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溜姻缘》太乙大人

9、金沙鸡翅

　　死者叫罗光耀，乃庐州贡生，年初刚被提进内舍，昨夜学官发现其一夜未归，今晨尸体在汴河东水门被发现。
　　沈星夜到时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衙役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府尹正是在醉花阴调查绿蔓儿被杀一案的刘长明。见沈星夜过来，赶紧拱了拱手：“沈老弟。”
　　沈星夜无瑕寒暄，亲自去查看尸体。
　　那人着太学弟子常服，纱袍已被水中沙石划得破烂不堪，脸上也有多处伤痕。沈星夜蹲下，仔细去看那人口鼻处，见有不少粘液和白色泡沫，掰开口唇，未见异物，除此之外，浑身并无其他伤痕，皮肤肿胀，尸斑浅淡按之褪色。
　　是溺死之状。
　　最明显的是手里抓着一枚金簪，沈星夜拿起细看，确是沈嘉敏之物。
　　刘长明见他粗略验过，便走过来与他细说案情。原来此人昨日告假，傍晚时分到马行街仁康药铺抓了药，回家时在保康门撞见沈嘉敏一行人逃学进城，起了口角，沈嘉敏急脾气与他动了手，狠狠踢了那人后背两脚，路过的小贩听见沈嘉敏大怒道，罗光耀，常在河边走，小心哪天淹死你！那之后便再无目击证人，仵作验过，发现了沈嘉敏的簪子，所以才将沈嘉敏一行人带走，分开盘问。
　　沈星夜叹气，对沈嘉敏逃学打人之事毫不意外。
　　只是沈嘉敏虽然顽劣，却知道分寸，绝不可能做出杀人之事。沈星夜又将尸体细细查看一番，方命衙役将尸体送回府衙。刘长明匆匆回去审口供，沈星夜因着避嫌不便与沈嘉敏再见面，考虑之后，便留下带人清查现场，而后去马行街药铺查问。
　　这一来二去，等拿着口供再回到府衙，已经是月出东山。其他人早下了值，只剩看门的大爷坐在凉亭里打盹。沈星夜看见门口自家的马车方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糟糕，还得去西大街接人呢！“
　　匆匆跳上车道：“走走，去拨霞酒馆。“
　　杜翎月忙了一天，头一日客人多，她将早上带的糕点小食分发下去，又做了十几样选好的菜式分成小份供人品尝，拨霞小馆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到黄昏方慢慢散去。沈星夜进来时柳儿正在收拾桌子，杜翎月疲惫犯困，坐在柜台后面的桌子上支头打盹。
　　沈星夜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本来还不觉得，闻见饭味饿得直头晕，拦住了柳儿就去捏东西吃。没入口又觉得脏，吃也难受不吃也难受，捏着那根金沙鸡翅大眼瞪小眼。
　　杜翎月从他进来就醒了，此时笑了一声：“吃吧，本就是给你做的，中午你没在府衙，衙役说你查案去了。“
　　沈星夜这才大大咬了一口，那鸡翅裹着咸蛋黄，入口酥脆，咸香满口，舒服得沈星夜眯起眼睛，扬声道：“柳儿，有酒没有！“
　　杜翎月赶紧拦下：“爹该生气了。“
　　沈星夜不以为然：“他这会早睡了！”
　　喝了口酒才觉得又活过来了，杜翎月已经快手快脚将饭菜热好了，满满当当摆上，与他对坐着说话。沈星夜看着杜翎月，想起不省心的妹妹来，又是一阵唏嘘，都是姑娘家，怎么就差这么多。
　　沈星夜道：“你多大？”
　　杜翎月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沈星夜笑了：“怎么，这会知道害怕了？”
　　杜翎月低下头：“不是……
　　然后又叹口气，抬头看着他，认命道：“快十八了。”
　　哦，比嘉敏大些。
　　沈星夜喝了口酒，又问：“那你叫什么？”
　　杜翎月本来跟他已经十分熟悉，这会却又觉得陌生起来，莫名的紧张弥漫全身，她听着沈星夜吞咽酒水的声音，低声回答：“杜翎月。”
　　沈星夜重复：“杜翎月……你和嘉敏差不多大，我叫你翎月如何？”
