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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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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远秋落刚好进来。
“齐若水!新借的册子,要不要看?”
不见齐若水动,倒是看见孙晔雷霆几步,将那书撕得粉碎。
“他才七岁!怎能给他看这些东西?”孙晔满眼愤怒,“你们不学好就罢了,耽误别人的一生,可知是多大的罪过?”
秋远秋落呆滞。
“孙晔你是不是有病啊!好不容易才借到的百仙绘啊!你说撕就给撕了?!”秋远秋落心疼的嗷呜一声,趴在地上赶忙捡碎片,那碎片摊在手里满满一捧,满脸都写着心碎,“不看就不看么,你还说得这么吓人,搞得我们像是坏蛋一样。”
孙晔:“额。”
齐若水在身后摇摇头,“孙晔,你太莽撞了。”走到他身边拍着肩膀,“我只问你有没有看过,我又没说我看过。”
孙晔语塞。
“那,那你是如何得知的?”话音未落,隔壁二傻子端着一本书念念有词,“春,春,春宫图!”
看着那书页上明晃晃的童谣二字,齐若水面带同情,孙晔头很痛。
前一阵子,也不知道是谁教给这厮这三个字,王大娘本还跳脚,后来才释然。
“罢了,多学几个字是几个字,反正都是字。”
没错,这话是齐夫人说的,她说的时候,齐若水就在一边,而至于春宫图是什么,齐夫人是这么解释的——
“所谓春宫图,就是两情相悦的男女在一起,”摸着他的头,“你自己知道就好,别跟你父亲说。”
齐若水:“哦。”又嘴欠,“母亲你看过春宫图么?”
齐夫人脸一红,声音低到听不见。
“女儿嫁妆里,总是有那么一两件的——你看你这孩子,莫要再问了!”
然而他是没记性的,有次无意间和父亲聊到隔壁家的小孩,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当玩笑说露嘴,之后——
齐昌语重心长给他上了整整三个时辰的课,告诉他君子有何可为何不可为,何话可说何话不可说,齐若水听的连连犯困。
万万没想到,齐夫人虽然看的开明,但是齐昌并不如此,且重点拿捏的不同。
“平水你记住了,你——”
“定要日日训诫自己,睡前醒后三省三思。礼义廉耻常记心中,仁爱忠心不可或缺。勿以他人之短为乐,勿以他人之长为妒。”齐若水慢悠悠说完最后一句深深叹气,“不可嘲笑,不可玩弄,不可低看,不可自夸。”
齐昌点头赞许,“你去吧。”齐若水走到门口,忽然回头。
“父亲,您看过春宫图么?”
“你!”
齐昌的鞋甩在门框,外面还有嬉笑。
“父亲,君子言当有礼,行当端正,孩儿有礼相问,您不能动手啊!”
深夜,大家都睡着了,只有一人还在勤奋,手中堆了高高的画册,又一点一点往出画,前面的那两人早就睡得东倒西歪,估计在梦里相会。
第二天一大早,齐若水推开门,看到满脸黑云的孙晔。
“哇。你这是怎么了?”
孙晔:“。。。”
画了一晚上的神仙,自己都快成仙了。
话中犹豫,“你,当真没看过春宫图?”
齐若水:“啊,只听过,没看过。”
孙晔放心的表情,像极本以为歪掉的秧苗突然发觉长得尚算正。然而齐若水也没骗他,春宫图,这一世他是没看过的。
至于看过的——那是木鱼,非本尊,非本尊。不过倒是借此机会发现孙晔这颗和尚心,也不算白费一场。
齐若水盯着这人,若是说的话,还真是有些相像呢。
难不成,真的是他么?
转眼到了中元节,书堂除了新年之外,唯一休息的日子便是中元节,皇帝一向重视孝道,特赐中元节十天恩泽,已佑先人在天之灵。
水厘和肖缘回来之后早就收拾好东西,打算书堂一下课便去齐府,偏偏先生在堂上拖了许久,眼看着中午排队买的甜糕快被化完,水厘热的身上一身汗,额头也覆了厚厚一层。
终于捱到了下堂。
两人往出走,在门口见陆九月正与易云尘说话,眼瞧两人拿了大包,看上去不像回府,倒像远足,于是出声问道,“这是做何?”
