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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如朝阳般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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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竹木编完了语文作文,编完了历史论述,编完了政治时政点评。
在这期间房间里安静得惊人,只偶尔有几个字的简短对话。
竹木和别人一起写作业的时候总是一直保持着安静,不是怕吵到对方,而是单纯的写题不想,或者懒得开口说话。
今天不知为何更为明显。
即使茉白主动开口问她,她也总是只会回复简短的三四个字,类似于“嗯。”“我想想。”“找中心。”,最长的一句就是“记得结合材料。”
与之相反,茉白写作业写得浑浑噩噩,好不容易写完语文开始写数学,一道压轴题就写满了整面草稿纸,分类讨论虽然只分了三类,但仅仅验证思路加起来居然就反复算出了八个不同的答案。
题目对茉白来说绝对不难,计算量也不算大。
但是问题在于茉白现在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在这道她本应用五分钟就能解决的题目上,反而满脑子都是竹木说的话,和当时被攥紧的手。
竹木当时下意识抓的很用力,眼睛里是强压下的怒气和占了半数的担心。就好像竹木的手稍微松一点,茉白就会立刻跑开,而竹木会找不回她。
直到竹木放开手,扭头低声道:“我……去换药。”茉白停止工作的神经这才慢慢把微弱的疼痛感传输给大脑。而这不争气大脑居然首先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竹木的手很冰。
很冰,也很有力。
茉白细皮嫩肉的,竹木这一握,茉白的手腕就泛了红。
这一切的后知后觉,使得茉白更加无法专心思考面前的事。
“数学课代表。”竹木不知何时站在了茉白的身旁,俯身看着她桌上的卷子,“你愣了半天了,干嘛呢?”
茉白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啊……我有点走神,等一下。”
按竹木的性格,此时应该会说两句瞎话,但她没有开口,左手绕过茉白的后背撑在电竞椅的扶手上,右手撑着桌沿,特有的气息从茉白的斜后方包围过来,几乎要把茉白圈起来。
茉白下意识绷紧了后背,坐直起来,仿佛一个被家长看着写作业的小孩。
竹木看茉白这么紧张,没忍住笑了:“干嘛这么绷着?不至于,我不看就是了。”
茉白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草稿上几个数字被她打了圈。
“先这样吧。”茉白自知写不下去,放下了笔,折起了草稿纸夹在试卷里。
草稿纸的一角,茉白下意识重复写下的几个字被竹木敏锐的捕捉到了。
那里重复写着很多个“竹木”。
排列挺整齐的,字也不难看,但竹木看着不太舒服。
人在发呆时手会习惯性做些什么动作,拿着笔还可能写下点什么东西,这些竹木是知道的。
但是茉白究竟想着什么才会写下自己的名字呢?
竹木不敢深思这个问题,强迫自己转移开了注意力。
于是竹木本就不正经的大脑把注意力放在了茉白的后背。
茉白脱了外套搭在椅子扶手上,里面是短袖校服。
按道理来说校服不是什么好看的衣服,款式也就那样,普通且不好看。但茉白就是把它穿得一点都不普通,看起来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竹木对着茉白正在整书包的背影盯了半天,纯白的校服依稀勾勒出茉白脊背的线条,这种奇妙的视觉感受让竹木突然想伸手顺着她背上的线条摸一把。
然后竹木伸出了那只和大脑一样不正经的手,慢慢靠近茉白的后颈,冰凉的指腹轻轻地贴在茉白脖子上,茉白被刺激得一激灵,竹木没有理睬,自顾自顺着茉白的脊椎往下滑去,隔着布料感受着茉白的体温,在靠近后腰的地方又轻轻离开,仿佛未曾发生什么。
茉白猛的回头看着竹木,张了张嘴,半天只说了一句:“……你……干嘛……”
竹木收回手,屈起手指在嘴唇上轻轻靠了一下,嘴角藏着笑。
茉白突然感觉面前这个不是竹木,倒像是是哪家大少爷,是个满身带着红酒味的纨绔公子,是只正在戏弄食物的懒洋洋的大猫。
而自己是被大猫盯上的可怜小羊。
可茉白居然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仿佛这个大少爷她见过。
竹木收起刚才贵公子的神态,轻声道:“你后背太好看……我忍不住。”
茉白没也忍住,直接红了脸。
这家伙……怎么老这样?!!
