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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叶宣锦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自觉身上大好,虽然人是躺在家中耳朵里面却尽是些丝竹管弦之声莺莺燕燕之语。这日益发严重,竟是翻来覆去未能成眠。起身看来天色尚早,又卧回床上,心中却更是烦乱不堪。当下起身想唤清琴伴他去院子里走两圈,纾解纾解。可唤了两三声也不见有人搭腔,心头火起,寻了鞋子下床就要去找清琴算账。还没带走出两步远,门竟从外面开了。叶宣锦以为是清琴,张口便要骂,音还没出一个望见来人早生生被堵回腹中————竟是叶宣荩。

      自那日挨打叶宣锦便没再见过这位哥哥,今日突兀一见蓦地思及日前之事仍是心有余悸————如若不是娘亲及时赶来自己怕是小命休矣!

      叶宣荩知弟弟是怕了自己,见他状况甚为可怜私下不由自责,今日见弟弟仍是一副畏惧瑟缩的姿态更是悔愧。弟兄二人相对沉默片刻,叶宣荩先咳一声,道:“锦生······如今你身子是大好了?”

      叶宣锦坐在床上头也未敢抬,听得大哥问话,唯唯应答:“回······回大哥,好······好了。”叶宣荩见他那副怂样当即上了些火,又碍着他有病在身终不好乱发,只得压下火耐着性子说道:“锦生,我知你怪我下手狠,可你也是不明事理到了份子了!整日与那一帮浮浪子鬼混,你道你是什么身份的人?!叶家现下树大招风,叔伯与我时时处处如履薄冰,放的你在这杭州城里逍遥快活!不指望你文韬武略天经地纬,可没想到你竟不知好歹给叶家抹黑,你——”叶宣荩越说越气,最后竟一时卡住说不出话来,叶宣锦抬头见哥哥脸色甚为难看知道他又动了气,忙忙起身扶他在床上坐下,自己歪歪斜斜去取了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奉给叶宣荩。叶宣荩倒不领情一把推了开道:“你不用再装,为兄就你一个弟弟,打你也是为你。今后你不读书便不读,只是不要惹是生非。”

      叶宣锦立在床旁听训,听到这几句心下长舒了一口气,思量此事是告一段落了,可又想今后一段不能无顾无忌的玩乐,便又不乐起来。

      这时天色已暗,叶宣荩之前吩咐丫头不要进来,故而没点灯,所以就也没注意到叶宣锦神色变化,待要出门前,叶宣荩对弟弟吩咐道:“这月初八是柳伯伯的生辰,我等不到那时,你带了贺礼去拜望,千万别给叶家抹黑。”这时正逢丫头们点廊上灯笼,只见一层韵光之下叶宣锦的脸俊秀精致煞是讨人喜欢,叶宣荩不由抚了抚他的头顶,临了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初八,天气甚是干晴,可怜叶宣锦还全然被老母大哥蒙在鼓里去上老丈人的门,还欢喜大哥解了他禁足放他外出。虽然是和老母同行,总强似憋死在叶府之中。

      却说叶宣锦那日听哥哥训诫,今日赴宴便刻意收了那一副风流子的嘴脸,玉冠儒服文采敏捷倒是个才子模样,博得席间众人一声玉儿郎;柳奇见他少年俊秀多才有趣,认定坊间传言不可尽信,觉着把个女儿嫁与他倒也不至辱没了,故而已将他做女婿待;叶老夫人由柳夫人引到内院遥遥见了柳小姐,果天人之姿也!当下心头大悦。一顿酒宴,几个人各怀鬼胎,倒也是皆大欢喜。

      待到筵席结束,众人辞了柳翁各自回府。叶宣锦与清琴都有些醉,一路落在后面,也是合当有事,二人迷糊间竟鬼使神差转到了东街上。叶宣锦见不是自家府院,恼恨得揪着清琴作势要打。猛然间抬头见那楼窗甚是眼熟,便住了手皱了眉头思量。清琴见主子为难忙上前道:“二爷,这是大爷回来那日你在下面徘徊的那一户。您贵人忘事遣小的记的门首。”叶二爷恍然,忆起那日见那楼上女子的风姿不觉心痒难耐。回到叶府,找出那日穿的长衫,早已撕破不成样子屋里丫头不仔细还未及丢掉,叶宣锦果然在那破布中翻挑出一只绣鞋。放在手中反复把玩,见堪堪只有一扎来长手工也甚为精细,果是四指金莲脚,步步菡萏香。叶宣锦对着那绣鞋心猿意马,一夜未曾睡好,次日清早便遣清琴查访那女子身家不提。

      清琴在那楼下转了多时不曾探出些讯息,深恐见疑便寻了个茶楼在里歇息。人道无巧不成书。清琴在茶楼里坐了片刻便见一卖花粉的婆子进那楼里,于是凑近了看。待看清了清琴不由一拍大腿道:“咿———天要助我也!”你道那婆子是谁?邻里间称那婆子一句陆刘氏,乃是个出名的积年马泊六,素日就好借卖花粉之名走串于大户女眷之间。也曾在叶府丫头里兜售些花簪珠饰胭脂香粉,故而清琴是识得她的。陆婆在那楼里耽搁了有一刻钟,又挎了篮儿出来。清琴忙付了茶钱跟将上去,到了人少处开口叫声陆妈妈。