不约而同,“回乡祭祖。”
陆九月:“一个七巷,一个鏖燕,一个东,一个西,却要一同祭祖?”
两人傻眼,“你怎么知道?”
易云尘莞尔从两人身旁走过。
“你们,是去看齐若水吧?”
两人一脸吃惊的模样,看上去就没错。
“齐府如今已经鲜少对外迎客,只怕你们去了,也见不到他。”
两人不管不顾,一路奔波向前,最后只能败兴而归。
“平水下午已随着敏贤大师去了百川寺,虽是俗家弟子,但是盂兰盆会也要尽心尽力,如今人多事多,你们就算去了,怕是也见不到他。”
本想短暂见一面,再连夜赶回去随父母亲回乡祭祖,如今看来,却是见不到了。
天沉透,乌云散开,太阳散完最后一丝温暖的光,便躲在山后,再也不肯出来。
终于到了百川寺。
“你早些休息,明日,便也要你出一份力了。”
齐若水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沉,大概是白天走的路多,尤其是上山小路人又多又挤,走得格外费劲,很快便睡着了。
百川寺的大钟声音浑厚有力,与太阳的第一缕光同起。
“寂水,你负责擦拭佛殿油灯,共一百零八盏,你要好好潜心擦拭,不得马虎。”
盂兰盆会明日便开始,齐若水细心擦着油灯,擦着擦着,手却停了。
跪在蒲团。
“佛祖,你常说,人一生短暂,”视线在香中清晰,双眸禁闭,口舌之间已经不由自主,“可是,我为何觉得这么漫长?”
再睁眼,差点被吓到跳起来。
“你你你你,你?!”
面前是一小孩,看上去不过六七岁,手中捧了一座莲花油灯。
“我母亲说,若想许愿,要先请莲花油灯,才能许愿的,”小孩将油灯放在黄木台上,又双手合拢,还不忘对他说,“你看,就是这样。”
齐若水:“。。。。”
“盂兰盆会明日才开,怎么今日就来?”
小孩指了身后,“我外祖母身体不好,明日人多,还是今日来的好。”
小孩走了,齐若水又专心擦油灯,用过晚膳之后,又随敏贤大师和众僧在佛堂中礼佛,直到天色深透,方才回到房中休息。
天刚蒙蒙亮,外面却开始有细碎的声音。
齐若水快睡着的时候,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她?”
齐若水翻身榻上起来,从门缝中看去,发现一人也透过门缝在看他。
心口猛烈颤栗一下。
那人已经破门而入,怀里还夹着午前那个小女孩,似是半睡半醒。
齐若水急忙躺回榻上,还好那人似乎没看清,开始在房里东翻西找。那小女孩刚被放在地上的时候就睁了眼,还好眼疾手快被齐若水捂了嘴,齐若水抱着她正要往外跑,她却突然出声。
“我,我不走!我外祖母还在他们手里!”
齐若水冷汗唰的一下。
小姐,你就算要说话,起码也要在远一点的地方吧?刚好在他身后是要如何?是以为他如今的体格子能和这种大汉较量一番么?
眼看着小女孩又被拎起来,齐若水捂了额头。
她又被打了睡穴,连自己也被拎起来。
“你果然没睡着。”
齐若水装了无辜模样,“这妹妹长得好看,我想英雄救美。”
那人眼睛跳了三下,随手就把人甩出去扔了个老远。
“小小年纪,竟是个色胚。”又把他拎起来,“也好,有一个算一个。”
齐若水晃神间,就再也睁不开眼。
马车之内,小女孩还在哭。离得远些,百川寺还是安静如初,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伙人不多,行事倒也缜密。
快下马车的时候,齐若水终于迷迷瞪瞪醒了。
“喂。”
小女孩皱着眼睛。
“你不是午前就走了,怎么还在百川寺过夜?”
