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余孤》八尺书

34、第三十四章 吃饭

　　“我说出来你们要保密啊，”
　　看这个样子不说是不行了，寅昂的话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都向她看了过来。
　　就连申霖都站直了身体，面上带了一丝疑惑，卯跳跳微微侧头，眉目温雅依然，一身白衣清绝，与厨房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
　　未叻戳了戳白胖的包子皮，然后看着面皮重新鼓起来，笑道：“你说吧，一定保密。”
　　倪晴可总觉得他这句话里看笑话的成分居多，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只好接着道：“我刚才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让柔柔那样就好了。”
　　那么的优雅，又那么的温柔。
　　话语刚落，厨房内霎时安静无声。
　　倪晴可眨了眨眼，嗯？
　　什么鬼？
　　为什么都不会说话，难道她已经没救了吗？
　　最先出声的是寅昂，：“那，这个嘛，那个……那个……晴可这样就挺好的。”
　　倪晴可：“……”谢谢您的安慰了。
　　丑谅皱着眉头，眼里是浓浓的不解：“为什么要像柔柔啊，她不会做饭啊。”
　　不，重点不是这个。
　　申霖掏了掏耳朵，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一脸痛苦：“她唱歌好吵的。”
　　倪晴可：“……”这又是什么理由？
　　鸡族能歌善舞，酉柔柔身为族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没想到在申霖口中就变成了这么一个评价。
　　倪晴可简直无力吐槽。
　　卯跳跳沉吟不语，在倪晴可看过去的时候，也只是露出一丝清雅的微笑。
　　倒是未叻围着她转了一圈：“晴可想变得想柔柔一样？”
　　倪晴可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难，难道不行吗？”
　　“当然行，”未叻轻笑，“有梦想是好事。”
　　倪晴可握拳微笑，露出了八颗牙齿：“你们还想不想吃饭了？”
　　她错了，她就不应该说出来，这群家伙就是在看她笑话呢，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给不出来。
　　就在倪晴可快要炸毛之际，寅昂连忙道，“当然想吃饭，”。
　　话音未落就已经端起一摞蒸笼跑出了厨房，那几笼里正是他的大肉包。
　　丑谅默默的抱着下面的素菜包也跑了，两个都是力气大的，端的多一些，顷刻间，就只剩两三笼在锅灶上。
　　申霖挠了挠后脑勺，借着卯跳跳的遮挡，抱着酱汁也跑了。
　　倪晴可有些泄气，坐在矮凳上揉了揉脸颊，就知道他们不靠谱，还都是族长呢，都不知道鼓励她一下。
　　倪晴可看着地面，有些丧气，却发现一双棉白布靴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倪晴可下意识抬头。
　　卯跳跳蹲下身与她平视，温润如玉的青年，声音也是极为好听的，“晴可这样就很好。”
　　明明是说了与寅昂一样的话，却偏偏让倪晴可觉得他字字是真心，而寅昂嘛……八成是敷衍吧……，这个可能性太高了。
　　未叻伸出手指又戳了戳面前笼屉里的包子，笑道：“晴可，你若是真的想像柔柔一样，不如让她给你教几支舞跳跳，一般来说，会跳舞的气质和形体都不会太差，而鸡族更是以此为天赋，族内兽人个个能歌善舞，有柔柔这个族长教你，说不定学了几支舞后你就脱胎换骨了呢。”
　　倪晴可单手撑着下巴死鱼眼看他，最后这一句有点微妙啊，到底是在讽刺还是在激励她？
　　不过，跳舞啊……感觉好难，是不是要下腰和压腿啊，这么一想，就想退缩了。
　　倪晴可知道自己又懒散又懦弱，这种需要下苦工的事情，就跟要她命没什么两样。
　　顿时……不想学了。
　　未叻将包子好不容易鼓回来的面皮继续往下戳，“不过你真没必要像柔柔一样，就像是申霖会觉得柔柔唱歌吵，而丑谅却很喜欢听一样，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晴可你做自己就好。”
　　牛族的天赋是音律与巨力，也只有他能配合酉柔柔的舞步随手弹奏出最合拍的曲子。
　　倪晴可见过丑谅弹琴，很难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会有那样细腻的内心，一张七弦琴在他指下流淌出美妙的乐曲，能让院子里吵闹的雀鸟也安安静静的驻足聆听。
　　听到未叻这样说，倪晴可也想通了，优雅这种东西跟她就不沾边，而且自己也不是跳舞的料，何必自寻烦恼。
　　不过……
　　“未叻。”倪晴可叫了一声。
　　“怎么？”未叻道。
　　“那个包子，”倪晴可站起身指着被未叻几经蹂/躏的包子，“归你了。”
