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其九·南有乔木待花迟 ...


  •   长街灯未尽,照着一道道陌生的路。酒壶里最后一滴酒也进了肚,脸上残留着无名的湿润,左绕右拐,穿过几条巷子,眼前是前所未见的喧闹地界,地段中央一座朱楼绮户,莺莺燕燕一派热闹,二楼处赫然挂着一块紫金招牌
      ——凤慵阁
      怪的是来往进出的都是些男客,除门边三个邀客的姑娘,只在阁楼内见得着女子身影。
      若换了旁的任何一个男子,不会认不出此为何地,但在花迟年岁尚小时苏寄北就下了死命令,府内众人凡出入烟花之地者,必不得加唤花迟,凡提及红粉青黛者,必不可闻之花迟,故而即便是府中亲近的弟兄,每每出府胡闹游玩总是变着法让他绕开青楼,从不敢告诉他这世间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那酒后劲强,顶着醉意只想往光亮处钻,花迟跟在几个满脸堆笑的男子后面踏进了高阁,不一会儿便簇拥上来七八个容颜艳丽的姑娘,千般妩媚,万种风情,从内而外散发的脂粉气叫花迟闻着有些难受,信手拨开右边围着的女子,不料却被她缠着推拒的手贴了上来,一时间羞愤涌上心头,花迟斥道:“松手!”
      一旁陪客的老鸨发现微妙赶忙挪了过来圆场。
      老鸨:“公子可是已有相约的姑娘?妈妈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花迟:“找个清净的地方,多上几坛酒,旁的不要。”
      老鸨又似恍然大悟状,收了谄媚的笑换了副正经脸孔,心想又是哪位大官来这儿谈事的,叫人收拾了间雅间出来,又问他光喝酒不吃些小菜,怕伤了胃,花迟只道无妨,随着她上了二楼雅间。
      上了楼才发现,这楼上楼下截然两番天地,楼下散座喧哗热闹,楼上雅间便是连帘外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相邻两间却彼此不能相闻,若是在此处商议要事,一定是明智之举。
      帘外陆续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这里生意似乎不错,尽管入夜仍门客不断。
      脚步声在右边的雅间停下,便再没了声响。
      酒一坛坛地见了底,却是越喝越清醒,楼下的笙歌声悠悠然传了上来,唱的是首时兴小曲儿。
      一曲毕,笙歌暂歇。
      蓦然,一阵欢呼叫喝伴随着桌椅攒动的声音响起,下面好似来了什么重要紧人物,惊动了满堂宾客。
      “这就是新晋的花魁,这身段姿色进宫选秀都绰绰有余啊。”
      “我今儿个就是冲着她的名气来的,听说见过她的人寥寥可数,但无不赞她容貌倾城,非池中物的,不知今晚座上何人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呢?”
      “哎,说不定人家只卖艺不卖身呢。”
      三丈戏台,四方宾客,台上之人咿呀轻唱,低回婉转,甜腻软糯的嗓音将沉静的夜色唤醒。
      这声音说不上熟悉,但绝对不陌生,花迟驻耳良久,心绪在不知不觉中安定下来,趋于平稳。
      花迟拎着坛酒掀开帘子出了雅间,透过一丝薄缝可见邻间已没了人影,只桌上放着些竹简卷宗,下了楼才知所有人都聚在了戏台下观舞听唱。
      杂役见楼上又下来了位客人,搬了把华椅搁置在台下不远处,躬身请花迟落座。
      曲罢舞毕,玉盘中装满了宾客赠送的红绡,老鸨大喜,摇着扇子道:“多谢各位老爷少爷捧场,今夜是咱凤慵阁头牌花乔姑娘初次当众现舞,各位可还满意啊?”
      台下纷纷应和:“满意!”
      “再来一曲!”
      老鸨以扇遮面笑道:“这可由不得我做主,大家还得问问花乔姑娘的意思。”
      台上姑娘着手理了理发上的金簪,扫视了一眼台下,大方应下,那模样又娇又俏,眉眼含笑,直教人看了心游神晃,魂牵梦萦。
      悄然间,阁中又进来了数十名宾客。
      那姑娘收了水袖,点着小步子下了台,腰间的珠铃姿娑作响,衬得本就柔软纤细的柳腰愈加婀娜。
      水袖从前排宾客的脸庞拂过,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幽香,似情意暗诉,又若无意撩拨。
      从花迟身边经过时,她明显顿了一下,面纱下朱唇微启,努力地在回忆些什么。
      花迟注意到她的异样是在咽下酒放下坛的时候,四目相对,两不相识。还未有任何反应,那姑娘很快软了身段,倾身倒在他的怀里,素手轻抚,从额边到脸颊,右手食指与拇指勾住他下颌,将他手中的酒坛接过亲手喂他喝下一口。替他拭净嘴边的酒渍后满意地笑了笑,眼苔微显煞是好看。
      满场宾客都以为那姑娘选中了花迟做她的入幕之宾,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却见她松了揽着花迟脖子的手,起身继续巡舞,最终将一位中年华服男子从椅上拉起,以示选定。
      其他伶伎按着单子依次上台表演,那花魁姑娘随着中年男子与他随行的人上了二楼雅间。
      “这位爷到这儿来怎得还带了这么多文书,咱们这儿可是风花雪月的地儿。”那姑娘替他斟满酒递到他手边。
      男子搂了她一把,道:“小娘子莫急,带我处理好这些事,必不耽搁千金春宵,喏,这些银票你收着,你既选了我,我不会叫你吃亏。”
      姑娘推拒着将银票塞回他怀里,嗔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爷何时才能办完这些琐碎事儿,可别叫奴家等坏了啊。”说着又往他身边凑了几分。
      男子下意识卷起桌上的竹简,将之交给身边同行的人妥善保管。他本只是下去凑个热闹看个新鲜,以为不过耽误半柱香的时辰,没承想倒被人看上了,担心拒绝惹人怀疑却也无法放下手中的要事,又道:“小娘子去为我们招呼几个小菜,再上壶好酒。”
      那姑娘会了意,照他的意思掀了帘子出去。
      花迟耳力极好,听到这层楼的侧边不寻常的动静。方才一上来他便注意到不只一条通向二楼的路,还有一条小道隐藏得极好,此刻小道上多出了许多脚步声,尽管来人有意压制足音,但仍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只在帘内听着,也无心去管发生何事。
      帘外
      那姑娘退出来后朝楼下使了个眼色,不久前踏进阁楼的数十人趁着歌舞喧闹人迹混杂,引开老鸨避开杂役从预先知会的小道上了二楼。
      帘内
      男子:“事出意外,咱们速战速决。这几日皇帝小儿安插在我府内的眼线又增加了不少,只能在这儿和你们会面。这些竹简你们已经过目,上面记录的是我通过多方打探搜集到的皇帝小儿近日的行程,你们将它交与太后娘娘作进一步打算。”
      男子小心翼翼从袖中取出一个锦袋,道:“这枚是我朝传国玺,务必完完整整亲自交到太后娘娘手中。”
      一人大喜道:“有了这玺印,太后娘娘日后推翻皇帝小儿光复我朝就更加名正言顺,大人放心,我一定将它完好无损献给太后娘娘。”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短笛声从上方传来。
      那姑娘在外面听到讯号,冲他们打了个手势,道:“行动!”
      屋内的人慌乱向上看去,只见一个便装男子藏身房梁之上,吹完短笛后纵身一跃,拔出一把匕首抵在为首的中年男子脖间,喝到:“想活命的都别动!”
      屋内之人大惊失色,唯一人略显冷静偷偷将竹简与和玺印藏入袖中,却正好被破开帘子闯进来的一众人看见,将他们一一扣住,而那所谓的花魁姑娘正是带头闯进来之人。
      南乔:“齐大人当真以为逃得过孤的眼线?”
      方才还娇声细语的姑娘此刻俨然一副男人嗓音,加之梁上之人正是当今皇帝的一品御前侍卫张诺,中年男子立刻反应过来,认出那精致妆容下的真实身份,心知事情败露,也不再假意奉承,只道:“叛贼篡国,又有何脸面端坐于龙位之上!”
      南乔:“朝代更替天理自然,孤留尔等前朝之辈在朝为官已是厚待,尔等不知感恩反倒背恩忘义,孤便留你们不得。”
      张诺:“如今证据确凿,齐大人与前朝余孽密谋造反可知该当何罪?”
      齐玖:“孽障为何人?造反的又是何人?你们先王杀害我朝国君,谋夺我朝政权,究竟谁才是叛贼,谁才是无耻之辈?今日败露是我齐某行事不周,与人无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乔:“齐大人口口声声说先皇谋朝篡位,孤若现在处决了你,岂不是给九泉之下的先皇徒添骂名,孤会留着你的性命,叫你看清什么是是非曲直,带走!”
      众人:“诺。”