小女孩道,“上午外祖母身体不适,只能在客房先休息,谁知——”
话再也说不下去。
“别哭了。”齐若水顺手从僧袍上解下衿带,“没事的。”
转眼就被敲晕,再睁眼时,眼前一片黑暗。
天已经亮了。
百川寺已经汇聚各路来朝拜的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唯独佛殿内清净如常。
“什么?”
下面僧人来告,说是住在客房的数十位官家家眷都消失不见。
“还有,寂水他,他也不见了。”
敏贤大师去了齐若水房间,房中只有轻微翻找的痕迹,再去看别人的,也是同副模样。
“看样子,他们是被人挟持了。”
废弃的院内,到处弥散着陈香,众人被一个个蒙着眼推进里面的小屋,待到颤颤巍巍解下蒙布,朦胧之后,看清眼前皆是高高的泥墙,仅能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影。
面前只有一个小门,仅容一人通过,绑她们来这里的,应该就是他们。
齐若水静静靠墙而坐,只粗略一看就知晓面前至少坐了三十几人,且多是大小女眷。
而外面的,却足足有百余人。
怎么看都觉得意外。
为财?不该,他们若是为财,就不该什么钱财都不带走。
为人?也不应该啊,看上去也实在不像是有什么渊源。
那么——这伙人选择在这种时辰,把她们绑到这里,又是为什么?
齐若水不自觉去摸脚,被蒙眼之后,人的其他感受会敏感于平时,这一路走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说不出的扎脚,只觉得有很多细小的线头覆在地面,若是寻常鞋子倒是不会发现,只是这僧鞋薄的很,想不注意也难。
一边无意识的揉脚,一边心思却不在这儿。
齐若水被敲晕之前,是看到一个人影的,看上去像是百川寺的僧人,就是刹那的犹豫,手中微弱白光一闪即逝,这才错失了两人对峙最佳的时机。
内应?还是无意间的路过?
齐若水正在犹豫何时出手,突然想到了俞照的话。
“你要记住,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么?
旁边有细微的哭声。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齐若水回头去看,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
“把你牵扯进来,真的,是我不对。”
齐若水一笑。
“你别哭,没事的。”
百川寺内,齐昌正在踱步,齐夫人已经吓的魂不附体,被人请到后院休息。
“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主持道:“是贫僧疏忽,已经集结百川寺上下僧人去外面合力寻找。”
齐昌叹道,“不不不,这事怨不得大师,如今外界事乱纷扰,出这种事,谁也料不到的。”
又急忙写了字条,匆匆派人送去。
阴影处,一抹沉红衣袖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哭累了,再加上马车上的颠簸,都在昏昏沉沉。
齐若水也在装睡。
“这些人,过了午时,一个都不能留!”
眼眸微睁。
这些人之前从未见过,看上去也极是陌生,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房内皆是女眷,屋外皆是虎状男儿,怎么看,都不是对手啊。
何况这些女眷多是锦衣,看上去,像是官家家眷。
“齐大人,我带了人来,莫要着急,细细说。”
门外进来一人,又听秋判泷道,“傅参将。”
齐昌刚要开口,转口就弹了舌头,不自觉重复道,“傅,傅参将?”
“我正和傅参将共同巡查附近营场,接到你的信后,又听闻牵扯不少官家女眷,傅参将也觉得甚是奇怪,因此前来。”
齐昌恨不能千恩万谢。
傅归低声遣了人去,又让秋判泷亲自带人在附近盘查。
已经临近中午。
“傅参将,秋千总来报,找到了。”
秋判泷已经埋伏许久。
“傅参将,这些人奇怪得很,将人安置在这种地方,会不会是——”
傅归言:“如何?”
秋判泷说道,“会不会,是另有埋伏?”
傅归站起身来。
“这件事情一开始就奇怪的很。查看时候,屋中金银尽数不少。”
秋判泷:“那,这是?”
“只有一个理由。”傅归人高九尺,手中破晨剑戟微光中寒意凌冽。
“他们不是为财,而是为人。”