个人如雷劈般怔住了,“青青……!”
青青脸上被泪水糊成了水帘洞,脸上又悲痛又绝望。
李承望抬手解了穴道,青青瞬时瘫在了地上。
“说吧,怎么回事?”李承望攥紧面皮冷冷盯着她。
“我……我……”青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天赐忽地蹦了出来,他指着李承望道:“你跟她不是相好?怎么这会不管她了?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李承望看他,指着自己问:“我?”
又指了指瘫在地上的青青,“她?”
“我俩相好?你听谁说的?”
方天赐挺起胸膛,“我方才去后院解手,看到你俩偷偷摸摸议论,她说听你的话把后院烧了,你说烧得好,不烧她就嫁给别人了,又说你心里只有她,我听得清清楚楚!”
李承望脸色一沉,大喝一声,“李承宣!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裹挟着内力,真的方天赐耳膜嗡嗡作响。
片刻后,两个护院拎着一名黑色衣衫的男子出来,他神色畏缩,一边嗷嗷着放开我,放开我。
那俩护院将人丢在青青身旁。
李承宣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问李承望道:“哥,你这是做什么?”
李承望指着青青道:“你跟她,怎么回事?”
方天赐也愣住了,这俩人除了衣服头发不一样,两张脸一致无二,只是一个高瘦些,李承宣微微胖了点,难怪方天赐一时混淆。
李承望问方天赐,“你看到的是不是他?”
李承宣头发衣服都没变,方天赐点点头,“是……”
李承宣嚷道:“什么是我?”他这才注意到没了面皮的青青,“你……”
“混账!”李承望怒斥一声。
汪镇更是面如死物,是在分不出这场闹剧究竟在闹些什么,他此刻已然相信公孙童所说的汪莹不在人世一说。
“这位公子,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家莹莹……当真……没了?”他语气颤抖,拥有着父亲该有的悲伤。
公孙童没承认也没否认,“江湖上有种邪恶的毒药,叫做红颜旧,这种毒药一旦被服下,半个时辰内便会毒发,从此容颜老去,青春不在,青青姑娘可还记得莹小姐当时痛苦悲伤的模样?”
“我……我……”青青只是摇头,“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她回来了!是不是她回来了!!!”
青青忽地抓住李承宣的衣襟,“她回来了,莹小姐回来了啊,一定是她!!”
李承宣被她晃的发晕,猛地将她推倒在地,骂道:“哪里来的疯子!”
青青已经丧失了甚至一般起身将李承宣扑倒在地,“承宣,救救我,小姐回来了,回来报仇了……”
她指着桌上的寿桃和草蜻蜓,“你看,这都是她亲手做的,那蜻蜓栩栩如生,除了她谁编的出来,我不行……我不行。”
李承宣被她掐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将她手掰开猛烈咳嗽了起来。
“疯子!疯子!”
青青忽而哇哇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求,“是啊,我是疯子,我怎么就鬼迷心窍趁她昏迷把她推入了悬崖了,红颜旧……,她脸坏了,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认识她就是小姐了,悬崖那么高,她该死掉的啊……对!死了,她死了哈哈哈……我才是汪莹,我才是莹小姐!”
公孙童这才满意地摇起了折扇,“汪老爷,我的东西和话都已经带到了,至于谁烧了后院怎么烧了后院,都是你的家事,是否是谋杀,更是官府的事,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几人转身就要走。
“等等……”汪镇叫住他们,“是谁叫你们带来的这些东西?是不是莹莹,她还活着?”
公孙童并未回头,“斯人已去,汪老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