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嬷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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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孤淙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床边便有那摇篮。仿佛是从有记忆的时候，那木质雕花的小床每晚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床内女婴偶尔的啼哭声和摇篮旁边那个女人若有若无的叹息几乎伴随着他的童年。
直到那个女人死。
那个女人没有名字，至少，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她不是温孤家的下人，她住在客房，据说是温孤氏远亲。但将军却从未探望，也不曾分配侍婢伺候她，反而指令她替将军府训练婢女。
大家只是叫她“嬷嬷”。
女婴是烟儿。嬷嬷是烟儿的娘。温孤淙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好像没有人提过这件事，但是他确定的知道，那个女人就是烟儿的娘。那个女人总是用悲伤的眸子看着烟儿，却总是在笑。有时候会用单薄的手掌碰触熟睡的烟儿的脸。有时候也会不知在低语些什么，但从未真正听到过。
烟儿三岁那天，摇篮便再没有摇动过，成了一张普通的小床，嬷嬷再没有在床边出现过。烟儿也自那时起，开始被叫做“烟儿”，开始接受侍婢的训练。嬷嬷是她的第一个老师。学走，学跪，学坐，学拜。学会隐忍。学会顺从。
两年后，烟儿正式成为了温孤淙的贴身侍女，温孤氏家规，温孤氏男子贴身侍女，正式入职需行入门礼。及笄之日，正式纳为第一侧室。
跪拜礼成，烟儿扶温孤淙入内室，正式睡在大少爷房内的侧床上。
温孤将军府地位最高的侍婢由此选定。
是夜，将军府后院客房大火。未见尸首，但嬷嬷从此下落不明。
温孤淙牵着小烟儿的手，向客房的火光望了一夜。十指相扣。此生此世，魂牵梦绕。
共读书，同习武，并习字。虽进度不同，但同教同授，一晃数年。除入宫伴读，淙烟二人形影不离。
知道烟儿的身世是一年前的事。温孤淙十五。长烟儿四岁。
那日早朝，群臣进谏，上书皇上立后纳妃。陆岑心烦，一怒罢朝，拂袖回宫，然后偷偷跑到将军府避难。刚才在朝上，某人明明脸是黑的，却还出列支持早立皇妃，传宗立储。温孤容这个温柔将军还真是……别扭的让人心疼都没法说！想来就是现在，也还在群臣中间装笑脸讨论说辞呢吧……好在将军府的门将都认识陆岑，虽然诧异老爷上朝还没回来，皇上怎么就来府上了，但是也不敢多问，尤其看见陆岑那张戾气十足的脸，直接倒吸口凉气一路小跑冲到少爷房间，把温孤淙请出见驾。
不多时，温孤淙整衣来到前厅，面对陆岑，抱拳躬身，微微一拜——这是陆岑默许的，从小就让淙儿见他不需跪拜，若陆岑来将军府小住几天，日夜相处，作揖有时候都免了。
陆岑微笑将淙儿扶起，抬眼之际，瞟见他身后一女子。笑容僵了一下。
细眼柳眉，纤腰柔颈。极像一个人。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一个陆岑心里唯一惦念的女人，也是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一个女人。
先帝暴毙，陆崇刚刚掌权之时，他还没好意思对自己这个弟弟下狠手，可是为了给父亲报仇，陆岑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跟皇兄开战的事情。陆崇此生，一好权，二好色。眼看要当皇帝了，给他塞好处塞女人的官员不在少数。他也不是没品的照单全收，还是会筛选的，而且还属于比较挑剔的那种。既然这是薄弱点，那就从这下手吧。
那日听闻陆岑看上了一个三品官员送进门的闺女，已经定下当夜洞房，陆岑自己这边的官员缠住陆崇，自己进了新房。倚坐在床头的女子当真清丽非凡，确实是闺秀风范。陆岑先是感叹兄长的眼光确实不错，后是有点犹豫：让这等女子为了自己的计划，为仇恨无辜牺牲了清白……是否太残忍了一点？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要她作为激怒陆崇的棋子，所以……
这位姑娘，对不起了……
直到事毕，那女子都没坑一声。紧紧咬住的下唇已经由于渗血而转成紫红，呼吸紊乱，发髻零散。
陆岑闭了眼，深呼一口气，转身就走。刚才那女子不卑不亢仿佛一切了然的眼神和绝望神情深深的扎在了他心里。没来由的刺痛。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后来也曾经派人偷偷寻找过，但是据说那女子自那夜之后就便人间蒸发，全无消息。再后来，陆岑遇见温孤容，爱上，然后共奋战同治国，这件事变越加模糊，但初见时那女子端庄美丽的容颜和了然绝望的眼神却深深的纠结与陆岑心底。
陆岑的思绪被温孤淙的一声轻咳唤回，恢复常态与其饮茶谈笑，只是眼神总是若有若无的飘向温孤淙身后的女子。温孤淙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大方的拉了烟儿过来，介绍说是自己的侍女，小自己四岁，从小就贴身伺候。陆岑略一思付，算算年月，心下一惊，正待细问，却听得小厮来报，将军回府。
温孤容一回来便被陆岑拉进后院探讨国事，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天二人走后的不到半个时辰温孤淙便被下人喊去书房议事，倒是第一回。可是尽管温孤淙再怎么疑心，也没想到自己知道的居然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当初那个被陆岑凌辱了的女子，知道自己是这场皇位硝烟的牺牲品，怨不得人，恨不得命。受辱之后强撑着身子逃出新房所在的宅院，没目标的逃奔于京城的街巷，然天降大雨，深夜女子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街边。
街边有座大宅。府宅大门上方高挂一匾，先皇御笔，将军府。
获救，结识温孤将军。长谈，而后长住府内客房之中。
此女子无名，大家都只叫她“嬷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嬷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