      老鸨突闻楼上发生了这么大动静,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又见自家花魁娘子带着一众人气势汹汹朝楼下走来,更是一头雾水。
      老鸨:“花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押着这些位大人?”
      张诺: “放肆!你眼前的,是当今陛下!”
      阁中之人闻言大惊,纷纷下跪问安,长呼万岁。
      南乔挥手道了声平身,带着人出了这凤慵阁。临走前朝二楼望了一眼,正对上倚在栏杆上买醉的花迟的眼,花迟自顾自地喝着酒,酒气逐渐模糊了双眼,只觉得这里太过吵闹,想着喝完这最后一坛也该离开了。

      出了阁楼,张诺近身跟随南乔,侍卫押着一干人等在后面随行。
      张诺:“此次幸得陛下妙计我们才能抓住齐大人的现行,只是委屈陛下委身青楼亲自探行。”
      南乔:“无妨,我们只知此处是他们的见面地点,若非如此又怎能得知他们具体所处之处,便也无法攻其不意,人赃并获。”
      就在南乔化身花魁娘子献舞之前,张诺早已潜身凤慵阁之中,密切观察齐玖所处之处,在他下楼观舞时便藏身雅间之中,伺机而动。
      张诺:“微臣有一事不明。”
      南乔:“但说无妨。”
      张诺:“陛下献舞时,何故撩拨台下那另一名男子?”
      南乔迟疑片刻,笑道:“孤只是觉得,他生得好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