　　未叻收回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倪晴可回头，卯跳跳就站在一旁，嘴角微微牵起，所有的笑都浸入了那双清润的眼底。
　　倪晴可忍不住与他相视而笑，难得见未叻吃瘪，心情也好了几分。

　　三人抱着剩下的蒸笼以及碗筷出来的时候，子异和戌茫依旧没有谈论完事情，剩下的几人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人动筷。
　　餐厅处于神殿的一层，中央是一个大圆桌，本来只有十二把椅子，围成一个圈，十二个族长各占据一个位置，倪晴可来了之后就变成了十三把，她的位置靠着亥雪和子异。
　　因为蛇族族长与龙族族长不在，所以这两把椅子一直都是空着，面前的桌面经常被征用，用来摆放一些碗筷之类，现如今就摆放着笼屉以及调料。
　　午樱在板凳上坐的十分端正，微闭双眼如同入定，长长的头发在座位上铺开，因为身量不足，双脚够不到地面，若只是粗略的一看，就像是被人摆放在座位上的精致人偶。
　　“你们没有吃吗？”倪晴可放下手上的碗筷，奇怪道。
　　也不知道他们还需要谈论多久，包子如果凉了就没有刚出锅的好吃了。
　　亥雪两只眼睛盯着面前白嫩的包子咽口水：“要等人来齐了再吃。”
　　倪晴可表示理解，因为一直都是大家一起吃饭的，突然少两个人，她也不好意思先吃，于是坐在座位上跟他们一起等待。
　　等待的过程真的太漫长了，倪晴可亲眼看着包子的热气一点一点变少，温度一点一点降下去。
　　“戌茫和子异还没有完吗？”倪晴可望了望靠墙的石阶，青石阶沿着墙壁蜿蜒而上，像是贴墙游走的青龙，第二层的位置没有任何动静。
　　倪晴可心中惴惴不安，难道戌茫知道她把猫带进神殿了？所以在给子异告状？
　　不，应该不会，倪晴可立刻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戌茫不会这么八婆的，昨天说的话应该只是提醒她，不至于去告状，一定是其他事情。
　　也不知道小黑猫有没有乖乖的呆在房间里，会不会因为自己好久不回来生气，还是说在睡懒觉？
　　倪晴可一阵胡思乱想，忽觉肩上一重，偏头一看，就见亥雪又困又饿，正闭着眼睛靠在她肩膀上，喃喃道：“包子，真好吃，嗯，好吃。”
　　倪晴可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起亥雪，使劲晃了晃：“亥雪，亥雪，醒醒！”
　　不会吧，已经被饿的出现幻觉了？
　　酉柔柔也被亥雪吓住了，摸着她的脸颊连声唤她名字。
　　申霖凑过来在亥雪眼前晃手，“亥雪？小猪？看得到吗？这是几？”
　　倪晴可无语的看了一眼申霖，这是小孩子的行为吧。
　　几位族长都聚了过来，丑谅当机立断：“亥雪大概是饿晕头了，快给她喂一些粥喝。”
　　这个状态，给她喂包子恐怕咽不下去。
　　卯跳跳起身开始盛粥。
　　寅昂皱着眉头，推开椅子大跨步走过来，提着亥雪的衣襟把她拎起来摇了摇，亥雪仍旧闭着眼睛：“好好吃……”
　　说着，嘴角就流了一滴口水在了寅昂手上，
　　寅昂愣了愣，反手就用亥雪的衣服把手背一擦，接过粥碗说：“亥雪，眼睛睁开，喝粥。”
　　“要……一起……吃。”亥雪半睁着眼睛道。
　　短短的一句话，因为肚子响了两次，所以也停顿了两次。
　　丑谅无奈道：“别任性，你都饿晕了，先喝点粥，等他们下来，大家一起吃包子。”
　　饿昏头的亥雪开始蛮不讲理：“粥也要大家一起喝。”
　　倪晴可哭笑不得，想揍这丫头一顿。
　　几位族长对这个熊孩子无语，而且这个熊孩子也是一族之长。
　　寅昂额头爆出青筋，直接将亥雪塞回座位，接过卯跳跳递过来的粥碗，掰开她的嘴巴就要往里灌，酉柔柔被寅昂的举动惊得失了往日的从容，小心的扶着亥雪对寅昂连声道轻点慢点。
　　偏偏亥雪摇头挣扎，一点也不配合，非要等子异和戌茫下来后一起吃饭。
　　一番折腾之下，灌进去的粥还没有撒的多。
　　倪晴可看不下去，直接起身：“我去叫他们吧，有什么事情能比吃饭重要啊，吃完再商量也行啊。”、
　　正要往二楼台阶走去，卯跳跳抬手拦下了她，“不用去了，他们就要下楼了。”
　　果不其然，卯跳跳刚说完这句话，楼梯口就出现了两个身影，一白一黑，白袍若高山冷雪，黑衣苍凉如夜色。
　　两人走下楼，对着这一场闹剧一脸疑惑。
　　“这是怎么了？”戌茫道，“在楼上的时候就听见下面吵吵嚷嚷的。”
　　丑谅坐回座位，啧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商量的时间太久了，本来说好一起吃饭的，你们倒好，因为一个破事商量了那么久，亥雪都快饿昏头了，我们几个正在想办法把粥给她往进灌呢。”
　　当然，灌粥的主力是寅昂，此时被亥雪之前的胡闹气脸都青了，直接将碗的哐一声放在桌子上，“他们下来了，现在你能好好吃饭了吧。”
　　亥雪清醒了几分，在寅昂的怒视下，缩了缩脖子，抱着桌上的碗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乖巧的与方才的胡闹判若两人。
