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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赫赫炎炎(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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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宪看不出他的情绪,他很平静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不虞。
她不禁怀疑刚才发生的事,但是看刚才那个婢女的表现,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她小心地坐在李兆年旁边,替他开始布菜“这是厨房做的鸡丝馄饨,很是鲜美呢,夫君尝一尝”。
她舀了一个放在了李兆年的盘里,李兆年看着她故作殷勤的样子,夹起了馄饨,咬了一小口,“太咸了”他放下了筷子。
周宪赶忙又夹了一筷的豆皮笋丝。
“这个清淡”。
“味道太淡了,不好吃”李兆年回道。
“那夫君尝一尝这道辣子鱼,它很是酸辣开胃呢”。
李兆年筷子都没动,“我不爱吃鱼,太腥了”他继续道。
周宪挑眉看了他一眼,“那夫君这个菌汤要不要来一碗呢”。
“汤很烫”他又说。
周宪像是没听到一样,她笑嘻嘻地说“那夫君想吃什么,妾这就让厨房去做,一定合夫君口味”。
李兆年没有回答,却起身来到了软塌边,拿起周宪放下的那本书,翻着。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想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在看六祖的坛经”他说。
“闲来无事,翻一翻而已”。
李兆年摸着书上翻起的毛边,“翻一翻而已”他讽刺道。
“你是有什么求不得放不下的心事吗”。
李兆年一直在猜测,她对他如此态度,难道是因为她的过去吗?为父所逼,不得不放弃自己曾经挚爱的丈夫,去履行什么先祖的承诺。
就在刚才,他坐在浴桶里还在想,曾以为是自己宽容大度,没想到却成了恶人,他自嘲道。
周宪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斟酌着开口“夫君,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李兆年看着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继续下去的样子,合上书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时辰不早了,你用完饭早点休息吧,我还有公务处理,就先走了,晚上时辰太迟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他开口道。
李兆年说出这句话后,他没有错过周宪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那夫君不要忘了吃饭,让那边的厨房做几道爱吃的菜吧”她嘱咐道。
“嗯,我走了”李兆年转身向外走去。
周宪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
她现下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她走到软塌边,拿起书本,揣测着李兆年跟她说的那句偈语。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她喃喃道。
半晌,她自嘲着想,人若是能自渡,又何求他渡呢?
龄儿先前在院中看到那个小丫鬟奔跑出去的背影,再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她盯着在窗边久久站立不动地身影,就很是担心。
李兆年出了玉湖苑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想着即使没有感情,但好好待她他还是能做到的,考虑她的感受,照顾她的情绪,不让她失了夫人该有的体面的尊荣,不在计较她以前的事情,珍惜她,尊重她,但就目前来看,他有这个想法,但她没有。
他快速地去了书房,也不算完全骗她,他最近两天确实和魏巍有事相商,并州五郡的事情还等着他呢。
本来想抽时间去陪她吃一顿饭,结果却是不欢而散,他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从这些烦人的事情中出来。
魏巍吃惊地看着进来的李兆年,他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么快就吃完了,他疑惑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问道。
“无事,并州的事情要紧”李兆年回道。
魏巍看他避而不谈,也不在追问,好兄弟也是要有距离感的,他无意对自己兄弟的私事刨根究底。
李兆年盯着桌子上摊开的地图,“并州虽然离焦州甚近,但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要想彻底掌握并州,那么陈家兄弟几人要好好利用,他们是地头蛇,我们见了他们也不得不低头啊”。
魏巍对此事早有想法,“柳固曾长期生活在焦州,他在杨裕麾下数年,却一直不得重用,直到去年才崭露头角,他非不才,我估计以他的为人,肯定在暗中蛰伏,观察着大势”。
“并州陈林沉疴难起,一命归西,五个儿子陷入了混战,他们非一母所生,彼此之间只有仇恨,没有什么情谊,对待手足只有杀戮,所以他们很怕哪一方单独坐大,进而吞并其他人”。
“柳固那日突然来找我,说我们的机会来了,我猜想他必然是在并州有暗探,这些年杨裕赏赐他颇丰,他又节俭不喜奢华,我想他应该是将钱财全都用于打探情报了”。
“他告诉我,陈林的二儿子是正妻所生,平时就经常慢待其他兄弟,更有舅家助力,所以最有可能坐大的就是他,结果陈林一死,他就迫不及待地收拾其他兄弟了,先是与陈林三子决战鹿郡,杀死了老三,夺得了鹿郡,鄯郡”。
李兆年仔细倾听,肚子却叫唤起来,魏巍吃惊地看着他,停下了话头,然后问他“你别告诉我,你去了一趟弟妹那,饭都没吃上?”
李兆年尴尬地说道“没有,是又饿了”。
魏巍含笑看着他,也没在揭穿他的掩饰,转身去吩咐下人,让下两碗面端过来,“正好,我也饿了”他说。
“所以其他人在看到老三的惨状后,都对自己的将来忧虑,他们没有老二那么强劲的实力,但又不想束手就毙,又不想各自联合,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兄弟手上”。
“所以,柳固说机会来了,当时焦州有军务要处理,我正好去那边,就听了他的建议,派人挨个去联络陈林诸子,承诺只要他们归降雍州,他们的地方还是他们做主,不再让他们互相吞并,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他们也畏惧我们雍州势大,但更畏惧自己不仁不义的兄弟,我们或许能放他们一条生路,但他们的亲兄弟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魏巍一口气终于说完了。
李兆年沉思了一会,说道“只要我们提供他们应有的庇护,又不打破他们彼此的平衡,表面上他们是归附雍州的,但是暗地里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对,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个,我们要怎么样一步一步地实际占有并州五郡,让他们真心归顺,不敢有二心”。
“陈林也算个人物,他一死并州就四分五裂,还与我们雍州开始做交易,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孙是这样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吧”,魏巍嘲讽道。
李兆年听着他胸有成竹的语气,“你有主意了是不是”。
魏巍看着他,“他们并非不是不想打仗,而是担心自己失败,一帮虎狼之人谁都存了一统并州的心思”。
“所以我们应该送他们一份大礼,让他们以为自己就是那一个最后的胜利者”李兆年接着道。
魏巍看着李兆年,他们又一次不谋而合了。
李兆年接着道 “我看我们应该分别击破,我听说陈林二子好武却鲁莽,长子虽然精明却胆子小,三子已死,五子耳根软爱听老四的话,对于这个老四我也有所耳闻,他最是聪明谨慎,陈林生前最喜欢他,也最重用他,所以老二最忌惮的就是他”。
“但老四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贪财又好色,据说他如今极是宠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好像还是抢来的”,魏巍说道。
他们默契地一对视,魏巍开口“我马上就着人去办”。
此时,婢女端着面来了,两个人商量完了大事,坐在椅子上开始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