      陆婆回头见个俊哥儿招呼她,一时喜上眉梢,只觉面善却左右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清琴料得她不记得自己便先笑道:“陆妈妈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叶府的小厮叫清琴的,今日来东街办事可巧就遇见妈妈了。”陆婆听他是叶府上的不敢怠惰忙答应道:“老媳妇怎敢劳贵人惦记!今日之事还请清大爷饶恕则个。”

      清琴见那婆子是个懂事的,就接口笑道:“我是个哪门子的大爷?!陆妈妈何苦同我客气?妈妈若不嫌弃,我可认妈妈做个干娘。不知陆妈妈意下?”那陆婆慌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呀!折杀老身哪!”清琴益觉这婆子懂事加之有求于他便愈拿话笼络于她,三两步间便到了陆婆门首。陆婆道:“小爷不妨到老媳妇家中吃杯茶。”清琴答道:“茶倒不消吃,只还有几句隐秘话想说与妈妈,但请妈妈到随我来。”那婆子叫清琴稍待,进门放了篮儿便出来。

      清琴将那婆子引至一个酒楼上,拣了个阁间坐下,又同酒保要了酒食果品。待菜上齐,清琴与那婆子斟酒,吃过数杯,方才开口道:“适才见妈妈时,是从个楼子里出来的,不知那楼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婆子吃酒吃至半酣随口道:“那家是姓潘的,住了一家三口。男的叫做潘杀星潘用,似与个官宦人家薄薄有些瓜葛,仗了他的势头在地方上诈些钱财骗些酒食过活。街上的人无不恨他,是个赖皮刁钻的主儿。还有个女儿,是叫做潘寿儿。”说至这堪堪住嘴瞅着清琴笑道:“你问这作甚?”清琴不悦面上却仍笑着:“日前我从他楼下过见个貌美女娘,好奇打听。”陆婆情知是寿儿了,笑道:“正经人家的闺女怎可乱兜搭?不过那寿儿我也是见过一两次的,长得果是花容月貌。”说到此,清琴借故岔开话儿。饭后二人各自分别而去不提。

      回到叶府,清琴找了叶宣锦细细如此这般与他道来。那叶宣锦闻言笑道:“你果是个人精,爷没白疼你一场。”当下叶宣锦叫清琴仔细安排,他要去见那陆婆一见。清琴以为不妥,无奈叶宣锦欲心如炽,急欲与寿儿勾搭,也听不得劝,倒骂了清琴一顿。清琴劝主义仆没当成,反挨了顿臭骂,讨了顿没趣,只得下去安排主子与陆婆会面。

      隔了几天,清琴便将陆婆约在个的酒楼,带了叶宣锦前去。陆婆见清琴带了个更为俊秀的公子兼且叫他主子,心知是杭州府出了名的叶二少,但见他出手阔绰人又亲和非常,还是暗暗欢喜,虽不知他叫自己所谓何事但也隐隐猜出和寿儿有些关系。

      清琴伺候二人吃酒,至半酣,叶宣锦忽的开口:“小生有一事请大娘成全。”陆婆听他口气谦恭险些被酒呛了,忙道:“叶大爷有事尽管开口,莫说求字折杀了老身。”叶宣锦道她识趣便说:“我想与那寿儿结交。”陆婆道:“大爷,不是老媳妇不帮,那寿儿是闺阁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老媳妇如何将这话出口?”叶宣锦大喜道:“那寿儿识得我的,只苦于无人传信罢了。”当下将怀中汗巾包裹的合色鞋儿取了出来,与那陆婆一一仔细说明怎与那寿儿相识又互掷信物。陆婆听罢笑道:“我道那小娘子端端正正的,原来还是要打野食。”又皱眉道:“此事难办。”叶宣锦忙招呼清琴取了两个十两的大锭摆在了桌上道:“这是与大娘的见面礼。倘若大娘做得大媒,便再酬大娘二十两。”见陆婆仍是犹疑又开口道:“大娘是嫌少?那叶某再加二十两,家中还有两匹段头尽送与大娘做寿衣罢。但若实在勉强,小生便另想办法了。”

      陆婆先前见许多白物已是火动,深恐他拿回去了,忙道:“也不是办不成,只是潘用家仅嫡亲三口人,家中门户晏开早闭,老子又利害。且待老身试试,若成了便是你造化,若不成也怪不得老媳妇。不然大爷可先收了银子,待事有了影儿老身再来取不迟。”叶宣锦听了此话笑道:“大娘不收,可教叶某如何放心。”陆婆闻言亦笑将银子拢在了袖中,又道:“老婆子还有一事。”叶宣锦道:“大娘尽管讲。”陆婆道:“叶大爷须将那鞋儿与我,好与他做个话头。”叶宣锦点头称是,取了鞋儿递与她,陆婆见那鞋也赞了一回。又一齐吃了一回酒食,便起身下楼,算还酒钱。待到临别,陆婆又对叶宣锦道:“此事急不得,大爷若是限期限日老身就不敢奉命了,银子也还请大爷如数取回。”叶宣锦只道不急,请陆婆若有了消息兹管到叶府来找清琴。语毕,两厢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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