　　杜翎月道：“不了吧……”
　　除了父母兄嫂，从未有人直接喊她名字，杜翎月有些别扭。
　　沈星夜哦了一声：“那叫什么？娘子？夫人？”
　　他懒懒地一手支着头，不大正经地看着她，好看的眼睛里洒满了细细碎碎的烛光，杜翎月望进去，只觉得被那光罩了一身，倏忽就红了脸，慌张道：“那还是翎月吧。”
　　沈星夜将酒喝完，满足地站起身来出门：“好的夫人，回家吧。”
　　杜翎月：……
　　次日，杜翎月仍旧与沈星夜同车出门，看得沈桓之更是啧啧称奇，殊不知沈星夜挂心着沈嘉敏的案子，自然十分上心。
　　杜翎月这日刚开店门，大客户便上门了。
　　是太学祭酒的夫人，上次在沈家的宴席上尝过杜翎月的手艺，十分喜欢，这次祭酒蒲兆兴七十大寿，专门来请杜翎月做场宴席。只是老爷子脾气古怪有些挑嘴，对饮食很是挑剔，所以特意提前来问杜翎月的意见。杜翎月仔细想想，祭酒夫人的面子不能不给，何况嘉敏还在太学念书，算是恩师也不为过，便答应了。
　　没成想这事到下午便传开了，半条街都知道拨霞小馆要去给蒲兆兴做宴席，柳儿打听过才知道，去年做宴席的福德轩，因为在宴席上做了一道松鹤延年，那鹤是萝卜雕成，只取个样子讨个彩头，被老爷子见了大骂附庸风雅、有辱斯文，当场甩袖走了，福德轩丢了好大一个人。
　　杜翎月去年忙着父母的事情，倒还真第一次听说，闻言哭笑不得：这可难办了，一不留神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中午去给沈星夜送饭，说起这事，便道：“嘉敏在太学念书，对蒲先生的口味应了解一二，等她回来，问问便知。”
　　沈星夜闻言笑了：“你干嘛舍近求远，放着蒲先生的得意弟子不问，去问别人？”
　　得意弟子？杜翎月疑惑：“你……吗？”
　　沈星夜吃着饭，挑眉得意道：“蒲兆兴乃我父同科进士，我的启蒙老师是也。”
　　杜翎月大喜：“那你一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了？”
　　沈星夜点头，那是自然。
　　杜翎月眼睛都亮了，兴冲冲拉着他的袖子：“那你快给我讲讲。”
　　她声音清脆，欢呼雀跃着引来衙门里几个衙役纷纷探寻，她见了，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凑近道：“那松鹤延年怎么就有辱斯文了呀。”
　　沈星夜笑了，也歪头过去，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因为，他没吃到肉。”
　　祭酒大人嗜荤如命，夫人却信佛茹素，两人没少因为饮食拌嘴吵架，自己寿宴上还依不了自己的口味上菜，能高兴吗。
　　杜翎月大笑：“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馋的呀！”
　　刘长明带着证人回府衙，大老远就看见沈星夜当值时间开小差，咳了两声：“沈老弟好兴致。”
　　沈星夜听见他打官腔就烦得很，没好气道：“嗯，开小灶，羡慕吗？”
　　杜翎月赶紧站起来行礼：“见过大人。”
　　刘长明道：“这位是……”
　　“我媳妇儿，咋的。“沈星夜咬着排骨，更加不耐烦。
　　刘长明愣了一愣，呵呵道：“沈老弟真是夫妻情深，如胶似漆啊，呵呵，如胶似漆。“
　　杜翎月听得脸颊发热，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沈星夜忙着查案，也无瑕多说，应了声那晚上再说便跟刘长明商量案子去了。
　　刘长明带人查了罗光耀在太学的住处，发现他私藏了不少银子，便将证物和同住的几个书生一并带了来。
　　沈星夜一看证人，得，又是熟人，平安。
　　顾平安一见沈星夜也是两眼放光：“沈兄！你妹妹如何了！你们怎么还不放人！人真不是她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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