　　戌茫挑起一边眉头，和子异对视一眼，俱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人双双入座，倪晴可用汤勺开始给他们盛粥。
　　酉柔柔正用手帕给亥雪擦她衣襟上撒的米汤，红袖翻折，露出纤细的手腕，秀美的眉毛微微蹙起，又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亥雪的脸颊，小声责备：“下次不许这样了。”
　　亥雪吐了吐舌头，抱着碗小心的抬头，看到寅昂还在，眼神像是要吃人，顿时点头如捣蒜。
　　倪晴可离得近，听到了这一句，心想叹息，还是别有下次了，亥雪平时乖巧，没想到倔强的时候也是厉害的很，把众人忙得一团乱。
　　酉柔柔轻叹一声，转头劝着寅昂回到座位，十二个族长，除了午樱，就是亥雪最小，不同于午樱少年老成，亥雪倒是最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古灵精怪，平日里大家都宠着，性子难免骄纵一些，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只要不是太过，大家都不予责怪，也就是寅昂每每较真几分，管教起亥雪的时候，倒是比亥雪的嫡亲哥哥还要称职。
　　倪晴可也帮忙劝寅昂，“快吃饭吧，再不吃就真的凉了。”
　　亥雪喝完粥，已经抱了一个包子开始狼吞虎咽，根本不敢回头看。
　　倪晴可怕她噎着，盛了一碗粥放在她旁边，“喝点粥，别噎着。”
　　亥雪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不对，这会儿无论说什么都是点头。
　　寅昂回到座位，大马金刀坐着，拿了一个肉包咬了一口，道：“你们谈的怎么样？”
　　今日清晨，神殿刚一开门，鼠族和犬族两道加急书信就被送了进来，所说的事情不同，却是同一件事情引发，两人因此商议到了现在。
　　倪晴可也很好奇，一边盛粥，一边竖起耳朵听着，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两人商议了这么久，连吃饭都顾不上。
　　“先吃饭吧，稍后再说。”子异用筷子夹了一个素菜小笼包，指掌在桐木筷子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如雪色剔透，淡声道“皮薄馅多，不错。”
　　倪晴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子异是在夸自己蒸的包子，顿时有点受宠若惊，呆呆的点了点头。
　　要知道，这位鼠族族长是她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之后，感觉最不好接触的一个，太过清冷孤寂，发白若雪，面容俊美如天神，又总是一身肃穆的白袍，倪晴可有个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不好意思找他，总觉得会降低人家的档次，做了这么久的饭，从没想到还有被他夸奖的一天，一时间，却是震惊大过惊喜，回过神来后，脸也不禁红了几分。
　　寅昂闻言，没有再问，扭头向卯跳跳要了一瓶醋，开始给自己调配汁水。
　　倪晴可也只好按捺住好奇心，顺手在戌茫面前放了一碗粥。
　　戌茫抬头道谢之际看了看她的胸口，神情若有所思。
　　倪晴可想起昨晚说的蠢话，做贼心虚，一句话脱口而出：“变小了。”
　　亥雪吃饱了，有了精神，正坐在座位上东瞅西看，“姐姐，什么小了？”她转头，不满的大叫：“戌茫你为什么看姐姐胸啊，你这个变态。”
　　这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倪晴可一张老脸瞬间通红一片，捂着脸低低的哀叹了一声。
　　半晌，寅昂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随着咀嚼的动作，馅里包的软骨发出咔嚓一声。
　　倪晴可觉得自己的头都在冒烟，整个人都快熟了，眼见着亥雪还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动作快过大脑，抓起了一个小笼包堵住了亥雪的嘴巴。
　　“亥雪，你乱说什么？吃饭。”
　　语无伦次的说完，倪晴可就开始给申霖舀粥，拿着汤勺的手却不自主抖着，申霖急忙往后挪了挪椅子，生怕她一个没拿稳，用粥给自己洗个头。
　　，午樱端着吃完的碗碟静静的看着她，瞳仁清澈明媚，宛若秋水。
　　只有子异恍若未闻，安安静静的喝粥吃包子，眼底没有任何情愫，平平静静，清清冷冷。
　　倪晴可悄悄瞪了一眼戌茫，明知不怪他，却忍不住冲他撒气，心里也是万分郁闷，谁让他看自己的胸口，害她说错话，他一定是故意的。
　　戌茫抿唇，用碗沿将嘴角的一抹笑弧遮挡。
　　卯跳跳这时也起身拿起另一个汤勺与她一同给众人盛粥，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明明没吃多少，倪晴可却觉得好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