“好啦,还有正事要说。”竹木敛起笑意,正色道,“明天可能要麻烦你陪我去一个宴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就是那种全是大老板的宴会,到时候就跟在我身边,千万别走远。”
茉白这才知道为什么竹木说扯上了她,原来是要她做事。
“我……我好像去过一次,那种全是有钱人的宴会……”茉白一边说一边回忆着,但却只能记起些场景。
依稀记得那次好像是被亲戚邀请,和爸爸一起去的。
大概是一两年之前。
那是个舞会,特地办给少爷小姐交友的,来的人大多是十五岁到二十几岁的。主人很有情趣,办的是假面舞会,舞池在后院里,一起跳过舞的两人才能互相摘下对方的面具。
茉白站在院子里种的几株凤尾竹下,没敢喝酒,只喝了饮料。
随后茉白被一个眼睛很漂亮的少年邀请着跳了一支舞。至少五分钟的舞曲里,少年一直直白而热忱地看着她的眼睛。茉白以为他很期待跳完舞之后看见自己的脸,于是也不自觉期待看到他的脸。
茉白能在几个动作中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也感觉得到他的手有点凉,动作很轻柔,说话间有些淡淡的酒气,却并不讨人厌。他举止间透着优雅,颇有些绅士的风度,在那些花天酒地的纨绔之间显得尤其亮眼。
但是跳完以后,他没有像别的男生一样主动伸手摘掉茉白的面具,而是托起茉白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开口的声音也很好听:“这位小姐,您跳的真好。很可惜,我暂时还不可以让您看到我的脸,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看您的了。祝您今晚过的愉快。”
茉白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少年已经走开了。茉白环顾四周,找到了他的身影,但又不敢去搭话,于是便远远看着他,整个心都被他牵走了。
他言谈举止大方得体,在人群中总能让大家欢声笑语,看起来是个幽默有趣的人。茉白哪里敢上前呢。
之后茉白很快忘了舞会的事情,但是那双眼睛却被茉白记在了心里。
面具上华丽的装饰和他的眼睛有非常强烈的反差。
他的眼睛很干净,里面澄澈得不像话,面前站的是什么人眼里就只能装进什么人,看什么都很认真。他的眼型被面具衬得有些艳媚,但却不是让人觉得俗气的艳和媚。配上颜色有些浅淡的眼睛,使他看起来认真的同时有些淡漠,又不至于疏离。
让人觉得自己被他隔绝在外,可又不住地想靠近。
不敢上前,又不愿离去。
茉白不敢说那叫一见钟情,毕竟小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是真的动心,但茉白把那个男孩印在了脑海里,一开始隔三差五就会记起来,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不怎么会想起了。
这会被竹木勾起,又突然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停都停不住。
茉白轻声道:“我好像还跳舞了。”
竹木饶有兴致地笑着:“什么宴会?在哪办的?”
茉白凭印象报了个地址,又补充道:“一两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
竹木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虎口,沉吟片刻,低声道:“圣菲格公馆……这五年也就办了两场宴会,我参加过一次,是在去年……不对,是前年年底。这次我们好像也是去圣菲格公馆。”
茉白仿佛找到了什么找了很久的东西,抬头看着竹木。
竹木却没看她,只道:“圣菲格公馆很少有宴会,所以每次一办就有很多人来。但圣菲格老太太喜欢小孩,办宴会都框年纪,主要目的都是让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玩得开心,陪同的大人都不一定能靠近内圈的酒桌,确实更清净就是了。我还挺喜欢那老太太的,人挺好。我记得本来她还觉得我长得帅,想让我跟她孙女订婚来着,后来才发现我是个女的,就送了我一条项链。”
茉白本来记不起细节,也不记得那男生有带什么饰品,让竹木一说,又感觉那少年似乎有戴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枚很简单的黑色耳钉,在月下偶尔闪着光,吸引着许多不同年纪不同性格的人侧目打量他,接触后又发现与他相谈甚欢。
竹木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蓝灰色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条银色的项链,上面穿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环,环上镶嵌着一圈蓝色。
茉白接过盒子,看了看项链的吊坠,发现金属环的内侧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看不清:“竹木,这里是不是有字?”
“是有字啊,怎么了?”竹木笑了笑,玩笑道,“需要放大镜?”
没想到茉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竹木干脆顺着她的意,给她找了把放大镜。
茉白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横竖看了好几遍,然后把项链递给竹木,说出了一个结论:“我看不懂。”
竹木差点想给她跪下。
看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看明白了!
竹木接过茉白递回来的项链,声音突然变得又轻又软:“Brillant comme le soleil levant.”
茉白听见竹木突然说了一串,然后这才反应过来是环内的字。茉白听不出具体是什么,也不可能听出是否标准,但是感觉像是某个外语。
“是法语吗?什么意思?”茉白看着竹木,竹木垂下眼皮,轻笑着。
“是法语。”竹木抬眼,毫不避讳的与茉白对视着,直白而热忱,“意思是——”
“如朝阳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